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学院(无限) 第176节
  军官想和下属说,下属比他还茫然。他想和王储说,王储却恨他交出火种不愿意搭理他。想来想去,军官就找了季星海。
  季星海心说‘你都不认识,我不是更陌生’,所以他最多只能提供几天前的信息,比如那些城市今天归我家明天到我家的乱局。
  城市现在的主人究竟是人是异族,不知道。
  这些城主能不能守住,也不知道。
  总之就是谜。
  “怎么会这样啊。”白鹭城的军官在临时帐篷里转圈圈。
  他作为正规军,和窃火者其实没有什么联系,但也听说过这些人的名气。好像没听说这些人这么厉害啊,居然硬生生从鱿鱼人手中抢回了几个城市。
  他们越厉害,他越烦恼。
  “他们抢夺火种,是为了确立新的王国吗?”
  “或许吧。”季星海摊摊手。白鹭城的军官纠结极了,窃火者作为人类,无论如何都比鱿鱼人好。但问题是,这些人是想建立新王国,推选新国王。而他呢,还想延续旧王国的寿命。
  到时候会不会起冲突啊?他能打过这么多城主吗?
  白鹭城军官没有考虑季星海也想推翻旧王国这件事。季星海就一个人,他要是背后有势力,也不至于跑到白鹭城找火种和流浪诗人。
  倒是那些手里握着军队的城主们,随时都能变身成新的国王——如果他们造反成功,并且点燃火种。
  这种可能性其实挺大的。
  季星海拿着茶杯看军官一个人愁得眉毛都挂下来,他觉得有趣极了。
  果然,看别人愁,就会变得开心。
  突然觉得听流浪诗人拖着长音唱诗歌也不觉得难受了呢。
  王城在六座城市的中心位置,立在这片平原唯一凸起的一座山上。那座山像是半路被人削断了尖儿,王城就在那片平地上修建,代替了山尖尖立在那里。
  这样一座突兀的山,其三面都是陡峭险峻不能行走的,只有一面坡度较缓,开辟出石阶来。
  白鹭城因为离得远,队伍走走停停用了将近两天才看到那座山。可还不等高兴,他们又看到了聚集在山脚下泾渭分明的四支队伍。
  好么,除了早早就被鱿鱼人掌控的蓝鲸城,其他五座城市都由人类重新掌权。
  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有几个是原住民,有几个是学员。
  可能原住民城主的背后也有学员的影子,就像那个不幸溺亡的学员在背后给鱿鱼人出谋划策一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白鹭城这样想着复国的应该是没有了——白鹭城守城官早就派几个脚程快的信使给其他队伍送信,并且透露了王储在这里的消息,但谁也没有回信。
  同时信使带回来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王城在之前的三天内进行了屠城。
  鱿鱼人掌控了王城的上层人士,它们并不重视普通人,认为他们只会纳头就拜。但这些它们不重视的普通人在亡国灭种之前却展示了不畏生死的魄力。他们给鱿鱼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三天前,鱿鱼人下令屠杀所有不服从的人类。
  “这些该死的异族!”
  白鹭城军官又来找季星海倒苦水,季星海安静听着,被灌了两天咏唱调的诗歌后,白鹭城军官的烦恼时间就变成了他的放松时间。
  而且对方在抱怨的时候也会带出目前外界的消息,季星海愿意为此忍受一下。
  流浪诗人已经将整个建国时期的诗歌唱过一遍,其中提到火种的有十几个篇章,他终于了解了火种对于人类群体的用处,和为什么鱿鱼人认定只要它们的人登基,就能改朝换代。
  火种并不只是实体的王权,某种程度上它是可以被个人或者某个势力掌握的资源。
  在人类独自面对残酷环境的时代,人类个体献出火种是为了生存。而抱团也确实让人类进入高速发展时期。
  然而这样的契约关系已经赶不上时代变迁,领土拓展结束之后,发展速度变得异常缓慢,外部矛盾渐渐转变为内部矛盾,拥有火种这种最重要生产资料的王权开始了对普通人的剥削。
  为什么这次鱿鱼人入侵人类世界的过程中出现了这么多倒戈的人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以为头上换一个领导,情况可能会好一点。
  事实上会更差,同类只是剥削,异族已经进化到大屠杀了。
  但普通人不懂,他们被限制了获取知识的途径,愚民这个策略最终回旋镖砸中王室贵族自己。
  当然,这些和季星海这样的学员没什么关系,他也就是看看热闹罢了。要说和他有关系的,就是进入圣城点亮火种这件事。
  难怪当时白鹭城军官一听说他要进圣城点火种就两眼发亮,原来这个仪式还有个别名:版本更新,确定新的绑定用户。
  火种点亮之后,他就掌握了这个副本世界的最大生产资料,可以转手送给旧王室,也可以确定新正统。
  如果季星海背后有一个团队,他大概率会改天换日,但他只有一个人,所以守城官以为能争取。
  事实是,不能。
  白鹭城的军官已经看到了旧朝的夕阳。
  昨日西沉,今日新生,那他们这些昨日遗留的人呢,何去何从?
