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一更
  定下的旧式餐厅里, 隔着雕花的屏风, 外面有莺燕耳语低喃声,一丛小溪潺潺穿流, 旁边的柳树枝叶被风拂过,这里不似外面的七月初天, 幽而静,洛今目光从屏风外的木雕凭栏收回, 略笑了笑,朝着林韵道:“妈,查户口呢?”
  林韵当下嗔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朝着面前的姑娘道:“楼楼,你不觉得阿姨烦吧。”
  “当然不会。”时楼楼很快的否定道, 她很喜欢林韵这样的女人,作为母亲,会给她一种自己时约还在的感觉,温柔又礼貌, 时楼楼脸色有一时的怔忪,她有点想时约了, 如果他们俩还在,大概也会像今天一样, 来看她的毕业典礼, 跟她拍一张合照吧。
  时楼楼心头泛酸, 面上朝她笑, 小声回答, “我很喜欢你。”
  林韵知道她的身世,自然也知道她刚刚难过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有些心疼这个女孩儿,和今今一样的年纪,要承受的却多得多,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到时楼楼面前,温柔的道:“楼楼,你就把我们当作你的家人,我们会和爱洛今一样爱你的。”
  时楼楼刚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头,一旁跟着他爸上完厕所回来的洛天就嚷道:“怎么能这样呢?那我不是更惨了吗?”本来她姐就备受宠爱,来了个二姐,以后他的生存环境岂不是更加完蛋。
  这话还没说完,男孩的耳朵就被冷酷无情的父亲提了起来,洛成不像洛涧峰,有着正统接受过教育留学回来的儒雅,他从小就跟爷爷那辈混在大院,什么更皮的事情都做过,又不愿意继承家业,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拍电影,和各型各样的人打交道,性格刚强许多,教育孩子经常吹胡子瞪眼。
  好在洛天记吃不记打,忘性大,所以才一路没有心理阴影的生存到了现在,只是叛逆期来得早,嘴上不饶人而已。
  林韵还是心疼儿子,出来平息战乱,怒斥道:“你们俩要吵架回去吵,在外面也不嫌丢人。”
  林韵的话很有分量,于是两个男人统统不说话了,洛天生了会闷气,又被上来的由各式菜式拼出的鱼鸟画盘吸引了,乐颠颠的吃了起来。
  倒是洛成,他从小就理解不了女孩儿的思维,就连洛今有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管教,这会儿又多了半个女儿,他也不知道说什么,飞速的瞄了一眼时楼楼,顿了顿道:“你林阿姨说的对,听她的。”
  林韵:“……”
  喝了几杯酒,洛成突然话多了起来,不得不说,他心里也说不上来的滋味,养个女儿,担心被猪拱,结果小白菜领了另一棵小白菜回来,他之前那些育儿经验,都没用了,这会儿他泪眼蒙蒙的看着时楼楼,心酸的感叹道:“我们家今今,从小性格就不好,楼楼你一定多担待着点,包容着点。”
  “两个人要是吵架了,你被她欺负了,你就回来,我和你妈一定为你作主,还有就是小孩的事情,我想想不想领养也行,我给你们俩存个一大笔的钱……”洛成脸红脖子粗的嘀咕了许多,这肉麻劲儿看的他儿子都受不了了。
  洛天拿起手帕给他爸擦了擦眼泪纵横的老脸,还被嫌弃的跟拍苍蝇一样拍走了,无语了半天,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在一边干脆有滋有味的看起戏来。
  时楼楼本来就觉得怪怪的,听到洛叔叔一句“我和你妈一定为你做主”,差点没一口茶呛住,猛咳了一声,脸一下子涨红了,半天平复下来,才对洛成做了个保证,“叔叔,我会照顾好今今的。”
  洛成难受的揩了一把泪,不相信的问,“真的?”
