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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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压枝头的霜雪未待消融,又有新雪如琼玉般纷然碎落。
  雪絮皎素,一片一寸飘降下来,轻轻落在她披散的墨发上。
  “姑娘,姑娘?”
  “该不是从山顶掉下来,咽、咽气儿了?”
  “不至于吧,这么缓的坡,顶多废只胳膊断条腿!元青,你知会将军一声去。”
  “可将军在沐浴啊……”
  耳边喧噪不止,锦虞不耐皱眉,一片模糊的意识点点回温。
  她慢慢睁开眼睛,便见一众战甲骑兵,低头一瞬不瞬观望着她。
  “哎,醒了醒了!”
  不知在雪地上昏倒了多久,锦虞虚浮着爬起来,身上跌疼了,忍不住低低呻楚。
  她还活着,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没缺胳膊少腿。
  光亮落到眉梢,锦虞这才看清他们身后是一片营帐。
  数簇火把灼灼燃着,将那面楚国旌旗照得一晃一明。
  但锦虞没有注意到,另一侧还有面印了“池”字的赤金色帅旗。
  火光跳跃在夜色间,一霎映亮了她瓷白无暇的面容。
  她一袭胭脂锦裳,刺绣金丝雀翎,百鸟衔枝,腰间一根黛色织云衿带系出玲珑曲线。
  只不过此刻她衣发皱乱,略显狼狈,但即便如此,也无损她皎美的容颜。
  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这深更半夜,会有个这般貌美的姑娘从天而降,虽看上去落魄,反倒衬了几许无害娇怜的意味。
  锦虞怔愣良久,猛地清醒过来。
  这里难道是楚军营地……
  她一惊,未作多想,忍着脚上的疼痛反身就跑了开。
  营地驻扎在山丘背风处,三面环山,仅北面一条出路,亦是守卫重重。
  锦虞逃不出去,很快便被他们围堵到了中营一座军帐前。
  此帐显然与旁的不同,是用阔气的牛皮和羊毛毡捆绑搭建的,分明是行军的营帐,却甚为雍容贵气。
  这遭经历下来,锦虞身心俱疲,双唇冻得发白,雪肤也微泛异红。
  她都跳崖寻死了,没想到还是躲不开楚军势力。
  锦虞一时无措,忽然一阵晕眩袭来,她伤脚一崴,倒向身后垂落的帘幔。
  她低呼,整个人蓦地栽进了帐中。
  众人都来不及阻止,原地愣住。
  为首的元青怔怔道:“要完……”
  *
  偌大的帐内,两盏光玉琉璃灯透亮高悬,一室溢彩烁目。
  锦虞吃痛闷怨,再摔下去,她非残了不可。
  她咬着牙支起半身,目光触及前方,顿住。
  银丝绣线的软罗幕帷,自四面静静垂落,脚下的云纹朱锦长毯一路铺展到纱帷最深处。
  透过虚掩的纱帐,一鼎落地螭兽鎏金熏香炉,缭绕轻烟。
  又似有水波雾光,随之轻漾。
  光影恍惚,帐幔上朦胧勾勒出一人挺拔颀长的身影。
  楚国的将士,都如此骄奢安逸的吗?
  锦虞半疑半惑,慢慢站起身来,向纱帐内轻步走了过去。
  四下悄然,只有里边似有若无的动静,和她腕间轻微碰撞的瓷铃声。
  锦虞轻轻拂开帷幔一角。
  只见暖烟迷离,男人背对而立,上身半裸,肩背肌理线条完美,后敞的流云丝衣正穿到一半。
  那人缓缓偏过头,侧颜轮廓初现。
  锦虞呼吸一窒,第一反应竟是非礼勿视,倏地转过了身去。
  便在这时,帐门外传来元青谨小慎微的试探:“将军恕罪,属下大意,没能将人拦住……可需……属下进去?”
  闻言,锦虞一怔。
  他是穷凶极恶的楚军将领,她在心虚个什么劲!
  回过神,锦虞清眸一凛,摸向腰侧,一把镂金锋锐的贴身短匕现于手中。
  她身姿修挑轻盈,飞身入帷,裙裳飘飞,四周纱幔无风自扬。
  而里头那人,已披上了云白软袍,去簪散发于身后。
  他徐徐侧身,闲坐案前,始终从容淡然,当她不存在似的。
  不过一息,锦虞便掠至他身后,细薄锋刃架在他脖颈上,冷声:“让他们走!”
  熏炉轻烟萦绕着水气,有异香浮动,四下忽而陷入死寂。
  男人仿若不觉刀匕在颈,手指修长,稳稳执过案上的羊脂白玉盏,低头浅抿了口茶。
  他状极悠闲,全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锦虞有些后怕。
  毕竟她只是虚张声势,知道自己从前偷学的几招花拳绣腿,不可能慑住一个戎马沙场的大将。
  但他既不听从,也不反抗,让她捉摸不透。
  锦虞咬唇,下意识捏稳刀柄,胁迫催道:“快啊!”
  她一动,铃铛里的玉珠子便晃荡出了几许清音。
  男人像是突然顿了一顿。
  默了会儿,茶盏放回案上,他微微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锦虞不满他的无视,正想将匕首压下几分,便听他缓缓开口。
  “乌墨。”
  他的声音有些微清冷,但低醇质感,很是好听。
  锦虞心绪一紧。
  明明第一次听,甫一入耳,她心底却不知缘由地,仿佛有处空虚忽然被苦涩覆没。
  他只是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可听到他的声音,她蓦然间,心觉酸楚和不甘……
  锦虞讨厌这种感觉。
  旁侧那张纯白柔貂铺就的软塌上,突然传来一丝动静。
  锦虞思绪一断,斜眸望去,这才发现那儿躺了只尺玉雪猫,一身蓬松的软毛陷在白貂锦毯里。
  听到男人低唤,它从清梦中醒来,怏怏掀开眼睛,露出异色双瞳。
  左琥珀,右宝蓝,十分漂亮。
  它趴卧着,像只高贵的小狐狸。
  锦虞从未这么近地见过猫,她细皮嫩肉的,宫奴们总怕它们太野挠伤她,故而不允有猫狗进她的宫殿。
  可这只雪猫,锦虞总感觉自己养过它很多年。
  只是它通体羽白,居然名为乌墨,好生奇怪。
  这时,男人指节敲叩案面。
  还在柔毯上舒服磨蹭的雪猫,这才不情不愿低呜了声。
  它伸个懒腰,跳下软塌,一瞬便蹿出了营帐。
  锦虞恍然回神。
  她莫不是在雪地跑了太久,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会对他的猫也有怪异的感觉……
  *
  帐外,雪夜更深。
  乌墨侧坐在众人面前,绝美的眼眸微细,清高又贵气。
  毕竟相处不是一朝一夕了,乌墨一出来,他们便就明白了里面那人的意思。
  为首的另一人叫元佑,他点头笑笑:“得嘞小主子,咱们不打扰了,这就走,这就走!”
  而元青略有些迟疑:“真走啊?将军他……”
  “嘘,快都散了散了!”元佑挥退了众兵,边将他拽走,边道:“将军用你操心吗,谁能伤得了他?”
  元青回头望了眼渐渐远去的军帐,“我担心的是那姑娘,你见哪个进过将军帐里的女子有好下场了?”
  “嘭——”
  他话音方落,便听见瓷器银瓶的迸裂碰撞声,接二连三自王帐中传来。
  两人一怔,懵懵对视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9点更,有变动会在最新章作话告知。
  ★腹黑妖孽大将军x傲娇可爱小公主●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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