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婚龄 第12节
  “是不是啊秦见?”刘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问道。
  完全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的秦见抬起头,好半晌才貌似下定决心似的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看我就说是吧,连秦见都知道呢。”
  “人家那是敷衍你了,没听就‘嗯’了一声吗。”
  “他那是装深沉,青春期都这样。”
  “是吗?我也好想要青春期啊...”
  很神奇的,秦见...从此有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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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秦小见鼓掌!
  第21章 惊变
  此后几日,皆是风平浪静。
  越是如此,越是令人心生不安。
  秦三打听回来的消息是跟着楚阎王“舔刀口”的混混们,除了几个见了血的进了医院,其余的都被治安拘留了,楚阎王更是罪加一等,如果高强、高程两兄弟追究,他将会以寻衅滋事罪被起诉。
  秦见听了,心情跌到谷底。那日他侥幸逃过一劫,但会不会被人以同伙的身份供出来?会不会因临阵脱逃坐实了“老黑”的罪名?若真如此,可想而知今后不仅这条来钱道儿被阻了,恐怕还要面对无止无休的报复。
  秦三知他心事,宽慰道:“你年纪小,见到警察怕了也情有可原,再说你救你同学那事也能解释清楚,放心,楚阎王在道上混这么多年是不会难为一个孩子的。”
  “可是...”他又犹豫,“可是王大力被你和你那两个同学捆了这事传扬开了,他这回面子掉的不轻,早晚得找你麻烦。他现在在医院躺着,已经放出话儿来要给你好看了,你最近小心点,平常别落单,每天早点回家。”
  “医院?”秦见蹙起眉头,“我们只是将他捆了,没伤他啊,为什么他进了医院?”
  “你们是没伤他,架不住他听到警笛声怕了想逃,可手脚又被捆着,一着急摔倒了,脑袋磕在酱缸上,据说流了一脑袋血。”
  说着说着秦三也忍不住笑:“草,这王大力竟被三个小垃圾给捆了,脑袋上还开了个口子,这副狼狈相啊,估计以后也混不下去了,只能回去帮他妈卖豆腐吧。”
  “小垃圾?”秦见挑眉。
  “不不不,小学鸡,小同学,小扛把子行了吧。”秦三自顾乐了一会儿表情又转为凝重,“不过说真的,你最近小心点,如果真躲不过,遇上就跑,没啥丢人的。”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你那个特牛逼的叔儿呢?让他护着你几天,等过了这个阵子,议论的人少了,说不定王大力也不会追究了。”
  秦见忽然想到宋城南前些日子对他说的话,那个男人当时夹着烟的姿势以及脸上郑重的表情他都记得分明,没来由的,男孩儿心里一慌。
  垂下眉目秦见故作不耐的轻嗤:“牛逼什么啊,就是一...多管闲事的事妈。”
  王大力的话放出来半个月有余,却不见有什么动静。秦见从旧物市场淘来一个三节棍每天藏在羽绒服袖子中,可这么些日子过去竟没有用武之地。
  这日放学后,他依旧在秦三这里看场子,旁边坐着他的新朋友——方斐。
  方斐和刘祥似乎对三个人的朋友关系十分在意。每天早上,方斐都会多走两个路口等在秦见家的巷子口,为的就是能与他一起上学。晚上亦是如此,天气再冷也要送秦见到巷子口,然后满脸笑容与他约定第二天相见的时间,在挥手道别。
  路上的秦见话很少,不问到面前绝不主动开口,有时方斐会痴痴地看着他,像看着肥肉一样垂涎欲滴地说道:“秦见你好酷啊?好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到青春期啊?”
  “傻逼。”秦见笑骂,笑容还未完全绽开,就马上收了回去,只因为了在方斐面前保持自己酷哥的形象。
  刘祥因为住在村子里,上学放学不与秦见和方斐同路,但他对待朋友更上心、更热情,恨不得将两个朋友的事情都自己担过来,如果上茅房能代劳,刘祥必定义无反顾。
  只要秦见到台球厅看场子,方斐必然跟着。乌烟瘴气的地方也能写进去作业,读英语的声音听得秦三脑袋生疼。
  “见爷,咱这儿有你一个边看场子边读书的就行了,好在你不出声,我也就忍了,可现在又来了一个复读机,你也知道三哥痛恨那些鸟语,一听这些叽里呱啦的就心慌,总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粉笔头就砸我脑袋上了。见啊,咱这儿也不是托儿所也不是你们学校,要不就让你跟班回家吧。”
  秦见瞧了一眼正在背书的方斐,心里生出一点淡淡的愉悦。朋友这样与众不同,竟让他觉得自己脸上好像也有了光彩。
  “方斐帮你收拾吧台,收拾沙发茶几的时候,你怎么不赶人家走呢?”秦见眼里有着不常见的笑意,“三哥,做人不能只想着别人的不好,也要想想别人身上的优点不是吗?”
