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等完事时,沈沉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回头看着懒洋洋地斜靠在床上的敬则则道:“这下心里不怪朕不勤快了吧?”
  敬则则微微一讶,皇帝竟然连这个都读出来了?
  沈沉欣赏了片刻敬则则的表情,扯了扯唇角,“晚上朕还是翻你的牌子。”
  (捉虫)
  第25章 旧日事
  敬则则一下就坐直了身子,“这……”这也太勤快了吧?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么?她心里也知道皇帝这是因为刚和好新鲜,所以宠爱多一点儿,但她却已经开始忌惮起祝新惠的心思来了。未来的皇后,太后的侄女儿,皇帝的青梅竹马,两个皇子的母亲,谁不怕啊?
  见景和帝向自己看来,敬则则半娇怯半抱怨地道:“臣妾可受不住了呢。”
  沈沉笑了开来,“你想多了,朕难道就不能单纯地来陪你?”
  敬则则这才笑开颜,在床上不那么规矩地行了个礼,“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皇上能多来远近泉声自然是好的,不是她喜欢伺候,而是宫人们最爱看风头,有皇帝的宠爱,她最近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想要个什么东西,内务府的那帮子奴才也就不会推三阻四了。
  次日又是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敬则则腰酸腿软地到了清舒仙馆,心里把狗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单纯地陪她?还金口玉言呢,明明就是骗死人不偿命。
  可腰酸归腰酸,对着皇后,敬则则表面上的礼数依旧是完美无缺的,屈膝行礼也行得十分标准,用尺子量,也不会出错儿。
  谢皇后笑看着敬则则道:“你可算是盼得云开见月圆了,远近泉声是清幽松凉之地,离如意洲也近。”
  敬则则有些疑惑地道:“皇后娘娘,皇上不是说待秀起堂翻修好了,让臣妾还是住回去的么?”她听皇后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她还要回秀起堂似的。敬则则当众说出来,也是想让在座嫔妃都知道,她之复宠也就是一时的。
  皇后颔首道:“皇上是提起过,只是你难道还想回秀起堂去?那边儿虽好,可也实在太远了?你好生伺候皇上,指不定皇上就把水芳岩秀赐回给你呢。”
  敬则则笑了笑,“臣妾可不敢有此妄想,秀起堂臣妾也住惯了,远是远了些,可胜在清净。”何况柳缇衣住过的地方,她再住肯定膈应。
  “热闹也有热闹的好处。”谢皇后道,她以为敬则则心里的气还没平呢。
  敬则则只觉得今日清舒仙馆的气氛有些奇怪,她细细地品了品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没有人跳出来说些酸言讽语,让她有些不适应。以至于敬则则都开始怀疑,大家似乎并不在乎她复宠的事儿了,是大家心境都平和了,还是都不看好她?
  敬则则环顾了一下四周,连素来最爱挑衅的刘如珍居然都静静地坐在那儿不说话,且不见柳缇衣的身影,她后来才想起柳缇衣被贬为了才人,没有资格到清舒仙馆请安了。
  正想着事儿祝贤妃便到了,她听了西太后的话,如今也不再拿乔摆架子,每逢请安的日子也一样“恭敬”地来请安。
  祝新惠颇为复杂地看了敬则则一眼,只觉得敬则则复宠完全是自己的错。她有孕在身,又因为皇后生辰献艺的事儿惹得皇帝不快,其他伺候的人又上不得台面,这才让景和帝不得不再次想起了敬则则。
  “虽说皇上又宠幸了你,可那是皇上宽仁,你却不要再惹皇上生气。气坏了龙体别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容不得你,就是本宫也容不下你。”祝新惠心气儿不顺,自然要找人训斥,看到敬则则就不顺眼,正好拿她解气。
  敬则则笑嘻嘻地道:“原来贤妃娘娘觉得这宫里就只有臣妾有资格气到皇上啊?”
