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后来的很多年里，柯函都会想起那一天。
  他穿着浴袍对沐恒说了他一生唯一的十六岁生日当天的第一句“生日快乐”。
  很普通。
  但却成功地令沐恒深邃如古井的眼睛里骤然泛起了惊人的波澜。
  好像超新星在爆炸。
  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凉薄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柯函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应，他甚至还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沐恒的后背。
  分明的脊背纹理在他的掌心滑过，有力，可靠，别样的温暖。
  柯函的喉结微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沐恒抢在他之前说了一句：“……谢谢……”
  这一声“谢谢”说得太寂寞了。
  沐恒寂寞得就好像被困在某种透明的躯壳里，只能微笑地看着外面的世界，然而无法真实地触碰它。
  他就如同一名天生免疫缺陷的病患，必须与世隔绝才能苟延残喘。
  但这种寂寞他隐藏的很好，大概也只有跟他朝夕相处的柯函才能勉强察觉出一丝端倪。
  柯函的身体还在向外蒸腾着热气。
  沐浴露经久不散的甜美香气在这一刻尤为的浓郁。
  沐恒的手臂在洁白的毛绒浴袍上碾压而过，心底忽然间莫名地充实。
  很奇妙的感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被抱了满怀的柯函才反应过来，他推了一把沐恒，对他道：“我们给你买了蛋糕。”
  他似乎是咽了咽口水。
  “你要不要吃一点？”
  顿了顿，大概隔了两三秒的静默，柯函的脸颊有点发热，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微妙的尴尬。
  他又补充了一句：“明天一天都会在路上，我想你也不会喜欢那么伤筋动骨地半夜去过生日，所以有些自作主张地跟楚白月商量今天晚上陪你过生日……楚白月她因为你说不回来就走了，毕竟很晚了，她老跟我呆一块儿等你也挺浪费时间的……不，我不是说等你浪费时间……我的意思是……她的时间很宝贵……也不对……”
  沐恒垂眸看着柯函翕合的双唇，那上面还因为被热水长时间冲刷而湿润泛红。
  也不算是很红艳的颜色，毕竟柯函的唇色一贯比较淡，所以平常如果不仔细的话并不能注意到他的唇形到底有多好看。
  在他说话的时候，都能看到那颗若隐若现的润泽唇珠。
  沐恒觉得自己今天有点不正常。
  他现在不仅口渴，他还想把柯函的嘴堵起来。
  大概是手欠吧。
  “……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不高兴的……我们都可以替你分担……”
  沐恒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解决手欠的事情。
  于是，他走到了酒店双人间的小桌前，默默地打开了蛋糕盒子，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直到打开一次性餐具的时候，他才终于图穷匕见。
  优质塑料的蛋糕刀瞬间插进了柔软“熔岩”的内部，汹涌的“熔岩”当即涌流而出，但它只流到一半就被一柄透明的钝刀生生拦住——沐恒稍转刀尖就舀起了一大勺的香醇甜美的“熔岩”，他伸出舌尖在上面舔了一小口，在确定味道不错以后，立刻就又舀了更大的一坨，直接塞到了跟过来的柯函嘴里。
  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
  还糊得嘴角都是。
  柯函被糊得硬是懵在了原地，淋浴后异常波光粼粼连水汽都还没有散去的蓝绿色眼睛，有点傻傻地看着沐恒。
  沐恒不由莞尔。
  他说：“路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