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破麻布上的牡丹花
  被迫停工的剧组,气氛有点压抑。
  大家三五成群蹲在一块,唉声叹气。
  安锦卿坐在顾泽绵旁边,正无聊地玩游戏,就见齐筱凑了过来,带着点兴奋道:“你说周幸儿会不会把她的金主找来撑腰?说真的,我是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金主,品味这么差。”
  安锦卿撇撇嘴,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她何必去关心自己厌恶的事情呢?
  意料之内的,副导演没能将周幸儿追回来。
  刘振宁也来了脾气:“不拍了,换人。”
  这种平时温温吞吞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因为出人意料,所以格外唬人。
  一时间,全剧组上下或面面相觑,或窃窃私语,开始担心是不是要回家吃自己了。
  两边受气的副导演,恨不得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眼见大家真的准备收工,文俊急了:“刘导,我们初阳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今天要不拍的话,以后怕也难安排时间补拍。您看能不能今天先将初阳的戏份拍了。”
  刘振宁破罐子破摔,直接怼回去:“是,你们的时间最宝贵,我们全剧组几号百人,导演,男一号,全都要将就你们的时间。你们带资金组,你们有人气,你们都是大爷。”
  知道自己遭了池鱼之殃,文俊虽觉丢面子,但毕竟自知理亏。
  他舔着脸继续笑:“刘导,我知道我们给剧组添麻烦了。但初阳的人气越来越高,发展越来越好,对我们这部剧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吗?而且景已经搭好了,我们时间也空出来了,与其回酒店睡觉,不如随便拍几场。”
  “拍戏就好好拍,什么叫随便拍?”刘振宁的面色仍不太好,却松了口,“改剧本吧!你们不是带了编剧吗?改成男一和男二的对手戏吧!”
  文俊连忙道谢,立马让齐筱改剧本。
  对方催得急,齐筱跑过来找安锦卿帮忙。
  安锦卿浑身写满了拒绝,直接退出几米远。
  这种杰克苏加玛丽苏,看一眼都觉得天雷滚滚的民国偶像剧,她绝对不要碰,一个字都不要。
  “可这是阳哥和顾老师的对手戏,你不是顾老师的助理吗?难道你这个助理真的就只管吃喝拉撒吗?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不帮忙,一会我不小心崩了你老板的人设,可不要怪我啊!”
  这是威胁?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若换做是别人,安锦卿还真不吃这一套,可齐筱……虽然还算不上朋友,但的确是除了盛阳、孙娟、陈妈之外,和她最亲近的人了。
  大学四年,齐筱对她是真的好。
  虽然毕业后没再联系,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
  安锦卿被说服了。
  不是因为架不住齐筱的撒娇,而是她真的想为顾泽绵做点什么。
  这么一部烂戏,这么奇葩的一个剧组,他顾泽绵却依然兢兢业业、全情投入地完成每一场戏,绝不浪费任何一个提升自己的机会,认真努力得像个异类,他应该得到更好的。
  修改好的剧本,很快递到刘振宁的手上。
  还在气头上的刘振宁,大力翻剧本的样子,像是要手撕了它,直到看到一段新添上的剧情和台词,顿时怔住了。
  他反复看了几遍,愕然问:“这是他们带来的那个编剧改的?”
  “是。”副导演很肯定地点头,“您要是觉得不好,我再让她改去。”
  刘振宁喟叹:“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就像是在一块粗工滥制的破麻布上,绣上了一朵巧夺天工的牡丹花。”
  当天拍戏拍到了深夜,收工后,刘振宁走到齐筱面前,大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小姑娘有前途!今天这段戏改得不错,非常不错。”
  齐筱连忙鞠躬道谢:“谢谢刘导夸奖。”
  今天这段戏,让顾泽绵的好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收工后,他依然没能从激烈的情绪中剥离出来,直到刘振宁走过来,大力的一掌拍在他肩上,大笑着将他夸成了一朵花,才在羞赧中找回了自己。
  趁着顾泽绵和刘振宁聊天时,齐筱将安锦卿拉到一边:“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刘导,其实这段戏是你写的?”
  安锦卿:“我一个助理,去邀这个功做什么?不过你今天应该能去找你的雇主要奖金了!如果不是你讨了导演欢心,他们今天还拍不上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齐筱气得推了她一下,“你到底为什么要转行啊?以你的能力,当什么助理啊?虽然说当编剧的话,刚开始的确没什么收入,但熬上几年,情况总会慢慢变好的。你有才华,只要肯坚持,总有出头的一天。”
  安锦卿笑:“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运动员在拿到了奥运冠军后,就选择退役吗?”
  齐筱想了想,道:“因为梦想实现了?或者因为训练太辛苦了,拿到了奖杯和荣誉,就有别的选择了?”
  安锦卿继续笑:“运动员都是从很小就开始训练,小到他们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人生就只剩下了无休止的训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人生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奖杯、破纪录,当这个目标实现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是这样吗?齐筱纠结地皱起了眉头。听着好像有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安锦卿没等她想明白,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你能够想象,运动员退役后的生活吗?”
  “啊?”齐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对运动员不感兴趣啊,她连现役的运动员都没去了解过,怎么会知道退役的运动员的生活啊?
  “不对。”齐筱终于反应过来,“我们在说的是你的职业选择,你跟我扯运动员是什么鬼?你难不成还想自比奥运冠军了?那你好歹也要有代表作,有奖项,再跟我说你功成名就想归隐啊!”
  “呃……”安锦卿被她怼得一愣,目光也深沉了几分,“其实我现在就是没啥想写的,写不出好故事来。顾泽绵人挺好的,我给他当助理也很开心。你知道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更不是每一个人,会在长时间的努力得不到回报的情况下,却依然选择坚持。对现在的我来说,没什么能比看着他成功更满足更欣慰的了。”
  “你是不是疯了?”齐筱恨铁不成钢,突然目光一转,惊道,“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