  “草,你个小学鸡还教上你三哥做人了。”秦三往从未如此干净整洁的吧台上看了两眼,忍气吞声的说道,“他那哪是帮我收拾?他就是自己不习惯邋遢脏乱的环境罢了。得,算我倒霉,惹不起你们这些小学鸡,不过你让他小点声,影响我打游戏我他妈揍他!”
  正说着,台球室里响起一阵嘈杂声,秦见和秦三一抬头便见楚阎王从楼梯缓步上来。
  这是他出了拘留所后的第一次露面,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秦见,大家心里都明白楚阎王这是要唱哪出。秦见的脊背也蓦地挺直了,下意识的就去摸藏在衣服里的三节棍。
  楚阎王倒是没有一点刚从局子里出来的窘态,似笑非笑的叼着烟,缓缓地走到男孩儿面前。
  秦三刚想帮忙打个圆场,就被他挥手拦了:“别紧张嘛,我还真能对一个孩子动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白雾喷在了秦见的脸上。旁边的方斐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却被秦见拦了下来。
  “楚爷,我同学是东水村人,那日不小心搅入了混战,我不能不救。”
  “知道,亲同学被揍,任谁都不能袖手旁观,这事我理解。”楚阎王笑得渗人,向秦见抬抬下巴,“继续。”
  秦见沉默了半晌,牙将嘴唇反复咬了几次才低声说道:“楚爷,我错了,没有和大家一起坚持到最后。”
  楚阎王挑挑眉,砸麻一下嘴才说道:“我来之前还和人打了赌,赌你会不会认错。没想到一身反骨的狼崽子倒是能伸能屈,将来想必会是个人物。”
  楚阎王这几句话出人意料,不仅秦见觉得吃惊,连秦三也是一脸不解。
  楚阎王看着他们的表情轻笑了一声,用夹烟的手隔空点点男孩儿:“秦见你与我这点恩怨,有人帮你平了。”他往秦见衣服里面看了一眼不屑的说道,“以后不用怕了,我楚阎王与你这小子今天话都说开了,没过节了。”
  秦三刚想松口气,就听见了楚阎王的后话。
  “不过...”男人翻起眼皮再次说道,“还有一个事儿。”
  秦见知道这事不会轻易善终,提防的问道:“什么事?”
  楚阎王忽然凑进一步,威压着说道:“有个人找你‘舔刀口’,小子,你去不去?”
  第22章 惩戒
  风雪拍窗半晚,早上却得了一个响晴的天。
  秦见将手缩进袖子里,用脚踢开家门走了出去。
  虽是晴天,风还很大。刚劲的风砸到秦见身上又从羽绒服领子钻了进去,让他打了个寒战。
  从家门刚踏出一步,秦见就怔住了,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悬着,一时不知如何安放。
  家门前的积雪被轻扫干净了。
  这很不寻常,起码近年来秦见从未在这种事上花过半点心思,任它门外霜雪还是积水,男孩儿只会托着疲累的身子视而不见。
  窄窄一条小路,从门口通向巷道,地上还留着扫帚纵纵横横的痕迹,怕是刚扫过不久。旁边不过半米的地方也扫出了同样的一条小路,小路一边的尽头连着社区主任家,而他家的廊下还放着沾着残雪的扫帚。
  秦见往隔壁窗子瞄了一眼,窗帘已经拉开,隔着玻璃上的冰花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那脚在空中来回摆了好几个姿势,像是怕踩坏了什么似的,最终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地上。这样轻手轻脚的走了几步,秦见忽然觉得自己挺傻逼的,他懊恼地抓了抓耳朵,故意重重踏了几步,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见准时赴了约,为人“舔刀口”。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今天约架的对象竟是王大力!
  那日楚阎王说有人请他“舔刀口”,费用开了500的高价,并且留下一句:“你不是想知道是谁给你平的事吗?去了你就知道了。”
  秦三曾劝过他不要接这单不明不白的生意,但秦见觉得这事应该冲着自己来的,怕是想躲也躲不过。
  今日到了约好的地方,看到了一脸戾气的王大力时,秦见才知道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他硬着头皮站到了王大力面前,对方带着六七个人,每人拿着一条棍子,或坐或站痞态十足。
  “就这小玩意儿把你捆了?”一个混混儿颠着手中的棍子呵呵笑,“大力你他妈是不是最近yao子逛多了?透支过度腰膝酸软了?”
  “滚滚滚!”王大力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帽檐下露出一块白边,他黑着脸呵斥大笑的众人,“这狼崽子狠着呢,那天拿着棍子差点没把我勒窒息了。”
  刚刚说话的混混大马金刀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用手中的棍子杵了杵秦见:“就你啊?让我兄弟吃那么大亏?怎么的?你不给我兄弟磕头认错,还要摆龙门阵分辨分辨?”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秦见:“就你自己来的?没叫点‘舔刀口’的人给你冲冲门面?”
