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永琪(四)
  承乾宫是一片喜色。那拉氏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惬意,袁春望管着宫中事务走不开,但珍儿随那拉氏外出这一趟,看了不少新鲜的风土人情,去的时候更途经科尔沁草原,蒙古王公夹道欢迎,一直兴奋地告诉袁春望。
  三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袁春望道:主子,养心殿今日又没有动静,奴才去问了太医院,说皇上没病,可他回来后就闭门不出,连太后也不去看,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拉氏道:累了吧,歇息几日,或者怕后宫女人聒噪,珍儿,明儿若养心殿开了,你依旧去送汤,瞧瞧什么情况。珍儿忙答应了。
  袁春望道:雅尔哈善全家已死,您再不必担心了。那拉氏道:和亲王这次总算得力了。袁春望又笑着回道:和亲王福晋上次传话说,和亲王和她恭喜娘娘,祈祷娘娘再给皇上添一位阿哥。语气拖得很慢。
  那拉氏看着他,也笑而不语,心想:袁春望办事果然得力,若不是他给自己寻来的药,自己和皇帝甚少亲近,年纪也不轻了,怎能如此容易便怀孕。珍儿在一旁看着袁春望,眼中更满满都是欣喜敬服之意。
  又说起皇帝嘉奖魏璎珞的事,袁春望道:皇上这次偏了和亲王委屈了傅恒,所以向富察家示个好,不能给傅恒,便给了她,只是如此张扬地捧一个女人,奴才倒是没有想到。那拉氏点点头,道:这样也好,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珍儿听了他二人的话,才明白过来,道:皇上真是高明!
  第三日,养心殿一切恢复了正常,皇帝开了一早上小朝会,和军机大臣们议事。珍儿送汤来的时候,里面还在议事,海兰察也在里面。她把汤给了李玉,又问他这两日皇帝的情况。李玉道:万岁爷一切好,就想好好休息两日,姑娘请皇后娘娘放心。珍儿道:皇上什么时候恢复翻牌子?李玉笑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但想着走了这些时日,政务堆积如山,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去后宫了吧?反正皇后娘娘不方便,姑娘也甭操心了。
  珍儿道:娘娘叫我和李总管说一声,说皇上长途劳顿,再歇几日再翻牌子,后宫妃嫔那里有她先安抚着。李玉笑道:如此有劳娘娘了,如今娘娘也要保重身子,回头我告诉皇上。珍儿走了之后,德胜上来道:这皇后娘娘还真关心皇上。
  李玉哼了一声,道:这后宫啊,已易主儿了,你们也放聪明点儿。德胜道:易主啦?李玉翻了他一眼,道:尤其是你,珍儿姑娘天天来送汤,你少和她说话,仔细脑袋。德胜道:和珍儿姑娘说话怎么啦,而且,那不都是您在和她说话嘛!
  李玉打了他两下。德胜笑道:后宫不知道,但养心殿,奴才看就要易主了,昨儿晚上,您睡的早,奴才伺候着皇上,您不知道,在三希堂里,容妃娘娘坐在皇上前面,皇上手把手教她写字。哎哟喂,皇上什么时候让后妃进三希堂啊!李玉道:你敢去外面说一个字,看你的脑袋还在不在!德胜嘿嘿一笑,道:奴才明白,也没人问我,知道问我也没用!