  祝新惠为之气结,她险些忘记敬则则从来就不是个善茬儿了,“哼。”她揉了揉肚子,似乎在提醒敬则则气不气得坏皇帝不知道,但是若是气着她的肚子,敬则则绝对吃不消。
  敬则则也知道祝新惠现在是有孕比天大,是以也不再顶腔。
  从清舒仙馆出去时,敬则则正要走,却见祝新惠身边的大宫女菊如走了过来道:“敬昭仪,我家娘娘让你过去。”
  菊如这话是很不客气的,一个“请”字都没有,然则祝新惠乃是贤妃,敬则则再不愿意,也只能低头上前。
  祝新惠从步辇里探出头朝着敬则则冷笑一声,“你别得意,本宫如今有孕在身,不方便伺候皇上才让你钻了空子,等本宫瓜熟蒂落,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祝新惠说完这一句就对着抬步辇的太监叫了一声“起”,也没给敬则则有说话的机会。
  等回到清凉殿,菊如忍不住道:“娘娘,你怎的那般刺激秀起堂那位啊?你如今怀有身子,就不怕她对你不利么?”
  祝新惠摇了摇头,“本宫不怕她对我不利,反而怕她什么都不做。”
  菊如不解。
  祝新惠也懒得跟菊如说。敬则则有本事笼络皇帝,在被冷落两年之久后居然还是皇帝先低头,这让她充满了危机感。而敬则则又是个聪明人,当初在宫里时就没有半点行差踏错,想找她的毛病都不容易。
  祝新惠就是想刺激敬则则,最后逼得她不得不行险招,若是能抓个正着,那样才能让景和帝彻底厌恶了她,也不会再信任她。
  柳缇衣污蔑敬则则和庄小莲勾结要害她肚子的事儿,祝新惠当然听说了,也很清楚这件事之所以几乎一点儿水花没闹出来就是因为皇帝信任敬则则。
  祝新惠最恨的就是这一点,若是换了别人,就是摆样子皇帝也会命皇后详查的,但到了敬则则这里居然风平浪静就过去了。
  却说敬则则有些疑惑地看着祝新惠步辇的背影,心想皇帝的宠爱还真是毒药,以前祝新惠可没有这样飞扬跋扈的。现在却如此骄横,自己可得引以为鉴。
  然而祝新惠对敬则则虽然蛮横,对上景和帝却又是另一番模样。她站在西太后身侧柔情缱绻地看着景和帝,似乎又近乡情怯地不敢上前,很有点儿小儿女的羞涩。
  “新惠今儿是怎么了?”沈沉察觉到祝新惠的异样,随口问了句。
  祝新惠低下头不搭腔,西太后道:“这孩子才在我这儿哭过呢,说是为着上次皇后生辰献艺的事儿惹恼了你,想给你赔罪,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是么?”沈沉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句。
  祝新惠赶紧上前跪在了皇帝的腿边,红着圆圈道:“皇上,是臣妾恃宠生娇失了分寸,臣妾知道错了。”
  沈沉见她娇娇怯怯的模样,想起从小看她长大的情义,便伸手扶起祝新惠道:“知道错了就行。”
  祝新惠抹了抹眼泪,“明年皇后娘娘生辰,那时候臣妾的肚子也平了,到时候臣妾一定为皇后娘娘的寿辰好生准备一场献艺。”
  沈沉见祝新惠还如此一副委屈模样就知道她压根儿没想明白,沉下脸道:“知道你们这些个勋贵世家出身的女子,都自视甚高,又自持身份,连朕的妻子也不放在眼里的。”
  祝新惠才坐下,闻言又慌不迭地站起身,眼泪汪汪地道:“皇上,臣妾,臣妾没有。”
  沈沉提点了一句,“皇后之所以尊贵,不是因为她是谢家女,而是因为她是天子之妻,懂么?”
  祝新惠懵懂地点点头,实则什么也没想明白,等景和帝给太后问过安走了之后,都还愣愣的。太后叹息一声,“新惠啊新惠,枉你聪明一世,皇帝已经是把明话都给了你了。你想想,当初下旨让所有嫔妃献艺的是谁?”
