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不能随便脱
  杜天元有点自恋,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他长得眉清目秀,也还算对得起观众吧。只可惜,身高稍微差点儿。
  每当别人说他矮的时候,机智的杜天元都是这样回答的:“我那都是被颜值压的。你长得高,只是老天对你长相的补偿而已。”
  小杜每天操心的事情,除了念书就是女朋友,另外一件,就是如何让自己显得更有魅力。
  因此,当他听说学校新落成了一座健身房,前三次免费,后面的办卡费用也很实惠的时候,马上就打算去体验一下。
  说不定一个不留神,也弄出几块腹肌和人鱼线来呢。
  在此之前,他是这么跟别人吹牛的:“不就六块腹肌嘛,我也有,只不过因为我太在乎它们,所以在上面盖了一层保护脂肪而已!”
  他拉曲南休一起去健身,小曲本来说没兴趣,但后来听他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学校斥资多少多少打造,设施齐全,还有温泉和桑拿房,于是决定也去看看。
  很多人以为,曲南休成天泡健身房,其实非也。
  如果他告诉别人,其实那些傲人的腹肌、臂肌啥的,都是爹妈给的,浑然天成,平时打工干体力活只是个巩固,恐怕得把人鼻子给气歪了。
  但那是实话。
  除了风雨无阻的晨跑和偶尔篮球之外,忙于学业和生计,他几乎没有别的运动机会,只是在搬重物的时候,刻意锻炼合适部位的肌肉力量而已。
  学校新落成的健身房很大,不分男女区,只分有氧运动区,和无氧的自由力量区。
  帅哥美女着实不少,但是因为器械多,地方也大,所以并不显得拥挤。
  杜天元踅摸了一圈,总算踏上了一台跑步机。
  曲南休则奔着一架练腰的罗马椅去了。
  因为有一次,被李汤霓抱着自己后腰的时候,他忽然前所未有地顿悟到腰的重要性。还是先把腰练好了,将来再好好享用“奖励”吧!
  杜天元在跑步机上先不忙跑步,而是掏出手机,从上下左右各角度自拍无数张,从中再精挑细选了九宫格发朋友圈,其实主要是为了给艾艾看,配文是:“只有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健身房,才能配得上如此帅气的我!”
  作者我打赌,每次看他的朋友圈,都一定有人会吐。
  折腾了这大半天,他才开始跑,边跑还边非常注意仪表风度地跟各位学姐学妹学长学弟打招呼,谁叫他认识的人多啊,而且还自来熟。
  可他发现,大家虽然嘴上跟自己打招呼,眼睛看的却不是自己,怎么好像......看的是小曲那边?
  曲南休虽与人为善,但并不善交际,于是就按图示一声不响地埋头练起来,抬背,转腰......过了一会儿,出汗了,干脆把上衣脱了,往边上一扔。
  根根饱满的线条挺立,健硕有力却又不至像健美先生那样夸张,加上年轻健康的蜜色肌肤,传达出去的唯有与生俱来的性感!
  都说人要衣装马要鞍。曲南休的衣服都很普通也很便宜,反而脱了衣服才是最亮瞎眼的。
  嗯,看来他是那种不适合穿衣服的人。
  本来健身房里人挺多,男生也不少。但不知道为啥,自打曲南休脱了以后,本来光膀子的,把衣服全捡起来默默穿上了。
  再过一会儿,除了离他老远的杜天元之外,男生全走了,一个不剩,剩下的全是女生了,而且还大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有一边练一边偷看他的;有不练光花痴的;有大剌剌地放电的;还有的说,额滴神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曲南休越来越感到气氛不对。
  虽然能够吸引这么多妹子的目光,怎么也算是件受用的事,可怎么总感觉,自己像狼群中一只孤独得发抖的小绵羊呢?
  以前光听别人夸自己身材好,他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平时也懒得照镜子。
  但上次平模打酱油,加上这次来健身房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看来以后不能随便脱衣服了。在李汤霓面前也不行,因为惊喜要保留到最后。
  曲南休默默地拿过衣服穿好,去叫杜天元一起回去。
  已经吃饱了醋的杜天元,甩了他一个大白眼说:“你自己回吧,叫你来就是个错误,我真是交友不慎啊!”