  时楼楼:“……”
  当然是真的。
  洛成又把魔鬼似的目光转向洛今。
  洛今十分上道,顺口就是保证,“爸,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楼楼的。”
  她还贴心的跟着她爸叫小时楼楼。
  洛成听她们俩做了保证,心里又是放松又是心酸,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老婆,林韵女士。
  林韵哭笑不得,径直叫服务员把酒拿下去,弄了碗醒酒汤来。
  半夜洛成翻来覆去没睡着,对着枕边人感叹道:“其实我真没喝醉,我就是难受,你说孩子怎么眨眼就大了。”
  林韵握着丈夫的手,依偎过去,柔声安慰,“时间多快,孩子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良久沉默,黑暗中洛成叹了一口气,才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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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坐在后座的时楼楼也觉得挺懵逼的,懵逼的叫了声爸,还懵逼的叫了声妈。
  就在之前吃完饭后,洛成带着洛天去打网球,林韵就带着她们去逛街了。
  林韵生洛今最大的兴趣就是打扮女儿,这会多了一个,逛起街来浑身都是劲儿,刷了半张的卡,才在洛今的劝阻之下停了手。
  拎着大包小包,林阿姨和洛今两个人就站在小区楼下,时楼楼正在和她们说再见,就被外婆看见了,就是这么凑巧的事情发生了,之后洛成就也下车了,两家会晤,聊着聊着,就说要一起吃个晚饭,洛天在背后打电话给洛涧峰和何荣,于是洛今的爷爷奶奶也当即表示要聚一聚,让定个好地方,司机很快就送他们过来。
  最终晚饭还是定在了中午的饭店,那里隐秘性极佳,口味又淡,还有符合老年人喜欢的可口清粥。
  饭局一半,时楼楼喝太多茶,洛今陪着她去上厕所。
  厕所在另一处,走回来有一条抄手游廊,旁边是雅致的庭院花草,时楼楼一时还不想进包厢里去,洛今惯着她,自然也陪着她,两人无声拥抱了会儿,时楼楼才想到正经事,她抱着洛今的腰,头靠在她怀里,语气有些小孩子似的茫然,她窝在怀里低低的问,“怎么突然我家里人就和你家里人一起吃饭了?”
  月影下,虫鸣声响,洛今借着月光看清她的表情,沉静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巧反问,“你不愿意?”
  “愿意……”时楼楼看到女朋友略微勾起的眉梢眼角,很是漂亮,换了一个她再也找不到她喜欢的又好看的了,她都快被洛今培养成颜控了。
  时楼楼小声道:“愿意当然是愿意的,”她顿了顿,踮起脚在她耳边,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就是我感觉太快了。”
  两个人算是年初复合,才过半年,都叫上了爸妈,速度真的好快,时楼楼默默的想。
  洛今也在想这个事情,其实她爸的性格她知道,就是中年男人一贯想得多,倒也真的没有想逼小时和她定下来。
  靠在她的肩头,时楼楼背后是游廊的红色柱子,身上担着她的体重,有点站不稳,这处比别的地方要高一些,她怕两人一起摔跤,使着劲儿推了推她,洛今闷声笑了起来,站直腰,低头看她,“你知道为什么我爸要那么说吗?”
  怎么说?
  时楼楼回想了洛叔叔今天的表现,还真有点不知道,不解的摇了摇头。
  按住时楼楼的肩膀,洛今安静了片刻,半明半暗的脸上,表情渐渐的变了,时楼楼不知道她眼光怎么就认真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站直了身子,仰头乖乖的等着洛老师训话。
  洛今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又特别想笑,装作正经的咳了一声,开始解释。
  “前几天路遥和我说,你公司有让你先留学三年的意思,合同往后延迟,我跟他们说了,想陪你去波士顿读书,刚好休息三年,准备下一部电影的剧本。”
  时楼楼重点有点错误,她十分关心自己女朋友的事业,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对于剧本你有什么想法吗?”
  洛今:“……”
  洛今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发出瞪的一声响声,伸出手边摸边好脾气道:“小时同学,我打算拍一部物理发展史,你能给我点意见吗?”