  祝新惠这才恍然大悟,她的错不在不敬皇后,而是不敬皇帝的旨意。想明白这一桩之后,她心里反而顺畅了,敬着皇帝那是应该。皇后也只是因为她是皇后,而不是谢家女。
  西太后看她这模样,也知道总算是想明白了,“你想通就好,哀家还指望着你压制某人呢。”
  “太后娘娘说的是敬氏么?”祝新惠诧异道。
  西太后蹙了蹙眉头,“敬氏算什么东西?要不是她父亲最近又立了功,你以为皇帝真能让她复宠?”
  祝新惠这才知道敬则则的复宠原来还牵扯到前朝的事儿,心里又平衡了一点儿,她就说么敬则则那么作死,没道理皇帝还会容忍她。“那太后您指的是谁呀?”
  “是傅家女。”西太后道。
  傅家,就是东太后娘家的亲戚,走动颇为亲近。祝新惠立即紧张了起来,“是傅青素?”
  为何西太后一提傅家女,祝新惠就想起傅青素来,这里头就有故事了。
  西太后点了点头。
  祝新惠算了算,“是了,她给她那亡夫守孝已满三年,这是要听凭再嫁的意思?但皇上乃是天子,不可能接受再醮之女吧?”
  “只要皇帝愿意,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忘记太宗不是还娶了自己的弟妹么?”西太后道。
  “可傅家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诗书传世之家么?就算皇上要娶,他家总得顾着礼义廉耻吧?居然还妄想把傅青素再嫁进皇家?”
  西太后摇头道:“傅家有没有那个意思不知道,但耐不住东边儿那位撺掇。这一次也不是傅青素进宫,而是她的胞妹傅青练想要进宫。”
  “可皇上不是免了傅家参与选秀么?”祝新惠急急地道,“当初不是傅太傅要求皇上的么?他这尸骨未寒,那些个不肖子孙难道就要出尔反尔了?”
  “你还是太年轻,想法太天真了。人走茶凉,傅家如今可早比不得当年了。皇帝虽然礼重东边那位,但毕竟哀家才是他的生母,他还是分得清亲疏的。所以傅家才想重新送姑娘入宫。傅青素就算不同意,但她一个出嫁女并不能代表整个傅家的意思。”
  祝新惠吸了口气稳住心神道:“傅青练毕竟不是傅青素。”跟皇帝有过一段情缘的可不是傅青练。
  西太后道:“你瞧着吧,等回了宫,东边那位肯定会把傅家两姐妹都接进宫的。”
  “这也太无耻了!”祝新惠忍不住骂道,这是想让姐姐来帮妹妹固宠?
  “所以你现在还是想想要怎么挽回皇帝的心吧?否则真等傅家姐妹入宫,你的将来就难说了。”西太后道,“皇帝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小事儿会听哀家的,可大事上从来不含糊的。”
  祝新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还有,敬氏复宠就复宠,你不要去针对她。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在皇帝面前显出你的贤惠来。”贤惠乃是皇后必须具备的德行。
  祝新惠重重地点了点头,“太后您放心吧,我不会意气用事的。”
  “不仅不能对付她,最好拉拢她帮衬你,因为她威胁不到你的位置,但是傅家女可不同。”西太后道。
  祝新惠噘噘嘴,“只要能留住皇上的心,臣妾哪里还需要别的嫔妃帮衬啊。”
  西太后怒其不争地摇摇头,“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祝新惠其他方面都还好,但就是拈酸吃醋这点太糟糕。
  其实每个人都吃醋的,当年敬则则的醋意比祝新惠还甚呢,不过现在不比当年,也没当年那般傻傻地直愣了。
  第26章 大头虾
  景和帝一连在远近泉声歇了三个晚上,第四个晚上用晚膳的时候,敬则则就开始欲言又止了,皇帝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你这儿的粉蒸肉做得着实不错,看来小厨房是给你设对了。”沈沉道。
  远近泉声的小厨房是现成儿的,以前也不知谁住过,皇帝居然知道这儿有厨房就给她安排在这儿来了。敬则则自然把小厨房给善加利用了起来,说实话御厨都是大厨,但耐不住宫中规矩深森严,他们空有一身本事却没多少施展的空间,分到敬则则这儿来倒是可以一展手艺。
  听皇帝说粉蒸肉,敬则则道:“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昨儿晚上臣妾就吩咐华容早起去摘一老一嫩两片大荷叶。粉蒸肉的米粉是王厨自制的,他家祖传的秘方,另外加了点儿茯苓粉,先用老荷叶包着蒸熟备用,到晚上吃之前再用嫩荷叶包了蒸热上桌就成了。”
  “难怪荷叶香清透醇芳,且香而不腻。”沈沉点头道,“这粉蒸肉软糯,皇后也爱吃,不过御厨做的却不如你这里的好。那王厨子不是从御厨里拨过来的么,怎的以前不见这样的手艺?”