  忽见圆明园总管大臣奕禄匆匆进来说有急事见皇上,李玉道:您怎么大老远儿的来了,什么急事儿啊?皇上恐怕今日都见不了其他人了。奕禄听了这话,想着自己还得早点回圆明园处理很多事务,便对李玉道:那告诉李总管也一样。然后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李玉听完也十分惊异,道:行,回头我告诉皇上,再看他有什么旨意。
  皇帝果然到晚膳时间才罢了议事,听李玉回说圆明园的魏贵人诊出有了身孕,时间与彤史相符,也不免诧异,问李玉道:她叫魏什么来着?李玉心想:这好,连名字都忘了。忙道:哦,对,刚奕禄大人说了,魏湄,奕禄还说去查了她的家世父亲入宫前的经历,和吴敏报的一样。皇帝道:你就告诉奕禄,就按照贵人生子办,但不准对任何人泄露这件事。李玉应了,皇帝又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心事,然后才传晚膳。
  又过了几日,容妃去永和宫的路上,在宫中甬道上看见了傅恒拉着福康安从对面走来。只听福康安道:阿玛,他们打我。傅恒问:谁打你?福康安道:阿哥们,还有伴读。傅恒一笑。福康安问:阿玛,你笑什么?傅恒道:皇上宠着你,阿哥们让着你,你一入宫,便撕了师傅的书,砸了五阿哥的砚台,折了六阿哥的扇子,藏了谙达的鞭子,还把伴读当马骑,福康安,你这不是读书,这是来学螃蟹。
  福康安放脱了他的手,走到后面跟着的一个太监前面,质问:谁准你告诉阿玛的?这个太监道:小少爷,奴才真的没有说谎。福康安抬起右脚来,一脚踹在他腿上。傅恒生气了,道:福康安,回头我告诉庆嫔娘娘,你今天不许用晚膳,一个月不准吃点心。福康安怒道:不吃点心,我不活了。傅恒更生气,指了指宫墙,道:墙在那儿。福康安翻了他一眼,倔强地说:去就去。立刻跑去了墙边,面壁站着,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傅恒,傅恒哼了一声,他于是后退几步,就要往墙上踢去。
  容妃见状,立刻上前从后面抱住他。傅恒这才看见她,便行礼道:容妃娘娘,犬子无理,请多见谅。容妃拉着福康安,嫣然一笑,道:傅恒大人,好久不见。然后又伏下身来,摸了摸福康安的头,道:你要听你阿玛的话!福康安小心中正有气,不理不睬。
  傅恒又道:你见到容妃娘娘,怎么不行礼!还不认错?福康安于是双掌合十,勉强鞠了一躬:道:容妃娘娘,福康安错了。容妃又俯身下去,爱怜地摸摸他的头,道:我带你回去好不好。傅恒道:有劳娘娘!福康安却执拗地不愿容妃牵他的手,傅恒道:福康安,不能没规矩!
  福康安生气地对他道:我要额娘,她又不是我额娘!容妃一时感到非常尴尬,傅恒道:福康安,跪下!向容妃娘娘认错。容妃忙道:傅恒大人,他不懂事,沉璧不会计较。然后蹲下来,轻声哄他,叫彩云把自己带来的果子给他吃,又叫彩云去拿自己带的玩具给他,福康安才高兴地拉住她的手,对傅恒道:阿玛我错了,下次不犯了。
  容妃也对傅恒微笑道:问夫人好。福康安年纪小,我和庆嫔会好好地教他的,大人放心。傅恒拱手道:谢谢容妃娘娘。看着他们手牵手远去的背影,想起容妃无子,而她性子柔和有耐心,不觉为她惋惜。
  上书房现在有三位阿哥,分别是十七岁的四阿哥永珹,十五岁的五阿哥永琪和十三岁的六阿哥永瑢,还有就是几位伴读,七岁的福康安是其中之一。
  正月之后,上书房阿哥们的功课都恢复了,皇帝说开春以后便带阿哥们去南苑海子试试打猎,于是大家都铆足了劲练习骑射,伴读们年纪小,还未开始骑射,于是先散了。春寒料峭,所有人在马场都穿得厚厚的,拉弓的时候手被冷风吹的就会裂口。各位阿哥都戴手套,永琪的手套是庆嫔亲手缝制的,白色棉质,缝制了很多副换洗。
  容妃带着福康安到了永和宫,将他交给乳娘,和庆嫔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带着彩云去了阿哥所,把自己给永琪的各种吃穿用物给了他的哈哈珠子,阿哥所的人见她来了,都毕恭毕敬,满脸堆笑。她坐了一会儿,吩咐了伺候永琪的人,见永琪还没回来,知道文化课结束后,大阿哥们都去骑射了,于是也去了马场。
  三位阿哥和马场人众见她来了,都忙给她行礼请安,她温柔一笑,叫他们免礼,自己站在一边观看。永珹皮肤较黑,年纪最大,臂力最强,射箭力量刚猛,但准头却不好。永琪看着温文细嫩,但在马上轻盈灵活,射箭也均在红心内。容妃看得心中十分喜悦。永瑢年纪小身子也弱,才开始起步,谙达奥特忠一直牵着他的马教他慢行。
  几圈以后,奥特忠叫休息,待永琪下了马,走到她身边,她便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来,给永琪擦汗。因为靠得近,永琪闻见她身上的幽香,看见她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微微一笑,道:容母妃,皇阿玛才回来,您已经请了特旨了?
