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焦 第120节
  礼堂就在顾弈家旁边两幢楼,骑到他家打完电话,他们马不停蹄地往舞蹈房赶。
  经过单身职工所住的十一号校舍楼,遇到了个跑步的天文学老师。他老远扬声,挥汗跟顾弈打招呼。
  青豆忙要松开顾弈的手,往后退,被顾弈反手抓牢。那老师没靠近,打完招呼继续跑步,倒是顾弈不爽:“你躲什么。”
  青豆真羡慕他不顾忌的样子:“我怕你爸妈知道。”
  “知道什么?”他故意问。
  青豆破罐破摔:“知道我们的事。”
  顾弈憋不住,噗嗤乐了,装傻道:“我们的什么事?”
  青豆懒得理他,狂奔往目的地,推开沉重的礼堂大门,穿进纵深不见光的过道。
  她压低声音,指挥道:“开门。”
  顾弈一边走向她,一边上下左右摸了遍兜。
  衣料窸窣,这找物件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又响亮又着急,翻完裤兜,他咂了下嘴,又往皮夹克内兜摸去,青豆:“不会没带钥匙吧。”
  他顿了顿,才说:“带了的。”
  说是这么说,摸兜的动作却一点没停,青豆嚼出逞强,翻个白眼,伸手抄进他两个裤袋子,想帮他找。
  入手是明显的硬wu。青豆摸出钥匙圈串着的两把铜色牛头钥匙,“这什么?”
  “家门钥匙。”
  “哦。”青豆又给他塞回。刚伸进去,手就被他给摁住,死死贴在腿上。
  他低头贴到她耳朵边,“亲一下,就给你开门。”
  青豆皱眉:“你到底带没带啊。”
  他咧嘴,黑暗里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你试试看。”
  青豆隔着皮夹克,摸摸他抄在皮夹克内兜里的手,没摸出什么,半信半疑地偏头,啄了他一下嘴角。
  电光火石,一抹银光抛进余光。顾弈掏出钥匙的同时,捧住了青豆的脸蛋儿,掠夺她口中的空气。
  青豆任他唇上玩闹,手则探进他毛衣,指尖武装进攻。这人就是找痛吃!不掐不听话!
  顾弈躬身,嘶嘶倒抽冷气,躲闪她指尖的攻势的同时,顺带插进钥匙,捞着她的腰,乱步转进铺满月光的舞蹈房。
  青豆哭笑不得:“你是不是一早就摸到钥匙,在那儿装啊!”
  他亲了一口青豆反着粼粼波光的唇,语气拽得二五八万:“当然。我怎么可能不带钥匙。”
  青豆不明白他的趣味:“耍我有意思?”
  “当然啊,没意思耍你干吗?”他和虎子从小就喜欢看她急。
  青豆推开他,想去找录音机,身子还没转出他的臂弯,又被他箍进了怀里。
  顾弈神色忽然郑重:“程青豆。”
  青豆挣扎:“干吗!”
  “下次路上,不可以甩开我的手。”他显然介怀刚才。程青豆甩开他的急忙,好像他多么见不得人似的。
  男未婚女未嫁,大大方方搞对象,又不是地下情,偷摸个什么劲儿。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的。青豆挤出疑惑的酒窝:“什么意思?”
  顾弈说:“我爸妈知道了没事。”
  青豆一吓:“……你说了?”顾弈这效率怕是要三年抱俩,怎么什么事都这么急啊。
  “我说不说都没事。他们管不了我。”
  “顾梦姐姐也是这样想的吧。她也觉得叔叔阿姨管不了她,但明显不是。”
  “我和她能一样?”
  青豆想说,正是因为你优秀,拔尖,所以对象的选择上、父母的期望上,只会更高更精。她记得以前楼里聊天,别人特爱问邹榆心,以后要找什么样儿的儿媳妇,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顾弈。邹榆心回回答案都不一样,但青豆总结过大意,不外乎家里和谐简单,姑娘落落大方,还有,能制住她家混小子就行。
  特虚的要求,但反观青豆自己,好像一样也搭不上。家庭复杂,小家子气,还总被顾弈牵着鼻子走。
  青豆挣开他的怀抱,给录音机插电:“随你。”
  “随我?”顾弈推上门背后的电闸开关,哼哼了一声,“那行,你记得别松手。”
  她嘀咕:“万一......”
  “万一什么?”
  “没什么。”
  “说!程青豆!你有话就说!”他不耐烦。打电话也不说,当着面也不说,他妈等着进坟再说啊。
  青豆掏出口袋里的邓丽君,插进磁带槽,平静地一字一顿:“你这盘磁带是盗版的。”
  “什么?”
  青豆戏弄地转换话题,朝他晃脑袋:“我跟我二哥说你买的正版磁带,我二哥一眼就看出是假的,他说新华书店的音像专柜都真假掺卖,哪可能10块钱给你买到真的。”她按下播放键,指挥他,“明天拿去找老板退钱。”
  顾弈:“......”
  磁带轴匀速转动,碾过留白,与空气中他们的一时无语暗合。
  邓丽君第一嗓子“小城故事多”漾开,青豆迟疑地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万一邹阿姨不喜欢我怎么办?”
