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由于对方的目标是席世涛,席辰将计就计, 安排了一个席世涛的替身在南京路的茶楼里听戏, 只等袁维廷的人想要出手时便派兵上去抓捕。
  至于真正的席世涛, 则一直好好地待在席公馆中。
  只是没想到,姚希芸的突然出现,搅乱了原本安排好的一切。
  因为姚希芸率先引起的骚动, 使袁维廷的人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席辰。
  不该出现在南京路的席辰突然出现, 对方自然也发现自己已经暴露, 便临时将目标转向了席辰。
  席世涛死了华南军势必会乱,但如果已经杀不了席世涛,那就只能除掉席世涛精心培养的接班人了。
  而这一切,的确都是阴差阳错。
  姚希芸之所以会出现在那,起因是梁茂盛被抓。自从被赶出了姚家,姚希芸等人便依附着梁茂盛给的钱过活。
  可是昨日梁茂盛被抓,姚希芸的日子彻底没了盼头。她觉得,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姚薇薇。
  如果不是姚薇薇,父亲不会被入狱。
  如果不是姚薇薇,她不会被赶出姚家。
  如果不是姚薇薇,梁茂盛不可能失去劳斯先生的订单,又被抓紧警察局。
  分明一年之前,她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姚家二小姐啊!
  姚希芸恨极了这一切,既然姚薇薇毁了她,那么她也要毁掉姚薇薇。
  所以她一早便蹲守在姚家门口,一路跟着姚薇薇去了南京路。下定决心之后,便持刀直冲了过去。
  却不想,被恰巧出现的席辰拦下。
  而席辰,又因此中了枪。
  姚薇薇静静地站在那,听着席世涛对自己的指责,却无从反驳。没错,席辰确实是为了救她,才会中枪受伤。
  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打破了那安静而又沉重的气氛。
  马斯顿医生身上的白大褂此时染上了点点血渍,他伸手解下了口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席司令,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还好对方是在慌乱之下射击,准头不好,没有打在要害处。不过席少爷失血过多,之后一定要好生修养,免得落下什么后遗症。”
  他的话说完,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席世涛伸了伸手道:“谢谢医生,来人,先将马斯顿医生送回去。”
  说完后,就作势要往房间里走,又一下子顿住,转过头来。
  “哼,你可以走了,我不想看见你。”
  这话,显然是对姚薇薇说的。
  在场的人都可以看出,对方此时的态度有多恶劣。
  不过席辰受了重伤,现在又还昏迷不醒,席世涛这会儿看自己碍眼,姚薇薇也可以理解。
  罢了,至少已经从医生的话里得知,席辰没有生命危险了。
  姚薇薇深吸一口气,拉了拉虞鹿的手,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人给出声喝住。
  “站住!我让你走你就走?”
  此时的席世涛,那是鼻不是鼻,眼不是眼,一脸的别扭。
  他看着一言不发的姚薇薇,冷哼一声:“先留下来,免得等会儿臭小子醒了看不见你,又要给我折腾。”
  姚薇薇:“......”
  合着席辰父子俩的性子都这么拧巴。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倒是那肖清越比较有眼色,先一步开了口道:“席伯伯,既然阿辰已经没事,我和虞鹿便不打扰他休息了。我们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他。”
  然后,便伸出了手,想要拉着身边眉头紧撇的虞鹿离开。
  然而虞鹿却避开了他,小声嘟囔道:“可是我想跟着薇薇一起走......”
  在她看来,这席司令真真是个不讲道理,不能让薇薇一个人留在这,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肖清越无奈,轻叹了口气:“姚小姐怕是还有事,你就别留在这给她添麻烦了。你相信我,听话,嗯?”