  混混看着一脸冷色全无畏惧的男孩儿心中有些不爽,继续说道:“听说你没爹没妈没人管教?那今天冯爷操点心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不劳驾您了。”一个沉稳的男声从枯败的树丛后面传过来,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扶开枯枝走了过来,而他身后跟着吊儿郎当的楚阎王。
  看见来人,秦见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低下头想要隐于众人之后,只是男人没让他做缩头的乌龟,走过来便站在了他的身边。
  来的人正是宋城南,今早刚刚为邻居清过门前积雪的社区主任。
  他的声音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目光从刚刚说话的混混滑过落到王大力身上:“今天是我约的局子,这是我...”他将手放在秦见的后颈上轻轻掐了一下,“这是我今天请来替我‘舔刀口’的人。”
  秦见猛地抬头,眼中皆是疑惑和震惊。男人笑了一下,看着他问道:“怎么,你见爷能替别人‘舔刀口’不能替我?定金你可都收了,反悔也来不及了。”
  宋城南手上微微有力,将男孩儿推到了自己身前:“听说你挺有两下子的,自称有多少力气用多少力气不藏私?在道儿上评价颇高?那今天就看你的表现了。”
  “可别砸了自己的招牌,也别让我失望啊,见爷。”
  宋城南的话轻飘飘的,砸在秦见心上却重若万钧。他想起那晚飘着油香的蛋炒饭,想起如今戴在晓晓手上的手套,以及今天早上沾着残雪的扫帚。
  他想起这么多,却不敢想男人那晚离开时留下的话。他像被人扇了一个嘴巴似的,有些恼火又不敢发作。
  “你哪位啊?这又是什么意思?”坐在长椅上的混混看向站在远处的楚阎王,扬声问道,“楚阎王,你攒这局是什么意思啊,不是说要给我三弟脑袋上这伤一个说法吗?”
  楚阎王从兜里抓了一把瓜子出来,边磕边说:“交代,这不就是交代来了吗?那小崽子都给你们带来了,你们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只要你们能打得过。”
  话音刚落王大力就跳了出来:“楚阎王你是不把我们北街七雄放在眼里?还是真当这小崽子是哪吒三太子?打不过?放屁!若不是那天我拼了全力为你卖命,怎么能一不小心着了这小崽子的黑手?”
  面对怒目相向的七个人,楚阎王吐了一口瓜子皮,笑道:“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今天就是看热闹的,不过你们要是缺说和人,我倒是也可以赶鸭子上架。”随后又小声嗤道,“为我卖命就是狠揍一个五年级的小胖子?”
  “不用说和人!”一直坐着的混混站了起来,看着宋城南轻蔑的说道,“我也不管你是哪个,今天这小崽子我教训定了!你要是护着他,就别怪我们拳头不长眼了!”
  宋城南依旧笑得温和,他再次将秦见推到几人面前:“今天是我约的架不假,但我不会动手,这是我请的见爷,‘舔刀口’的一把好手,今天我就全仰仗他了,哦,对了,咱们这的规矩是伤了残了与雇主无关是吧?”
  他看向秦见,眼里的笑慢慢收了起来:“见爷,要不我们也签个生死状按个手印?”
  秦见狠狠地咬着牙,双拳在袖子里攥得紧紧的,他知道宋城南生气了,也失望了,此般这是教训他呢。
  可是...凭什么!就凭他那日轻飘飘的几句话?还是平日里一点小恩惠?就想站在道德高处品评对错?就可以置身事外深表失望痛惜?就想以长辈的身份惩戒自己?
  宋城南你牛逼大发了吧!
  可当男人投来全无温度的目光时,秦见心中澎湃的怒意又一下子被慌乱代替,一个极弱极小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响起。
  要不...认个错、服个软,这样...男人会不会消气?
  这个念头让秦见心头一颤,原来面对秦铁峰几近疯狂的打骂时,他也从没想过服软认错,为何现在竟起了这样软弱的念头?!
  转瞬,男孩儿脸上恢复冷硬,他慢慢抬起头对上面前的几个壮汉,用公鸭嗓子挑衅:“要动手就快点,佬子不陪你们在这挨冻。”
  这是一个荒弃的公园,十年前秦见记得自己还牵着女人的手来这里玩过。那时微风徐徐、草木葳蕤,随风而动的连衣裙贴在他的脸上,柔软的如同天上的云朵。那时他混在笑闹的孩子中,觉得日头好长,公园好大,未来应该也很美。
  如今,这十分钟便能逛一圈的公园早已草木凋敝、残雪成堆,秦见在又挨了一脚后,一个趔趄趴在了长椅旁边肮脏的雪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