  青豆说出口,心头忽然酸溜溜的,有点难过。
  倒是顾弈松了口气,切了一声,一把拽她起来:“这个不用你管。你记得别松手就是了。”
  第93章 1995·冬 ◇
  ◎醉后不知天在水3◎
  顾弈很会跳舞。或者说, 他拿捏了跳舞的精髓。
  他也没什么童子功,除了初中在城中村那片跟混子嬉闹,学了点当时风靡的霹雳舞皮毛,就是欣赏邹榆心伸展身体, 享受音乐与肢体的碰撞与交流。
  所以, 顾弈对舞蹈的初步见解就是大师级的——自由, 融合,随感觉。
  也为配合程青豆的冲动, 去学校的录像厅看过跳舞录像带, 蹭同学的卡,去了趟舞厅, 五分钟学会慢四和慢三。
  他觉得没意思,步子这么简单还一直重复, 太一板一眼了,如同此刻程青豆的表现——
  青豆跳舞就是做题, 目光凛凛上战场, 嘴巴念经一样念念有词, 踩到他还要道歉。愣是在放松的娱乐活动时刻, 把自己绷得紧紧的。
  “完了完了, 刚刚还对的。”跳着跳着,拉不出屎怪起茅坑, “我觉得是这个歌不对, 得放慢四,我跳不来慢三。”
  青豆跳舞不好, 音律可以, 还听得出曲子。
  冬日严寒, 青豆包裹在厚厚衣物中, 像尊雕塑,走步旋转,热身后脱去外套,稍微舒展。
  顾弈教她放松,她还不信,非要带着他一起男进左,女退右,男进右,女退左,不夸张的说,她像台半自动化的机器。
  最后,顾弈踢掉了鞋子,脱掉毛衣,给她展示了段查尔斯顿舞,才把她征服。
  青豆一直听他说跟着音乐随便来,以为他不会跳,目瞪口呆看顾弈肢体灵活地秀完一段俏皮无比的舞蹈,她心服口服。
  “你好会跳啊!”青豆脑海里的顾弈钢铁般直来直往,似乎只会做活,做题,作弄她,跳舞这么柔软的事情,和他一点也不搭调。
  之前提跳舞,他也没说自己很会跳,只说回来一起跳。
  哪里想到!哇!身体修长又有劲,跳起来当真潇洒利落。上次他简单一个扶腰的动作明明就出手不凡,她怎么就觉得他不会呢。都怪他太吊儿郎当了。
  她兴奋地采访顾弈,什么时候学的跳舞?
  顾弈含糊,“哦……在北京那会儿,文艺表演的时候跳的。”
  青豆羡慕,不愧是首都的小学,文艺表演居然跳这么高级的舞蹈。不愧是华西的高材生,小学时候学的舞蹈,十几年后还记得。
  她央求顾弈再给她跳一遍。那舞步奇妙,似乎只在译制片里有过惊鸿一瞥。就算在邓丽君的歌声里,也一点都不违和。
  顾弈说,这就是一种美国的摇摆舞,即兴跟着音乐摇摆蹦跳,解放身体。
  他右脚后退一步,左脚朝后踢,同时,右臂朝前一摆,左脚向前迈步,又一个同时,右脚朝前踢,右臂向后一甩,几个简单的跳跃和脚旋丝滑流畅,活力得像个街头少年。
  青豆肯定学不会,她的手脚连试一试的打算都没有,但是目光兴奋到流汗。太帅了,怎么什么都会,因为激动,青豆眼底淌过一道泪线。
  她抱着他的胳膊摇晃:“再跳一遍,还有吗?”
  顾弈在录像厅播放暂停、播放暂停十几分钟,就学会了这么一段。比慢四难一些,但好玩不少。
  见调动起青豆的崇拜,他掩唇清清嗓,开始装蒜,手一伸,邀请道:“来吧,我带你。”
  -
  他们赤着脚,在一窗月光里重叠。
  顾弈带她一起在慢三的调子里,跳他们的慢四。
  在发觉青豆这股笨劲实在没得救之后,耐心告罄,顾弈有点想发火。
  但怒意瞪到睫毛根,撞上她自我检讨的懊恼,又回敛成一抹哭笑不得。
  顾弈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带她跳。
  袜子太滑,脱掉,手心起汗,勾肩。
  青豆攀在顾弈身上,与他亲密无间,随他摇曳,心脏咚咚咚咚咚咚咚,撞得青豆比自己迈步子跳舞还累。
  她的心很静,不再为错乱的舞步慌张,但忽然跳得很快。
  风枝交擦,玲玲作响。邓丽君涓涓细流般的歌声,于月光中铺进水汽。
  额头上汗水密密,呼吸轻柔又急促,身体越来越湿,却不见沉重,反而愈加轻盈。
  吞咽口水时,青豆能感受到喉腔的阻力。
  她下巴磕在他肩上,嘀咕:“我心跳的好快,感觉出来了吗?”
  他们各自脱掉了外套和毛衣,青豆秋衣外还剩一件薄毛衫,顾弈穿的则是顾燮之的白衬衫。
  没办法,脏衣堆在洗衣机里,赶一趟洗,偏偏昨夜下雨,全部淋湿,只能穿老顾的。尺寸差不多是合适的,只是肩上稍微有点紧。抬手会绷二头肌。
  他本来心无旁骛,一步一步抬脚,搂腰轻晃,陷在靡靡之音中,听她一提,沉下呼吸,认真感受起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