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她并未感受到多少快意,思绪越想越乱,这难过到极点的泪水是为她流的吗?他的眼泪是真的吗?是咸味的还是甜味的?也许可能是苦味的。
  赵识今晚喝的是后劲最大的女儿红,脑袋整晚都是晕晕的,伴随着难以忽视的疼痛。
  他从记事起,几乎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都忘记哭是何种滋味。
  是苦涩的。
  是化解不开的麻木。
  明珠挣扎着要逃开,手脚并用也推不开他,反倒还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她有些累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明珠被迫靠着他的肩,指甲用力掐着他的后背,好像要把这些极致的痛一次发泄到他身上。
  红菱发现明珠屋子的灯还没灭,披了件外衣,敲了敲门,张嘴正要出声,房门被人轻轻拉开,面色冷白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衫,眼尾渲染着几分薄红,清冷而又高贵。
  红菱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明珠的屋子里。
  她探着脑袋往里看,赵识只开了条不大不小的门缝,高大清瘦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
  赵识说:“她睡了。”
  红菱压着声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赵识垂眸冷冷瞥了她两眼,“声音小点,不要吵她。”
  说完,男人就将房门合上,继续将她关在门外。
  红菱抬起拳头本想继续用力敲门,顾忌到明珠还是忍了下来,这个男人还真的是太苟苟祟祟了!大半夜居然进了明珠的卧房,可真不要脸。
  她一边骂一边指望着明珠将来赶紧嫁个好男人,气死这个始乱终弃还恬不知耻要求回头的人。
  赵识的酒醒了大半,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眼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好似沾染着清晨的薄雾。睫毛纤长浓密,如蝴蝶展翅般在眼底铺开。
  她睡着的时候看着好像都不太开心,蜷缩着身体,藏在被窝里才能找到安全感。
  赵识头痛的厉害,喝了两杯水压了压酒意。
  他想到方才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恨意,还有一个字都不肯跟他说的那种冰冷,胸腔里的痛感就越发深刻。
  赵识用手指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湿痕,目光定定看着她的眉眼,她今晚也哭过了,明天眼睛肯定要肿了。
  赵识自己有些睡不着,眼睛疼得他受不了。
  明珠在清晨醒来,睁开眼的时候脑袋还是懵懵懂懂的,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赵识昨夜竟然没有走。
  “醒了。”
  明珠看着他,眼神清醒,酒应该醒了。
  赵识又说:“我让给你熬了粥。”
  明珠默默穿好衣服,系上衣带,一声不吭下了床,双脚落地时脑子有些眩晕,赵识扶着她的胳膊,“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明珠吐字:“不用。”
  赵识一夜没睡,眼里熬出来的血丝看着很吓人,他缓缓放开手指,松开了她。
  明珠安静喝完面前的粥,垫饱肚子后,她抬起头望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赵识捏着手指头,竟有几分紧张,背脊绷的笔直,他问:“怎么了?”
  明珠看见他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心里没什么起伏,这个伤也不妨碍他的样貌,反倒让他看上去多了平时没有的支离破碎感。
  她的眼神空空的,她问:“你还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吗?”
  赵识咽了下喉咙,嗓音干涩:“嗯。”
  明珠若无其事点点头,哦了一声之后,她垂下脸,问他:“你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你能把卫池逾放了吗?”
  赵识表面依旧平淡,皱着眉仿佛在认真考量,可他的心里已是撕心裂肺而过。
  明珠见他久久没有答话,“你要我求你吗?”她又认真地说:“太子殿下,我求您。”
  赵识垂眸遮住血红的眼眶,“你先吃饭。”
  “我吃好了。”
  “多吃点。”
  明珠还是没动,她真的吃不下了。
  赵识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你对我笑一笑。”
  这么简单的要求,明珠却做不到,她望着赵识的脸,很努力想对他笑一下,但她真的笑不出来。
  连演戏都不会演。
  门外的阳光折在她脸上,映着她干净的面庞。
  阳光温柔且绚烂,天气好的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
  明珠扯了扯嘴角,笑容十分的僵硬。
  赵识哑着声说:“好看,以后多笑笑。”
  明珠没认真听他说的话,也不在意他心里在想什么,她迫不及待地问:“所以您放过他了吗?”
