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高源 第239节
  “唉。”高源道:“走吧。”
  李润玉跟在了高源后面。
  严旬对严家老大说:“姑父在后面呢?”
  严家老大往门外看去,沈丛云才畏畏缩缩地钻进大门。
  高源和李润玉则是已经进了严桥卧室,卧房里面严家子孙挤了不少人,好多人都在默默垂泪。
  严桥还有力气骂人:“哭什么哭,丢人现眼,让李润玉看笑话吗?”
  “谁胆子那么大,敢看严大夫的笑话啊?”高源迈步走了进来。
  屋内人全闻声看去。
  “高大夫。”
  “高大夫!”
  一个个全站了起来。
  严桥靠在床上,见是高源进来,他露出了诧异之色:“你回来了啊?”
  “嗯。”高源微微点头,然后观察严桥的神色,这一看,他眉头就是微皱,严大夫带着氧气面罩,只是脸上已经很明显露出死气了,他回答:“是啊,来的匆忙,倒是忘记给严大夫带见面礼了。”
  “呵呵。”严桥咧着嘴,虚弱地笑了笑。
  严旬在一旁道:“老师,您快给我爷爷看看吧。”
  严桥皱眉,露出不悦之色,正欲呵斥。
  高源却说:“人这匆匆一生,皆是从生到死,生从医者而来,死也当由医者而去,严大夫也是一代名医,总不会介意这个吧?”
  严桥低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伸出手,说:“这么多年光看高大夫救死扶伤了,倒是没有机会让高大夫给我看看,正好,就现在,就这次吧。”
  高源在严桥身边坐下,拿过了他的手,细细诊断起来,只是这一触手,高源的心再次沉了一下,脉贵在有根有形有神,严桥的脉也已经昭示了他的死象了,他的大限是真的到了。
  看到高源这沉默不语的犯难模样,严桥突然笑了起来,他问:“高大夫,怎么样,还有救吗?”
  闻言,严家齐齐看向高源,他们也很希望这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大夫能给与他们肯定的答复。
  谁知,高源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顿时,严家哭声又起。
  “哈哈哈……”严桥却笑了出来,他努力做出神采飞扬的姿态,他道:“没想到高大夫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呀,还是在治老夫的身上。”
  高源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严桥又道:“那这样说来,我这算不算是赢了高大夫一次呢?”
  高源想了想,道:“算个平手吧。”
  严桥也点头:“医者终究是人,人力终究有尽头,所谓起死回生,逆天改命都是美好幻想。好,平手好,能跟高大夫打一次平手,老夫去了黄泉也能抬头挺胸了。”
  高源则是看向了李润玉。
  李润玉在一旁沉默了很久了。
  严桥稍稍抬头看着李润玉,李润玉也看着严桥,这两个争斗了一辈子的老伙计,此刻相视竟有一种相顾无言的感觉。
  高源知道,比起自己这个强势插入的后来者,他们之间的羁绊才是最深的。
  严桥也没有再动怒了,他伸手取下了自己的氧气面罩。
  “爷爷……”严旬刚想去劝。
  高源却伸手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说话。
  严桥也没有管自己孙子,他只是看着李润玉,问:“李大夫,我这临死关头的表现,没让你看笑话吧?”
  李润玉回道:“严大夫泰然自若,坦然无比,早已看淡了生死,我只有佩服,哪敢看轻。”
  严桥脸上露出笑容,他道:“我们斗了大半辈子了,我总是输多赢少,临死之前,我想跟你再斗一次,行吗?”