  容妃收回了自己的帕子,放回袖子里,也微笑道:嗯,反正我有空,你皇阿玛叫我常过来看看你。永琪又对彩云道:彩云姑姑好。彩云笑道:五阿哥好。心里各种感慨,每次看见永琪的时候,她都是这一样的感慨,她离开愉妃的时候,永琪还是一个小孩儿,如今已是翩翩少年郎,可惜和生母分离。
  永珹在不远处看着,容妃的脸正对着他,他虽然听不见他二人说什么,心里十分艳羡,自己自小便由皇后那拉氏抚养,因她后来成了皇后嫡母,自己叫她皇额娘,可她对自己可没有这般亲近,十二阿哥永璂还未满四岁,年纪小,那拉氏对他疼爱有加,但永璂未出世的时候,那拉氏对自己也没有这样亲近,心知因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子的缘故。
  一阵寒风吹起,容妃用手掠了掠鬓角,在冬日的阳光下越发显得风姿嫣然,永珹一时看呆了。突听谙达奥特忠叫回场,才回过神来,只见容妃还和永琪低语了两句,准备离开,她见永珹在看自己,便对他微笑了一下。永珹见这个笑容明媚鲜妍,她的眼睛更像酒杯中的深紫色葡萄一般,心里不禁怦怦直跳,面上一红,匆匆上了自己的马。
  永琪也上了马,并对容妃挥了挥手,容妃点头向外走去。永珹已转了一圈,一瞥之间,看她鹅黄斗篷的背影消失在场外,心里竟起了一股惆怅,又拿眼去看永琪,见他满面笑容,知他因容妃来看他高兴的,嫉恨油然而生:皇阿玛将永琪给了自己的宠妃,显然看重永琪,而且容妃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会专心爱护永琪,她是奉着皇阿玛的特旨才能到这里来。皇后如今又有了孩子,待这个孩子出世,若又是男孩,自己在承乾宫的地位只能更加一落千丈……
  突然听奥特忠用蒙语大喊道:四阿哥,小心!原来他的马不知怎的,突然一蹄跪倒在地,他冷不防,没有抓紧缰绳,眼前一花,从马上摔了下来。众人惊呼,奥特忠立刻跑了上来,永琪和永瑢也立即勒马,随侍的太医也赶紧上来查看。
  永珹摔的很重,昏了过去,太医忙搭脉。奥特忠立刻叫一个侍卫去报养心殿,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心想:阿哥受伤,皇上必然要怪罪。永琪和永瑢上来,焦急地跪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傅恒带着海兰察和好几个侍卫来了,但皇帝没有来,奥特忠立刻向傅恒行礼,傅恒匆匆说道:皇上正在会见藏边的客人,叫我来瞧瞧。
  听了太医的回报,傅恒伸手摸了摸永珹,又在他人中上轻轻一掐,但永珹还是不醒,于是他叫来一个侍卫,要他背永珹回阿哥所,海兰察道:我来吧。于是侍卫们将永珹抬到他背上,突听永珹说道:去承乾宫。海兰察看着傅恒,傅恒于是点点头,道:让皇后娘娘先瞧一下也好,然后你再请她示下。我先回养心殿向皇上复旨。
  海兰察负着四阿哥和几个侍卫一起走了。傅恒见奥特忠一脸茫然忐忑,对他道:奥特忠大人,没事,太医都说没事,应该就是受了一些惊吓,我也会这样回复皇上,你放心吧。奥特忠忙跪下道:谢傅恒大人。傅恒又把五阿哥叫到一边,说了几句,五阿哥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拉氏见四阿哥被海兰察送来,心里颇吃了一惊,立刻令人在偏殿安置了永珹。海兰察说了跑马场的事,她于是道:五阿哥六阿哥没事就好。四阿哥就留在这里,本宫观察一晚,如无事,明天再叫他回阿哥所,索伦大人请回去告诉皇上一声,说教他放心,如有情况,本宫会报上养心殿。海兰察去后,她忙叫人去阿哥所去叫四阿哥的哈哈珠子来伺候,然后坐在床前,见永珹兀自不醒,心里也不免焦急。
  突然永珹睁开了眼睛,道:皇额娘,您回来这么几天了,儿臣忙着功课骑射,没来请安,您不生气吧?那拉氏见他醒了,高兴地道:你没事就好,皇额娘怎会怪你。本宫给你带了一个辉发古城的挂佩,回头你带回去。你现在哪里不舒服?永珹心中一阵温暖,道:谢皇额娘,儿子没事,皇额娘一路可安宁?那拉氏笑道:好,有你皇阿玛在一旁,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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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恒福康安在路上遇到容妃的前半段和原剧中路遇顺嫔的情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