第 18 章
  言陵以沉默代替点头,侧脸线条不知不觉间褪去柔软,被月色照出几分坚毅。
  布洛德突然握住刀背,将胁差从中拧断!“如果欠下的只有一刀,那么我砍回去也没什么。但是你真以为两不相欠之后,就能和我处在同一高度吗?”
  “您是皇子殿下,我无法媲美。”言陵毫无尊敬意味地奚落他。
  布洛德反而笑出声:“与身份和实力无关,她为你安排好一切,连买礼物回家的琐事都考虑周全,但遇到大事绝不会找你商量,证明她从来没有一天把你当真正的成年人看待,明白吗?”
  “要是你认为直接点破太过残忍,那我换个说法。想象一下你们日常生活的场景,衣食住行怎么解决?从前的这些,是她在全盘负责吧?”
  言陵被一连串有理有据的质问击得摇摇晃晃。
  他好像……真的太过依赖将军了……
  帝国少将的收入与师团长完全不可相比,言陵也能凑出八位数的账户余额,但不像纪天音,举重若轻的把它当成一笔应急存款。
  言陵和其他人享受休假时住过十星酒店,私人海滩放过烟火……集体出游时,账单上签的都是纪天音的名字。
  就连五年后的现在,她扔出一张金卡说买礼物探望家人,他也习惯性接受,从未觉得不应该。
  她是主帅啊,主帅照料部下不是责任吗?
  言陵终于发现,除了战场上取得胜利,他没有为纪天音解决过什么问题。
  况且现在无法回到军部,连最后一点可取之处都没了……
  他们的相处模式像严厉家长和叛逆少年,家长的付出理所应当,少年的接受心安理得。
  唯独不像伴侣。
  “等到她不用教训儿子的语气跟你说话,再来挑战我吧。”布洛德甩下最后一颗重磅□□,留下失败者扬长而去。
  其实问题不在于言陵,他不接受纪天音的给予,生气的反而是将军大人。
  布洛德却选择用最辛辣的字句将少年的意志完全摧毁。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然而皇子殿下的良心不仅不痛,而且还美滋滋的。
  意图谋反的孩子,果然还是敲打一番才能听话啊……
  另一厢,纪天音没有偷听的爱好,十点半准时洗澡上床,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不过自从那晚一番长谈后,言陵的态度彻底转变。
  具体表现为——
  换上侍卫制服认真执勤,远远看见布洛德也会行礼叫声殿下。
  下班后去清扫太空垃圾,好早点完成3000小时的社会劳动惩罚。
  言陵是七英杰里出身最高的人,家世显赫,光一句“天之骄子”都形容不了那份优越感。
  可他竟然还去太空站的小酒馆端盘子赚钱,忙到天亮后返回蓝星,洗把脸继续上班。
  纪天音以为那具壳子下换了人,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你……真是言陵?”
  言陵悲愤捶地!“将军,我明明这么老实,为什么打我!”
  纪天音一脸理所应当的看着他:“老实就不能收拾你了吗?”
  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我没疯,更不会放弃挑战你,只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不让你操心。”言陵揉着脸认真回答,“用掉的钱一定补上,我已经存下不少了!”
  第一师团在主帅的以身作则下,常年笼罩着弱肉强食的阴霾,每个人都在丛林法则下挣扎求生,叫苦不迭。
  但靠撒娇换取的成长无法赢过他的将军,总有一天,他要用真正实力将她从兽王的位置上扯下来!
  “哦,工作环境怎么样?”
  “虽然总是被酒馆的醉鬼摸屁股,但摸一次给五十。”
  等等,成熟一些是好事但也不要这样啊!
  纪天音没有因为叛逃行为失去理智,却在言陵自述工作经历时陷入狂化,打算扔了友善度,找那家小酒馆的客人好好谈心。
  ——谁敢动我家孩子!?
  摩拳擦掌的纪天音准备出门,却被新变故打乱计划。
  ……
  会客厅里。
  布洛德严肃地开启投影墙:“魔方监狱那边发来一段监控录像,我想还是让你也看看比较好。”
  视频不到两分钟,1080p的高清画质,在控诉一件事:2201号囚犯越狱了。
  2201号是个一袭无垢白袍的虔诚男人,左眼始终用白色皮制眼罩遮住,据说入狱三个月坚持每天早晚祷告,生活无比规律。
  却一夕之间露出嚣张本性,操纵狱警打开牢门,抢走一艘小型飞船逃往宇宙。
  还在逃走前用光脑录了段儿个人秀。
  他扯下白色眼罩换成黑色,冲镜头温柔微笑:“我来驱散你心中的黑暗,准备好了吗?”
