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景仲微不可查地冷哼一声,随后干脆闭上了眼睛,眉头都没皱一下。
  就是手中把玩玉扳指的力度有点狠罢了,坚硬的羊脂白玉都起了条微不可查的裂痕。
  将画溪送回寝殿后,景仲想了想,道:“外头还有些事,今晚我晚些回来。”
  话音一落,景仲咳嗽了两声。
  画溪知道他公务繁忙,今日下午也不知推了手里多少事,就为她那一句早些回来。此时也不敢耽误他的时间,只是柔声开口道:“王上莫不是受了风寒?”
  “我没事。”景仲淡淡道。
  画溪拽住他的衣袖,“回去后我让虞碌开一张料理风寒的单子,把药熬了,王上晚上回来喝。”
  景仲一顿,回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知道了。”
  是,他真的应该吃药了。
  若不是病得厉害,怎么会被她这么死死把着脉门。
  画溪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景仲撒开手,放她走。
  画溪朝前走了两步。
  “李蛮蛮。”景仲莫名喊了她一声。
  画溪驻足回首:“王上还有什么吩咐?”
  景仲敛容正色,问她:“若是一个人没有心,别人再努力,能暖得动她吗?”
  画溪愣了下:“人怎么会没有心呢?”
  “如果。”景仲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如果?”画溪喃喃,她笑笑:“没有心的人,暖她做什么呢?”
  “你们女子,若是将心交给了一个人,那别人还走得进去吗?”景仲问。
  画溪懵了下:“王上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画溪不明白他的意思,道:“女子心给了一个人,应该就……收不回来了吧。”
  心收不回来了,也就不存在暖不暖了。
  景仲蓦地一笑,向她挥挥手,道:“无事了,早些回去吧。”
  画溪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儿怪,也说不上来。
  他最近都怪怪的。若是不怪,便也不会大半夜和她游城墙了。
  “好,王上早些回来。”画溪朝他福了福身,往寝殿走去了。
  回到屋里,陈嬷嬷服侍她梳洗完。
  她从枕头下摸出那个荷包,将荷包捧在掌心,细细地看着。
  白日没带着它,总觉得要送这么样东西出去,有些难为情。
  总归他晚上要回来歇息的,到时候再给他,也是一样。
  捧着那荷包,淡淡的熟悉的香气窜入鼻中。
  心不知怎的,就乱想了去。
  她没有睡意,坐在床上,想着刚才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心还突突直跳。
  景仲在城墙上,不畏他人的目光,称她是他的妻。
  遥想去年洞房夜,他挑开她的盖头,那夜他便说她是他的妻。
  这许久以来,他护她宠她,天下莫有人能赶得上。
  别人家的丈夫,若是妻子跑了,寻回来定是打骂不断。
  可他没有,他非但没有打自己骂自己,还耐着性儿哄自己。
  这份心便鲜有人能及。
  而自己待他的心呢?
  从最初的惧怕,到如今……
  人非草木,岂会无心。
  到底也有真心。
  她愿做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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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0 章
  等到后来, 画溪不知怎么睡着了。
  翌日清晨,画溪迷迷糊糊醒来,刚坐起来,便觉怀中有什么东西跌了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 竟是她给景仲绣的荷包。
  目光下意识就挪到旁边, 景仲平常睡觉的地方, 褥子整洁得根本没有人睡过的模样,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和她昨天入睡前没什么差别。
  景仲竟又一夜未回。
  画溪轻轻舒了一口气, 略有些纳闷, 昨夜他又没回来吗?
  许是在高高的鼓楼上吹了凉风,画溪觉得有些头疼。她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拉起被子走了进来。
  没多久,陈嬷嬷就端着水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陈嬷嬷看向她的时候, 眼里既有迷惑, 又有不解。
  画溪觉察出了她眼神中的闪烁, 问:“嬷嬷,外头出什么事了吗?”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搬箱笼的声音。
  “是。”嬷嬷低着头拧了帕子给她:“是侍卫在搬您的行李。”
  行李?
  画溪想了下,景仲昨天说了, 今日启程, 侍卫搬行李, 定是要出发了。
  “都什么时辰了?”画溪有几分赧然:“昨日睡得太晚,竟睡到这会儿才起。没耽误启程吧?”
  陈嬷嬷看向她,眼内多了几分怜悯。
  “王上吩咐……”陈嬷嬷顿了下,深吸了口气,才一气说道:“他吩咐说,先送姑娘走。”
  “送我走?”画溪抬眸愣住:“送我去哪儿?”
  “回大邯。”
  画溪听了,许久没有说话。
  心里的感觉很是奇妙, 就像一个在沙漠行路的旅人,突然寻到一块绿洲,那里有丰沛的水源、茂盛的草木、和她渴盼已久的栖息之地。
  她拼命往绿洲奔去,走到近前,才发现,那原是海市蜃楼。
  “姑娘……”陈嬷嬷不知昨日他们出了什么事,怎的出去一趟,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就成了这幅光景:“您和王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画溪喃喃。
  昨日是景仲的生辰,她早起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下午他们一起去看了冰封望江的美景。他给她买了梅花,带她喝了牛乳羹,还背着她登上高楼畅谈了他的壮志雄心……
  若说有误会,也仅是在那个侍卫出现之后。
  “我去找他。”画溪起身。
  榻前的衣架上,只有画溪的披风挂在上头,旁边空空荡荡的。她盯着那里,竟觉得心也往下面跌了几分。
  取衣服的动作也愣在了那里。
  “李姑娘。”赫连汝培站在门口,手中端了个盒子,突然喊了画溪一声。
  画溪愣愣地回头,取了披风就往外走,疾步匆匆:“赫连侍卫,王上在哪儿?”
  赫连汝培往门前一挡,拦在画溪身前:“姑娘。”
  “这是何意?”画溪仰起脸,眸子里竟不知不觉浮起水光。
  赫连汝培别开眼:“王上吩咐属下,即刻送姑娘启程。”
  画溪听到这话,额角跳了跳。
  昨日他还、还说他们是夫妻。
  既是夫妻,又怎么会不问缘故,就将她送走。
  “我不信,我去找他。”画溪错过赫连汝培,径直往前走。
  赫连汝培道:“姑娘,王上一早便带人先赶回国都了。”
  画溪推开他,往旁边景仲的书房去了。
  微雪苍茫,天地一白。
  书房的龙涎香沾了雪气,凝成雾霜,让人看不真切。
  画溪扫了一眼,景仲日常所用之物,他批的折子,常用的笔墨,一应物什,收的收,拿的拿。
  她疾步匆匆,再往另外几间宫殿走去,皆如书房。
  与景仲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收走了。
  不知如何回到寝殿,赫连汝培和陈嬷嬷仍在门口。
  “王上……他还说什么了吗?”画溪抬起头,哑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