  赵识咽下苦水,吐出一个好字。
  话音刚落,他又说:“后天我会派马车来接你,回京城。”
  赵识此时的神色是柔和的,他的声音听着也没什么压迫感,他接着说:“珠珠,他的命在你手里捏着。”
  “你慢慢想,要不要跟我回去。”
  “我也不想再逼你,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她已经成了他的软肋,肋骨□□太疼太疼了。
  第77章 无耻(二更)
  明珠想骂赵识无耻, 但觉得骂他都是浪费唇舌。他在她身上做了不知道多少无耻的事情,这笔账真的要算也算不完。
  红菱发现她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恍恍惚惚不在状态。
  明珠给女儿编好了辫子, 就放她去院子里玩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红菱表情相当认真, “家里还有匕首吗?”
  红菱之前买过两把拿来防身,但她总时丢三落四, 花高价买来的两把精美的匕首早就不知所踪,她问:“你要匕首做什么?”
  刺眼的阳光照着她的脸, 春日融融, 太阳有些晒人。
  她的脸颊都被这日光晒的有些疼, 滚烫又通红, 她撑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和赵识同归于尽了。”
  红菱这才知道那个来路不善的男人原来叫赵识, 名字倒还怪好听的,斯文儒雅,“你不要犯蠢!要死也是他一个人去死, 你的命比他值钱,而且你不要小满了吗?我可不会养小孩。”
  明珠也就是想一想。
  红菱真怕她想不开, 苦口婆心开始劝她,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事情, 他再吃几次闭门羹, 说不定就不来了。”
  明珠苦笑了声, “他要我跟他回去。”
  “什么!?”红菱的语调一下子尖酸起来, “他可真不要脸, 他不是已经娶妻了吗?还要你回去做妾吗?!”
  明珠觉得应该是这样,若如此,她又得回去被明茹摁着脑袋欺负了。
  在家时, 庶女比不过嫡女。
  嫁了人,妾室也没法和正妻抗衡,何况明茹已经是太子妃。
  说不定,明茹和赵识连孩子都有了。
  明珠睁着双臂水玻璃还漂亮的眼睛,真诚发问:“除了同归于尽我还能怎么办?”
  红菱想了想,“你可以当个坏人!搅得他的后宅鸡犬不宁!”
  明珠一时无言。
  红菱眼睛亮晶晶看着她,“我这个主意是不是特别好?”
  她又说:“我看他好像对你……很上心,你就可劲的作,花他的银子,害他的人,弄得他家宅难安,如何?”
  明珠点点头:“听起来还不错。”
  红菱颇为得意,“恶人就要有恶人磨。”
  明珠想了下,花光赵识的银子好像不太可能,要她去害别人的性命,她也做不到,她只能做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小事。
  挺没意思的。
  明珠想了两天,第三天清晨赵识的马车如约停在巷口。
  明珠没有收拾行李,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顺便在整理昨日新买的棉花,准备新做一床被子。
  她坐在树下,低垂着脸,半张侧脸藏在光影照不见的暗处,眉眼间的神色平静温柔,葱白的手指不紧不慢挑着棉花里的杂物。
  赵识站定在她跟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他今日穿了身湖蓝色交领长衫,身姿如竹挺拔清瘦,他按住她的手,缓声问:“行李收拾了吗?”
  明珠头都未抬,“没有。”
  赵识好像并不意外,连表情都没变。
  明珠拍干净竹篮里的棉花团,将篮子放在石桌上,她站起来,广袖随风摇摆,纤纤玉立的身姿有几分缥缈的仙气,她说:“我没打算和你回去。”
  赵识掀起眼皮,抿唇微微一笑,嗯了声。
  明珠抬眸观察他的脸色,发现他一点都不吃惊,也没有很生气。她稍稍松懈,松了口气。
  明珠还是太过天真,一时半会对他没了防备。
  男人一掌劈向她的后颈,直接将人打晕,接住她的身体,把人打横抱在怀中,直接抱上了马车。
  红菱在屋里陪着小满玩着无聊的游戏,没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赵识推开房门,目光投向她身旁的小姑娘,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温柔,他对她招了招手,“要过来吗?”
  小满看着他不动。
  赵识说:“我带你去找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