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容虞不会想知道方才他为了她取消计划的。
  对上这双眼睛,沈映才忽然发觉自己方才做了件离谱的事情。
  “没什么。”
  “只是如果要走的话,过一会就该动身了。”他望着容虞,道:“你想要我走吗?”
  容虞把琵琶放到一旁,站起身抱住沈映的腰,道:“你不该因为我而影响你自己的计划,我会不开心的。”
  “我会等你回来,你不要忘记帮我修琵琶。”
  “……好。”
  第六十二章 “你想要跟我一起走……
  “你想要跟我一起走吗?”
  容虞摇头, 道:“我等你回来就好了。”
  容虞比之以往好像进步了很多。
  她会开始关注他的想法,会因为他觉得开心或难过,甚至偶尔也会接受他的帮助。
  沈映总是相信, 容虞在某一天一定会变的正常, 她会有明显的七情六欲,甚至会爱憎分明, 她也会关心那些和她不相干的事情,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自己与仇恨,生活也不该局限于此。
  他从丫鬟手中接过毯子展开披在了容虞的肩上,平静的开口:“那这次我回来了,你会考虑和我成亲吗?”
  容虞没有回答。
  她的沉默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对于沈映来说,他知道容虞的沉默并不是因为她想要拒绝, 而是她在思考, 思考他的话的可行性。
  这代表着, 容虞真的会考虑要不要同他永远在一起这件事了。
  容虞抬眼看他, 道:“……你的家人会同意吗?”
  容虞的反应让沈映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唇, 眼里藏着笑意,他像是仔细想了想,然后道:“实话说, 不会。”
  “但是要娶你的人是我, 我想娶你,别人管不了。”
  容虞收回目光,道:“哦。”
  沈映揽住她的腰, 在她耳边问:“哦是,同意了吗?”
  容虞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际的手,她伸手覆上了沈映的手,道:“会考虑的。”
  “首先你得平安回来才可以。”
  容虞永远意识不到她说的话对沈映而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俩之间近三年没有解决的问题,忽然就在这样一个大雪初霁的上午解决了。
  不可思议。
  沈映把手放在容虞的肩膀上,然后把她转过来,神色依旧是温和的,但是目光严谨又认真:“你知道你当才说了什么吗?”
  容虞道:“知道。”
  她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现在和成亲了不是也差不多吗?”
  容虞的转变令沈映欣喜。
  随着郡王府衰落,她在一点一点的变的鲜活,虽然偶尔她还是会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但是她的确在试图接受他的爱情。
  这一切顺利的超乎想象,又自然的水到渠成。
  沈映垂眸看着她,看到的还是那双坦然的眸子,他抿了抿唇,道:“那你可要记得你今天说了什么。”
  容虞点头:“记得,我不骗你。”
  “好。”
  “……我会快些回来,你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来南苑找张叔,或者去刑部找季少卿,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是毫发无伤的,明白吗。”
  “哦。”
  ………
  如果沈映要走,那便该即刻启程了。
  这件事情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划,现在说走立马就可以走。
  沈映临行前同容虞交代了许多东西,事无巨细,容虞敷衍的应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我同他们交代过了,日后你随时都可以过来,你想做什么说一声就行,不必什么都亲自动手。”
  “那他们会帮我处理尸体吗?”