  “……”季星海坐在爬犁上,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看着前方白鹭城的守城官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留下诗人般忧郁的身影。
  这人要是不守城了,做个哲学家也挺好的。
  他又看向越来越近的山包,下面围着的军队也越来越清晰,似乎每一支队伍的前方都有一束大白天都炫得人眼晕的光束。
  终于,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白鹭城的队伍也到了山脚下,和其他几个城市的军队会晤。
  “你知道吗,王城里王公贵族多数都活着,平民倒是死伤无数。”
  他们抬头看,原本被冰雪封锁的山包上有一片粉红,那不是新春的桃花,是屠城流下的血。
  王公贵族为什么能活?因为他们早就降了异族。
  白鹭城守城官的眼睛也红了一片,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旧王朝延续的话了。
  连他都这么想,普通士兵如何呢?
  或许感受到仇恨,吓得躲在车里瑟瑟发抖的王储可以给他们答案。
  山下人类的仇恨被点燃了,他们恨不得冲到山上去,但那一排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和死在半山腰的人类战士的尸体都在告诫他们,要冷静。
  没有计划贸贸然冲上去,就是给敌人送人头。
  现在山下这么多军队,他们得好好商议要怎么做。
  守城官似乎接受了现实,没有带着一脸怨气的王储出门,反倒是拉着季星海去拜访那些城市的城主了。
  “我同他们商量商量,要怎么安排合适。”
  “那你让我一起去,有什么用呢?”
  “就你没什么事。”守城官认真说。
  “……”看在被捎带了一程的份上。
  他们先去见了离得最近的一位。
  原本被鱿鱼人商会控制的红狐城已换了新的领导,是个npc,矮胖胖,脸上写着‘和气生财’四个字。
  反正见到白鹭城守城官之后这位城主说了不少好听话,态度特别好,但仔细一回想,全是没有营养的场面话。
  离开之后守城官就叹了口气。
  季星海知道他叹什么气,商人重利,这位新城主虽然带着军队过来了,但明显就是为了捡漏找好处。
  这类人绝不会冲在第一线。并且,一旦人类势力被压制,他还有可能背叛。
  说到底,短途利益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然后他们拜访了乌鸡城的现任城主芭提雅女爵。
  那日匆匆一瞥,他记得是个有勇有谋的原住民,但近了才嗅到一点不对的气息。
  学员还能借着npc的躯壳和身份进入游戏?
  这么大的金手指,必然也有些限制,比如不能让周围的人发现异常。这么想,能顺利顶着npc的身份成为城主,这位也是人物。
  芭提雅女爵对于白鹭城的拜访很是热情,守城官还没开口,先被她灌输了一大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鸡汤。
  她安慰守城官:“哎,先祖筚路蓝缕建立的基业,差一点毁在不肖子孙身上,他们居然选择和异族合作,宁可卖国也要继续快活。我一定不负使命,清除叛徒,夺回属于我们人类的王国。”
  这位倒是直接,她就是奔着建立新国家新秩序来的。并且为了民心,也为了上位的合法性合理性,她还要杀一批背叛人类的旧贵族和王室成员祭天。
  守城官能怎么样呢?只能苦笑着接受这个现实:“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哎。”
  见他苦闷,季星海还安慰他:“不然你闭上眼?”
  守城官肉眼可见地更丧了,还好下一个城主是他熟悉的人,总算又有了一点精神。
  白鱼城,之前关过季星海,关在别院里,后来还把他赶出去了。听说那位偏激派城主不幸身亡后,他的副手上位了。
  这位和守城官认识,两人搓搓手蹲在火堆旁聊天,还喝了一个酒囊里的酒。
  这位城主是个温和派,他并不认同将所有鱿鱼人赶尽杀绝,当然,也不支持它们留下。人类在鱿鱼人的食谱上,让它们和人类一起生活,就好像把猫和老鼠关在一个笼子里。
  “等事情结束,就派船将没有参与过行动的异族送走。以后是死是生,就看它们自己了。”
  喝了半壶酒,守城官的脸红了,胆子也壮了,他去找最后一个城主,黄蜂城的新城主。
  这位是学员,看起来是普普通通年轻女性,瞧不出几天拉拢人马推翻旧城主的魄力。但他们都知道,这位城主是天生的领导者。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并且身先士卒去实行,这让她充满魅力。“曾几何时,我们也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但看看现在,落魄、贫穷,努力工作却两餐不继居无定所,是谁造成了这一切?是我们罪孽在身应有此报?是我们懒惰恶劣不应被善待?不。
  “是敌人!
  “是那些躺在我们身上吸血的人,是藏在我们当中的异族,他们肆无忌惮欺辱我们,伤害我们,践踏我们的人格和自尊!
  “但我们从来不是蝼蚁,不是低贱卑微的尘埃!只有斗争可以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只有武器可以保护我们应得的劳动果实!”
  她不是只会演讲,她是真的行动。
  所以她带着几个农奴杀死了打手,并且控制了农场主,得到的东西她拿出一半平分,用于保障大家的生活,另一半作为奖励分给勇敢者。
  城市里人头滚滚,但被压迫的农奴和劳工第一次吃到白面包,第一次穿上厚衣服。
  短短几天,她就成了黄蜂城实际上的城主。
  所以黄蜂城来的人最多,人心最齐,也最是跃跃欲试。因为他们真的可以拿到面包和牛奶,真的一直朝着目标前进。
  努力的劳动者应有富足安宁的生活,如果没有,他们就亲手夺回来。
  所有挡在路上的敌人,就将被彻底摧毁。
  “白鹭城不是一战之敌,他们是为自己而战。还好你们不是敌人。”见识了黄蜂城士兵的状态后,季星海转头和守城官说,“不过你也不用难过,好歹你还能一战。像红狐城那种,不战先败,都不是一个层次。”
  守城官:“……谢谢你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