  “好。”李润玉答应了。
  严桥左右看了看,说:“把桌上那枚铜板拿来给我。”
  旁边人听话拿来。
  严桥攥在手里,翻了几下,说:“猜个正反吧。”
  李润玉答道:“反。”
  严桥没有说话,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挡着,悄悄看了一眼。角度隐秘,并没有让其他人看到,随后他便再度把手抓紧,他轻轻叹了一声,对李润玉道:“你走吧。”
  李润玉深深地看了严桥一眼,对其拱了拱手。
  严桥道:“我的葬礼,你不必来。”
  “好。”李润玉依然答应。
  严桥轻轻挥手:“走吧。”
  李润玉转身离开。
  严桥却用手捂住了眼睛,他有些难过。
  严旬担心地唤了一声:“爷爷。”
  严桥努力平复着心情,他擦了擦眼角的晶莹,他把手上的铜板塞到严旬手里:“小旬啊,你要跟着高大夫好好学,等有一天你超越李润玉了,就把这枚铜板埋到我的坟前,记得正面朝上,爷爷看得见。”
  严旬看了看手上的铜板,又抬头看严桥。
  严桥抚着严旬的头,他说:“医学上努力超越人家,这是爷爷愿意看到的,可你一定要好好尊重李大夫,不能因为爷爷的缘故,而与他为敌。你要记住,他是爷爷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严旬呆呆地看着严桥。
  严桥露出温和的笑容,他又看看满屋的后辈子孙,又看了看畏缩在门口的沈丛云,想起了自己这一生如封建大家长般对他们的苛责,在最后关头,他只是慢吞吞说了一声:“抱歉……”
  第345章 抢人
  严桥在他们去看望的第二日就辞世了,前一天晚上他还吃下去了一大碗饺子,这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顿饭。
  严桥死了,李润玉把自己关在了家里三天,没去治病,没去出诊,没出家门,也没有去参加严桥的葬礼。三日之后,李润玉出家门,如往常一样,坐诊治病,好似什么都没变,只是熟悉他的人发现他的话没以前那么多了,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严桥下葬之后,严旬把爷爷临终前交给他的铜板找了个绳子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铜板塞在最里面,跟肌肤皮肉紧紧贴着,随时能感觉到。
  几日后,他收到了一堆手写的医案笔记和行医心得,还有手抄的几本彭子益讲学笔记,是李润玉托人给他送来的,李润玉本人并没有露面。
  严旬在拿了这些东西之后,去了李家门前,他并没有登门,只是在人家大门前恭恭敬敬鞠了几个躬。而后,转身发奋学习。
  高源也回到了张庄,严桥的辞世也让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毕竟他代表的是一个时代,这是一个时代的故去。高源时常会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他与李润玉的恩怨纠葛。
  高源突然觉得有些感伤,他轻轻叹了一声。
  “院长。”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高源情绪被打断。
  甘静进来说:“院长,有人找。”
  “谁?”高源询问。
  甘静回答:“不知道,是开汽车来的。”
  “哦,我就过去。”高源赶紧起身出门,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当地老百姓好些都没看过小汽车呢,都在围着看,高源扭头询问:“客人在哪?”
  “这儿,高大夫。”旁边响起声音。
  “邱主任。”高源回了头,露出讶异之色。
  “好久没见了。”邱新泉也对着高源微笑点头。
  高源看向旁边那位,客气打招呼道:“林主任好。”
  “你好。”林主任也对着高源露出微笑,高源这次洗刷清白就是他帮着办的。
  高源赶紧招呼他们:“快请进,小静去烧个水泡茶。”
  邱新泉往里面走:“不用那么麻烦,我们没那么讲究,有什么喝什么就好了,白水也行。”
  “好。”高源满口答应着,然后又挥挥手,让发呆的甘静赶紧去忙活。
  几人去了高源的办公室谈话,卫生院众人也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了。
  沈丛云望着人家办公室的方向,酸溜溜地说:“高大夫现在是真的不一样了,来往的都是这些大人物了。”
  李胜利看他一眼,说:“这是高大夫应得,你有意见?”
  沈丛云垂着脑袋,抠着指甲里面的脏东西,头都不敢抬。
  赵焕章消瘦的身影虽是站在他们身旁,可总是有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李胜利问:“赵大夫,你要不跟院长说一下,让他帮你跟领导再聊聊?”
  沈丛云眼中顿时露出希冀之色。
  赵焕章却是摇了摇头。
  “干嘛摇头!”沈丛云老大不乐意了,他道:“我觉得行,总得试试啊。”
  沈丛云望向高源办公室的方向,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正当他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刘三全急匆匆从门外跑来:“沈大夫,赵大夫,不好了,不好了。”
  赵焕章抬头疑惑看他。
  沈丛云也回了头:“怎么了?什么不好不好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刘三全急道:“不好了,姜组长又回来了。”
  “哪个姜……”沈丛云正想喷,忽的脸色一变,声音也跟着变了:“姜和平?”
  刘三全赶紧点头。
  沈丛云脚都软了,赶紧用手撑在李胜利身边,慌乱叫道:“拐呢,拐呢,我拐呢?”
  赵焕章也微微叹息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