  “历史我也不太了解……”
  她话还没说完,下巴就把洛今伸手捏在了手里,洛今低下头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沉声道:“你不想读书?”
  时楼楼咬了下唇角,小幅度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装没听到?”洛今眯着眼睛,不太开心。
  她本来以为,这是今晚小时最高兴的一件事情。
  其实一个月之前,吴越探班,时楼楼就说了,吴越没什么强烈反对的感觉,只说帮她问问公司,但在洛今嘴里说出来,她知道了确切的消息,又觉得不真实,实现一个事情之前,重重的困难最后都只有实现它这一个目标,但是一件事有机会去做了,之前不放在心上的阻碍就变得再度重要起来。
  她留学是可以的,但是外婆呢?她年纪大了,怎么能离开她三年之久呢?
  时楼楼脑袋耷拉,有点沮丧的不想说话,她觉得自己好矫情。
  “小时,想什么呢?”洛今再次用手捧起她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她,认真道:“如果是外婆的事情,我都想好了,让外婆搬到服务中心的边上,有一个高档小区,安保很好,老人也很多,平时有小孩子陪她,加上我会请一个阿姨和她一起照顾她,找到时间你们可以视频,有假我们就回国看她,只要你想,我们每个礼拜都可以回去和她吃顿饭,你觉得呢?”
  时楼楼被她挤着,嘴巴鼓起来,含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
  “我有钱。”洛今道。
  她又嘟嘟囔囔支吾了几个字。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洛今反问,终于移开了手,而且看表情,似乎是有点生气了。
  时楼楼抬手揉了揉被捏痛的肉,弱弱的瞥了一眼洛今,半天才去够她的手,两只攥住她的,踮起脚亲她的下巴,细声细气的哄着,“今今,我不是那个意思。”
  比她高一点的女朋友仍是保持沉默,一声也不吭。
  时楼楼吃了熊心豹子胆,搂住她的脖子,勾下来亲她的嘴角,然后是又软又香的唇。
  洛今心里还是气,气她老是觉得两个人是个体,都到了这个份上,时楼楼还就跟陌生人一样,界限划得分明。
  大概像是准备了一个完美的旅行计划,她兴冲冲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对方因为她出了机票钱,就失约了,然而于洛今而言,机票钱什么也不算,来的那个人才是这趟旅途最珍贵的宝贝。
  洛今被她这么一下下的啄着,其实心早就软了,甚至情不自禁纵容的抱住她的腰,努力压下翘起来的嘴角,推开她道:“可能你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小时,对我而言,人生在世,钱确实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你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之一。”时楼楼乖巧的帮她补充,看到她脸色渐渐又阴云压来,飞快补充了一句,“你也是之一,就像我还有外婆和物理。”
  物理是什么东西?
  洛今脑子掠过一瞬,看着她乌晶晶的眼珠,差点又被带偏了,想了想才接着道:“所以用最不重要的换最重要的,我愿意。”
  “你也要为我想想,小时。”
  时楼楼觉得这话她一时半会确实想不明白,她站在洛今的角度,要让洛今多给自己花钱,听起来多像是一个坏女人,洛今的脸色一下子又不开心了,虽然她没看出来只是故意的。
  强压之下,她隐隐懂了,不过现在不是说的时候,时楼楼飞快的踮起脚,捧着喜怒无常的女朋友漂亮的脸蛋,蛮蛮的堵住她的嘴,亲了下去。
  她又开始慢慢的在嘴唇上磨,磨了半天也不干事情,洛今觉得嘴巴发痒,抵住她的身子,变成主动的那一个,或轻或重的舔/舐起来,加快了这个吻的进程。
  夏天的虫鸣像是固有的,小声而细微,时楼楼的手指在她脖颈后无意识的摩梭,夜风袭来,吹的两人耳边碎发轻轻悠荡,像是打着旋儿玩闹。
  突然,一个公鸭嗓突然响了起来,语气很是纯真无邪。
  “姐姐,公共场合,这样会带坏祖国的花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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