  沈映揉了揉容虞的头发,道:“不要总想着杀人,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我留下的人,他们会帮你处理干净。”
  谨欢走了过来,道:“殿下,都安排好了。”
  沈映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容虞指了指停在那马车,道:“你上去吧。”
  沈映松开容虞的手,他原本就并非是个会被情爱蒙蔽理智的人,那些依依不舍的戏码也属实不太适合他们,沈映无奈的笑了笑,道:“还真是想让我快点走啊。”
  “好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转身上了马车,帷裳拉开着。
  车轮转动,容虞仰头看着马车里的沈映,他清隽又温和的眉眼是她记忆里熟悉的样子,对于容虞来说,她畏惧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生命里那些让她真正想要珍惜的东西。
  怕得到也怕失去。
  犹豫了片刻,她忽然跟着马车走了两步,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顿了顿才道:
  “……你一路顺风。”
  沈映垂眸看她,愣神间马车已驶动。
  容虞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远的一行人,当马车驶出她的视线范围之外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沈映已经离开了。
  不久之后,她也该走了,
  刚刚是她和沈映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次见面。
  人的一生总是或长或短,生命的流逝根本不是一件多么只得注意的事情。
  “……姑娘?”小蔷在旁边轻声提醒。
  容虞回过神来,看她。
  小蔷犹豫着道:“殿下已经走了,外头冷,咱们要不回去吧。”
  容虞没回话,回过头来慢慢的转过了身,小蔷跟在容虞身后,明显的感受到了容虞情绪的低落。
  她斟酌了半天,道:“姑娘,殿下一定很快就回来了,您…您也不要太难过了。”
  容虞道:“我不难过。”
  小蔷偷偷看了一眼容虞,心道姑娘你把难过两个字都写脸上了,怎么还能这么面不改色的否认呢,她心里这么想自然不会说出来,只得默默的抿了抿唇,道:“……哦,那姑娘我们先回去吧。”
  路上的积雪被扫干净了,昨天一夜的雪压弯了院子种的梅花的枝丫,容虞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这个房间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沈映并不常在这里生活,但是相对于奕王府,这里的生活气息的确要重一些。
  她没让小蔷跟着她进来,关上门之后又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了,房里暗了些,她蜷缩着躺在了床上,然后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属于沈映的味道已经很淡很淡了。
  毕竟那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个喜净的人,昨天晚上他没叫丫鬟自己换了被褥还有床单,她其实并不想要沈映换,因为沉溺在他的味道里会让她觉得兴奋。
  她闭上眼睛,伴随着渐渐攀升的闷热感,昨天晚上的记忆又汹涌而来,潮湿和粘腻感变的明显,令她渴望的并非是登上云霄的快.感,而是占有欲得到极大满足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半晌,容虞猛然掀开被子,额角上有细细的汗,红唇微张喘着气。
  她坐起身子来走下了窗,朝屏风后走了过去,昨天晚上的脱下来的衣裳不知道收走没有,她快步走到屏风后,看见了还被叠的整整齐齐得几件衣服放在一个木盘里。
  容虞动作没有停顿,走上前去翻出了沈映昨天脱下来的衣裳,整齐的衣裳被弄的凌乱,他把那件白色的内杉撑开抱在自己的怀里,低头闻着上面沈映留下来的,特属于他的冷冽清香。
  她坐在地上坐了半天,像个贪婪的饿鬼一样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然后似乎又觉得不满足,低头舔了舔他的衣袖。
  殷红的舌擦过纯白色的衣衫,在疯狂与凌乱里又多了股其他禁忌的意味。
  她太喜欢沈映了,沈映是她唯一喜欢的东西,喜欢到不忍心让他和自己一起共赴死亡,喜欢到甚至为他明白爱不是自私的占有。
  半晌,容虞把衣服放下,原本整齐的衣裳现在变的凌乱甚至还有抓出来的褶皱,容虞站起身来,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但她转身时,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屏风旁边的置物架上,放着一个红漆的木匣子,那木匣子呈长条状,泛着流光,但这不是重点,容虞分明记得她上次过来的时候这里放的不是这个,而是一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古剑。
  容虞伸手,打开,里面是一副画卷。
  她把画卷展开,看见了一副残破的画,墨迹模糊,纸张断裂,而画上的人是她自己。
  从上次起容虞就知道沈映也会收集她的东西,这本就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她还能继续看到沈映这里的,关于她的东西。
  容虞把画卷合上,然后放回了原位。
  她打开门,侯在门外的小蔷立马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吗,奴婢……”
  “我要走了。”
  “……啊?”
  容虞重复了一遍,道:“我要走了。”
  小蔷道:“那奴婢去安排人把姑娘送回去。”
  容虞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可是姑娘,郡王府离这里好像不是很近啊,您要是走回去可能得要一个多时辰。”
  容虞走出门,道:“没事。”
  小蔷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她又深知这位姑娘的性情有多古怪,换成别人她可能会喋喋不休的再多说两句,但换成这位,就另当别论了……
  “那奴婢去帮您拿个斗篷还有手炉过来,姑娘你在这等我。”
  小蔷怕容虞拒绝,她说完就朝后院跑去了,容虞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要去给她拿东西的小蔷,直接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