  他对姚薇薇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绝不会真的吃亏的。
  虞鹿不甘心地看了姚薇薇一眼,还想要询问好友的意见,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肖清越离开了。
  他们二人离开后,席辰的房门跟前,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席世涛率先走进了房门,不过他只看了席辰一眼,确认儿子无大碍后,便气哼哼地转身,去了自己的书房。
  那打伤席辰的北军探子这会儿还被张副官看守在书房里,等着席世涛前去审问。
  至于坏了事的姚希芸,也早就被关进了华南军里的牢房。
  席世涛走后,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席裕连忙看向姚薇薇:“大嫂,你先进去看看大哥,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席裕倒是真没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大哥喜欢的人,自然就是大嫂。
  他清楚,父亲也就嘴上厉害些,其实根本就拿不了大哥的主意。
  听到席裕的称呼,姚薇薇却轻轻瞥眉:“我不是,”她刚要否认,可对上席裕恳切的目光,又不知怎地收了回去,点头回,“好,谢谢。”
  “不用谢。”
  席裕声音温吞,腼腆一笑。
  席裕下楼后,姚薇薇才抬步走进了席辰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大也很空,除了书柜里面琳琅满目的书,就是红木书桌上摆了一排又一排的各式模型。
  那些书大多都是外文版,且不只有英文。姚薇薇认出了几个,皆是物理机械和工程控制那类的。
  姚薇薇收回视线,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席辰此时双眼紧闭,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显得有些黯淡,薄唇泛白,没什么血色。
  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虚弱。
  姚薇薇又想起他昏迷前的场景,那双秀丽的眉下,纤长的睫毛微微敛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坐在床边望着席辰,乌黑的双眸此时云雾迷蒙,辨不清眼底的复杂情绪。
  窗外满地的斜阳,逐渐消弥在夜色的黑暗中,形如弯船的凉月于夜空高垂,一片月影疏松。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男人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薇薇?”他的声线有些嘶哑。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姚薇薇先是小心将人扶起,放了个柔软的枕头在背后让他靠着,然后从旁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的嘴边。
  望着她这一连串无比细致的动作,席辰漆黑如墨的眼睛发亮,笑着喝了一口水,才道:“无妨,死不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再做梦了,可刚刚昏迷时,却又一次梦见了他和她。
  而梦里面的自己,仿佛也受了伤。
  这次的梦境很是混乱,不过不知怎地,席辰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做这种奇怪的梦了。
  他想,或许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对不起。”
  “谢谢你。”
  两人异口同声,又一起愣住。
  姚薇薇抿了抿唇,问到:“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爹应当看见你了吧?他脾气不太好,你别见怪。”
  以席辰对席世涛的了解,这番情景下,恐怕不会对薇薇有什么好脸色。
  毕竟这段时间,席世涛本就因为姨娘们的事气得不行,觉得他原本听话的姨娘们突然的叛逆行为,都是源自薇薇的蛊惑。
  姚薇薇倒没想到席辰说的是这个,摇了摇头回说:“没事。”
  毕竟是她理亏。
  思虑片刻后,她突然开口:“阿辰,益生商贸一直有一笔固定存款。袁维廷现在既然已经动了手,形势恐怕会变得不好,过几日我将这笔钱交给你,想必已经足够填补华南军眼下不足的军费。”
  那么一大笔钱,姚广胜早早就存在了银行里,本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虽然是以防万一的立身之本,但现在她决定将这笔钱给席家,也算是得偿所愿。
  “薇薇,你什么意思?”
  席辰听清她的话后,浓黑剑眉下的眸子如火炬一般,直直地看向她,表情渐渐严肃了下来。
  姚薇薇被他看得有些烦乱,侧过脸去,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什么意思。你此番救了我,我很感激。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受伤。如果子弹没有偏,我便真成了华国的罪人了。”
  她左一句右一句地说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只是觉得,如果席辰死了,这个世界还怎么继续发展下去?旁人都觉得席世涛出事的影响更大,只有姚薇薇知道,席辰才是左右未来局势的那个人。
  而这个人,却因为她险些出事,姚薇薇是自责的,也是愧疚的。
  席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突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笑非笑:“所以,你就要以此还我的恩吗?还是你觉得,我救你是因为这些?”
  听到他语气阴阳怪气的话,姚薇薇秀眉轻皱,低声道:“可是阿辰,我只能这么做。”
  不然,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还席辰的这笔账。
  姚薇薇不是不知道席辰更想要的是什么,可那是她给不了的东西。
  虽然听起来有些忘恩负义,可是她确实没有办法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和一时的感动就嫁给一个人。
  或许是她过分理智的部分,让她打从骨子里就无法接受这种情形的交换。
  席辰顿时觉得心中的那股火苗势头难耐,磨了磨牙,冷声道:“呵,那姚小姐还真是大方。”
  说这话时,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些,却是因为气的。
  席辰绝对相信,姚薇薇许给他的那笔钱会是天文数字,这么一大笔钱,谁能不说一句姚小姐大方?
  刚刚醒来之时,见她动作小心温柔以待,席辰是欣喜的。他还以为薇薇因为自己这一伤改变了想法,以为两人可以顺势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