  ——不,你的眼罩才黑暗。
  视频结束,最后则是一段魔方监狱提供的资料。
  no.2201已知信息——
  [姓名:林间萤]
  [身高:182厘米]
  [异能:a级精神操控]
  [身份:前帝国第一师团联队长,月桂白金勋章获得者,圣歌共济会教祖,天神族末裔]
  那张入狱照片上,虔诚的白衣男人右眼为琥珀金色,完好的左眼未着眼罩,是萤火虫一般的翡翠绿。
  ……
  折桂七英杰第四位,林间萤。
  创立宇宙宗教圣歌共济会,教义为“爱乃救赎之泉”,信徒遍布大半个银河系。
  林间萤自称教祖,每次发起集会,信徒都能目睹他降下的奇迹——
  被那双温柔的异色瞳注视后,再大的伤痛都能痊愈,失明者重见人世,瘫患者重新站起,甚至连现代医学束手无策的脑损伤疯子也能恢复理智。
  然而林间萤那张虔诚圣洁的面具下,本质是个借着传教名义走私的欺诈犯,靠异能欺骗没受过教育的其他生物。
  智慧生物联盟里200多个种族将圣歌共济会列为非法宗教。
  而且这个宗教,几十年前就被纪天音给带人剿灭了!
  自称宇宙即将灭亡的天神族末裔?
  身份栏里除了前两项比较靠谱,第三个一点都不光彩,最后那个更是他瞎编的。
  因为宇宙中根本不存在天神族!你以为这是漫威拍的超级英雄电影啊!
  林间萤靠着忽悠能力在星际间顺风顺水,大量敛财,却传教时踏入了极不好惹的神圣亥亚帝国星域。
  说搞你就搞你,没得商量!
  纪天音当时不过是个中尉,奉命破除封建迷信,剿灭邪.教后立刻连跳两级。
  教祖大人被判充军一万年接受唯物主义的熏陶,几年后当上少将,连月桂白金勋章都拿到手了。
  没想到主帅死后,他选择回归老本行。
  而且又被抓住了。
  ……
  “怎么偏偏是他越狱……”纪天音头痛地呻.吟一声。
  布洛德拿遥控器暂停画面,若有所思:“魔方监狱的防守严密性在星际间排行首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逃走,看来防御手段需要更新了。”
  纪天音解释:“不,是你们收押的方式有问题,关住他只需要买个跑步机,每天强制跑完十公里,你把牢门打开他都没力气爬出去。”
  林间萤的精神操控是最罕见的异能,觉醒者的大脑活跃程度超过普通人上百倍,不过s级精神异能者在十岁以前就会脑衰而死,所以a级通常被认为这一领域的最强等级。
  偌大帝国目前仅有11位精神异能者注册在案。
  林间萤释放的思维触手可以控制直径50公里内一切智慧生物,无视种族差异,战时甚至可以不带一兵一卒,让敌人陷入自相残杀的恐惧,称为……“傀儡术”。
  好在上天是公平的。
  他作为体力上的战五渣,肌肉强度甚至比beta还弱,是七英杰里唯一一个拒绝吃军用罐头的alpha。
  因为拧不开瓶盖。
  纪天音皱眉把视频又看了一遍:“只要不断消耗体力就能困住他,但重新抓捕太难了,抑能头盔对他无效……对了,你们怎么把他抓住的?”
  布洛德:“宪兵队找了他五年,最后他主动现身投降。”
  主动现身……
  纪天音明白林间萤在做什么了。
  圣歌共济会一夜覆灭,为了发展新下线,将残存的教徒重新凝聚起来,同时恢复教祖威信力,从宇宙最严密监狱毫发无伤的逃脱,才是展现神通的最佳方式。
  林间萤作为伪君子中的佼佼者,绝不肯让自己双手沾上血腥,破坏“天神之子”的人设。
  所以哪怕他可以操纵狱警自杀,也会选择和平方式,风风光光地从监狱离开,方便日后跟信徒吹嘘——
  “本教祖用了三个月感化那帮狱警,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