  “他的米粉虽好,可不知道用老嫩荷叶分开了包呀。”敬则则颇为自得,“臣妾虽然自己不动手,可喜欢动脑子呀。”她说着还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很是自傲的样子。
  沈沉笑起来,“是了。你明儿把这粉蒸肉孝敬皇后一份,她若是吃着好,你再把这秘方,还有让王厨子把他的祖传秘方都一并给皇后的小厨房抄一份。”
  敬则则心想,皇后这么多年的贤惠却也不是白干的,至少皇帝的心里时时都有她,连吃一盘粉蒸肉都想着她。敬则则心里少不得有些酸涩,但很快就自己克制了起来,她并没有拈酸吃醋的资格,再说吃醋也得不偿失。不过有些情绪控制不住而已,但若是真能控制也就不是人了,敬则则挺会宽慰自己的。
  “还是皇上想得周到。明日早晨臣妾亲自去荷塘里给皇后娘娘挑荷叶。”敬则则按下醋意笑盈盈地道。
  “行了,诚心并不在这上头,你不要借着这样的由头去玩水。”沈沉道。
  敬则则嘟起嘴道:“皇上这话好没道理,荷塘的水臣妾从来不玩的。”
  敬则则的确不玩荷塘的水,觉得下头太浑浊。但她从小读书念诗长大,读过的有关“莲叶、荷塘”的诗词不知繁几,所以趁着皇帝起身去打拳时,她让底下人备了船,自个儿背了个小竹篓摇着橹,拨开茂密的莲叶钻了进去。
  敬则则用棉线拴了点儿饵,在莲池里钓红背大头虾。她小时候在祖母家干过,后来在自己家的荷池里也干过,所以轻车熟路。一边钓虾子,一边找看得上眼的荷叶,不仅为了做粉蒸肉,还想拿荷叶做酒杯,晚上喝冰酒。
  因为做的是极高兴的事儿,嘴里少不得哼起了小曲,“碧水湖上采芙蓉,人影虽波动……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
  唱到这儿,敬则则就没再往下了,本来是轻快欢悦地开曲,然后来却是黯然神伤之词了。于是改唱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因着想把先才的惆怅给抛之脑后,所以这一曲声音难免就大了起来。
  清晨薄雾笼罩荷塘,倒也不虑被外人瞧见。
  只是敬则则才高歌了半曲,就听得岸上有人在唤她。她好生扫兴地撑着小艇穿出荷塘,知道是华容唤她回去伺候皇帝。
  谁知敬则则刚探出个头,就发现皇帝也在岸边,他那身影哪怕隔着薄雾,她也认得出来。敬则则少不得加快了速度,把小艇撑到了岸边。
  “你还说不玩水?”沈沉黑着脸斥责道。
  敬则则跳上岸,在沈沉跟前挥了挥衣袖,“是没有玩水啊,身上都是干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