  自那以后,曲南休没再去过健身房,而是在寝室的地板上开展了一系列健腰运动,省时又方便,关键不用被人盯着观赏。
  杜天元也没再去过健身房,因为受了严重的刺激,他想,反正我再努力,身材也追不上小曲,还是破罐破摔地吃好吃的去吧。
  他无意中把这事跟女朋友艾艾提过之后,艾艾说:“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学校那个曲南休身材到底有多好,你手机里有没有他的照片啊?”
  杜天元不高兴地嘟囔着:“我一男的,手机里存另一个男的照片干嘛?我俩又不是gay。”
  艾艾笑着说:“那哪次我去学校找你的时候,你拉他出来让我看看?”
  杜天元更不高兴了,哪能在女朋友面前以自己之短比他人之长啊?
  嘴上却说:“有什么可看的,不也是俩眼睛一鼻子么?他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吧。”
  艾艾乐了:“原来你这家伙是在吃醋啊!”
  “吃醋?我才没有呢!”杜天元硬挤出一个笑容,“你老公我这么玉树临风,我能吃别人的醋?笑话!”
  艾艾认真地说:“就是,自信点儿,别人再好,我也只喜欢你一个。”
  杜天元没说话,心底暗自荡漾了一下,心想,就是,别人再好,有我对你这么掏心掏肺么?
  过了一个周末回来,杜天元一副酱猪肝脸窝在床上不说话。
  不用说,准是又受准丈母娘的气了。
  “她动辄就拿房子来压我,话说的那个损、那个难听!现在不是大三还没读完呢嘛,就拿我跟人家工作了一辈子的比!总得让我一步一步来吧?想一步登天,她咋不让女儿嫁默多克呢?”
  曲南休笑着开玩笑:“她要真嫁了默多克,你就不在这儿生闷气了,早跳雅鲁藏布江了!”
  杜天元不说话了。他并不是没话反驳,而是在闷头计算,雅鲁藏布江离这儿有多远,路费要花多少钱。他心算能力很强,就是一台活的计算器。
  程六朝说:“知道没好话,你干嘛还死气摆列非得去她家呢?”
  “太后召见,不去不行啊!躲一次,躲两次,还能躲得了一辈子吗?真不知道以后要真结婚了,怎么跟她妈相处。”
  曲南休:“以后也不一定非得住一起啊。再说,可能她就是想测试一下你有没有决心和魄力,你好好表个衷心,多哄丈母娘开心。”
  “小曲,你说的倒是容易,你们要是见了那样不擅别的、专门擅长人身攻击的准丈母娘,没甩脸子拍桌子走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有没有房,有多大的房,有什么位置的房,是无数帝都丈母娘面试准女婿的必考题。
  偶尔午夜梦回,杜天元只觉得,好像有一个脑门儿上写了个“房”字的鬼,死死地骑在脖子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杜天元作为独生子,肩负着传宗接代的使命,他必须要结婚生子。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确定了结婚对象,他也很想向未婚妻和丈母娘证明自己的能力,更想给自己的女人以优越的生活条件,想真正融进这繁华帝都,成为它的一分子。
  而户口和房子,则是敲门砖。
  综上所述,杜天元已经提前进入了房奴的精神状态。
  寝室里沉默了片刻,杜天元忽然问:“你们说,外地的不靠结婚,光通过上大学,在北京落地生根的难度有多大?”
  一直没出声的文杰,在旁边不愠不火地插嘴道:“偶看难度不大,和搀加八怜抗战不死不伤擦不多。”
  杜天元一听,毫不留情地把手里的枕头砸了过去。
  北京户口,是许多外地朋友的梦想。
  有了北京户口,很多事情变得简单了,比如身份证丢了不用去原籍办理;将来小盆友上幼儿园上学,不用交赞助费了(每年数万);买房如果不讲究的话,有可能买到经济适用房,能省几十万;享受社保、医保、住房公积金和养老金......
  杜天元承认,他和艾艾在一起,一半是因为真喜欢她;另一半是因为,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姑娘,娶她似乎是条捷径,虽然也不是太捷,还得等上婚后十五年,而且必须是年满四十五岁之后,但至少有盼头......
  杜天元从那座南方小城踏入帝都的第一天开始,就铁了心要留下来,他打心眼儿里爱这座繁华大都市,爱它的厚重历史,爱它的潮流时尚,爱它的机遇无限和物博地广,爱它的标新立异和国际眼光,这些都是家乡小城根本无法比拟的。
  “帝都”二字本身对他来说,已诠释出最金碧辉煌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