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盟何忍各自飞
  只见王榭燕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问题解决。
  能用钱解决的事,对于绍家来说都不是事。何况相公叮嘱,非到生死攸关时,切勿轻易出示世子信物。
  老板接过钱,利索地掏出钥匙,把牢门尽数打开,高喊道:“你们运气真好,这位公子爷把你们都赎了,走吧。”
  众女子被关押、虐待日久,甚至到了见人就吓得发抖的地步,乍一听有好人赎身,竟似不敢相信般,眼见牢门打开,这才醒过神,朝着牢门踽踽而行。
  老板捏着鼻子,似是受不了地牢的臭味,忙把另一串钥匙抛给随身保镖,道:“解了手铐脚镣,我有事要忙,先走一步。”说完匆匆便走。
  这些来自不同家庭、不同身份背景的女子们,由于同样的原因来到了赌坊,却凭着一点烈性,不愿妥协,而被关在这里“教训”,连月来的毒打虐待,让她们深信终此一生无法逃脱,如今竟逢凶化吉,一个个对王榭燕感激涕零,一边千恩万谢,一边含羞带怯地偷偷打量起这位公子来,只见好一个俏书生。
  王榭燕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心里捏了一把汗。为了避免这些女子们出去后无处可去,生活无着的困境,她站在阶梯口,过来一个人就发一张小额的银票,足够她们生活两叁个月。
  只要找到工作,一切就会变好吧。
  这时,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经过,道了谢,忽然泣不成声,扑通跪地,抓着王榭燕的衣袖,哀求道:“公子,我是被我爹卖来的,赎出来也无处可去,求公子收留,奴家......”说着脸上浮起两抹红晕,难以启齿地接道,“奴家愿一辈子给公子为奴为婢......公子可任意差遣。”
  这姑娘眼里的热情,恨不得把王榭燕生吞了,一副情窦初开模样。
  王榭燕顿感压力极大,连忙推卸道:“赎你们的不是我,是旁边这两位。”说着指了指丈六子。
  姑娘扭头望了两人一眼,只尴尬地道了榭,便接过银票离开了。
  允越氏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约莫叁十左右,正是成熟又不失天真的年纪。她看起来心事重重,满脸憔悴,双手交叉抱着肩头,竭力遮挡胸前露出的大片肌肤,手脚上一片乌青。
  这些女人,日后都要用作皮肉生意,打手们很懂得轻重,绝不留皮肉伤。
  允越氏走到王榭燕面前,行了万福礼,抽泣着道:“公子大恩大德,妾身无以为报。”
  王榭燕正想推脱,允越氏又道:“方才东家已经说过,公子才是恩人,莫要推辞,妾身是有夫之妇,不致令公子为难。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妾身日后为恩人供奉祈福。”
  这女人倒是有些聪明,王榭燕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挠了挠头,尴尬笑道:“在下完颜斜雁,夫人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对了,你不会还要回去找你丈夫吧?”
  允越氏凄然道:“我俩约定白头偕老,如今不是他休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丈六子突然插嘴道:“允笃儿这个瘪叁,没的糟蹋了个好婆娘。”王榭燕看他一眼,只见他吹胡子瞪眼,脸红脖子粗,真是急了。
  枚老大也叹道:“干咱这行的,大多孤儿出身,一路摸爬滚打过来,提着脑袋吃饭,混出名头以前,有上顿没下顿。若非如此,俺也想过过有家人有婆娘的生活。这允笃儿,身在福中不惜福。”
  他吞了口唾沫,硬生生把那句“娘子就别回家了,俺收留你”憋了回去。
  允越氏抬起一双业已哭红的眼眸,轻轻道:“他以前对我很好,会替我拢发髻,悄悄在我早晨醒来时,把手炉暖好塞进我怀里。后来不知怎么,他赌得狠了,脾气也大了,可……可他喝醉的时候还是会叫我的小名啊……我相信,他会回心转意的。”
  “唉。”丈六子叹了口气,却不知怎么劝她。王榭燕嘴唇翕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允越氏不知已多久未向人倾诉过真心,说完这番话,感觉内心畅快许多,当下收拾好心情,越过王榭燕,转身上阶,身影瘦削得几乎要被黑暗吞没。
  “等等,你银票还没拿。”王榭燕在后面喊道。
  允越氏道:“公子情义,重于山海,妾身实不能再承受公子的恩情,就此别过。”
  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叹息:银票?若拿回去,他不过又拿去赌了罢。
  说着,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接上王榭燕的目光,慌乱地转回头去,如同做贼心虚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王榭燕心情复杂,怅然若失地呆呆看着允越氏身影消失的方向。枚老大苦笑一声,道:“公子别看了,她还会回来的。”
  王榭燕一怔,下意识想否认,却被这一句话点醒—谁知道允笃儿这混账会怎么对她?
  话说这边厢王榭燕执意要济弱扶危,那一头绍宰宜满心想沾花惹草,不为别的,只因那哲家老相好实在诱人。
  小王对不起,都是隔壁老哲惹的祸。
  山一程,水一程,渣男绍宰宜满面春风,驾驶着镇宅宝驹,提前一晚赶到哲府,哲家夫妇非常热情严肃地为他设宴接风洗尘,安排西厢房住下。
  当晚,月朦胧,鸟朦胧。绍宰宜相公却睡不着,倚着檐下的栏杆,望着对面东厢房,窗户上映出一个窈窕的身影,一双纤手,在头发上拨弄着,片刻后,褪下一层衣裳,随后吹灭了灯火。
  绍相公顿感无趣,看来有哲知县在家,自己也做不了什么。毕竟是个姘头,当然不便去打扰人家夫妇生活。
  他回房关上门,脱了鞋便上榻躺下,这时东厢房主卧那边传来了哲夫人动情的呻吟。绍相公在床上翻来覆去,那声音就跟叫魂似的,没个消停,闹得他愣是睡不着觉。
  哲安这家伙,真是老当益壮?抱着这个疑惑,绍相公索性起身出门,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穿过灌木花丛,来到主卧西侧靠外墙的一边,手指沾了口唾沫,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
  好家伙,哲郡守这把老骨头,怕是快被榨干啦。绍相公不禁暗暗同情起哲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