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
  外面是一条不算太长的走廊, 走廊两端的墙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油画。
  这些油画又有些地方和外面不同——上面所画的不再是各式各样的漂亮女人,而是庄园里的四位小姐。
  四位小姐或坐或躺,或用餐、或学习, 穿着不同颜色款式的衣服。这些衣服唯一相同的一点, 大概就是都很精致, 衬得四位小姐一个个如同出水芙蓉、闭月羞花。
  沈卯卯密集恐惧症又要犯了。她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这些画,轻声轻气地说道:“男爵是不是有什么疾病?”不是骂人,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哪有人会把每一任养女的油画都挂在墙上, 现任养女还尼玛画这么多幅的?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男爵像是一个大变态。
  这条长廊的两端都有一扇门,向前那扇灯火通明,应该会通往大厅, 向后那扇却没有点灯,不知道是通向哪里的。
  娄京墨没有第一时间去宴会厅,反而打起了研究城堡的念头。
  她走到后面的那扇门前, 看到了门上的三把大锁。
  这锁完全不是农场大门口的那个小破锁能比的,又结实又牢固,娄京墨握锁头, 轻轻晃动了两下, 然后又将它放下。
  沈卯卯小声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娄京墨摇了摇头, 又将耳朵附在门上,侧耳倾听。
  走廊里的音乐声还很响亮, 就算里面有什么声音恐怕也很难听到。沈卯卯奇怪她在听什么, 有样学样, 将耳朵贴上了另一扇门, 闭目凝神。
  起初什么声音都没有, 但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声被距离稀释而显得音量不高、但极其刺耳的尖叫从里面传了出来。那尖叫声格外绵长, 像是一位少女拼尽了全身力气才发出来的声音。
  沈卯卯的脑袋如同被烫到了一样立刻离开了大门,那尖叫声骤然消失,只剩下从前方宴会厅里传出来的音乐。不过看着娄京墨认真倾听的表情,恐怕只要她再把脑袋凑上去,就能再次听到那个声音。
  金毛问她:“怎么了兔子姐?你听到了什么?”
  沈卯卯形容不出来刚才那种令她遍体生寒、毛骨悚然的叫声,只能侧身让出来位置,道:“你自己听吧。”
  金毛好奇地把耳朵凑上去,只听了几秒就小脸煞白地撤退了:“我靠……这里面有什么?”
  沈卯卯对他比了个“嘘”。
  金毛看了一眼娄京墨,识趣地闭上了嘴。
  娄京墨趴在门上听了大半天,越听脸色越差,最后面色阴沉得如同锅底。
  沈卯卯和金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不解。沈卯卯甚至又把脑袋凑上去,想听听娄京墨听到的东西是不是和他们听到的不一样,娄京墨却伸手捞住了她的脑门,把她带回身边,低声说道:“别听了,干正事。”
  沈卯卯眨眨眼睛,把疑惑压在心底,没有再问。
  三人一前两后地往前走,娄京墨揽住沈卯卯的肩膀,又回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就转了回来。她低垂下眼睑,眸中隐藏着一片深海。
  娄京墨抓她肩膀的手有些过于用力了,让她有点吃痛。
  沈卯卯眨眨眼睛,没有出声。
  长廊另一头的大门没有上锁,也没有守卫,走在最前面的金毛轻轻把门推出一个缝隙,眼睛贴在上面观察里面的情况。
  里面居然是厨房。
  沈卯卯再稍微一联想,就想到了雀斑应该是从这里逃走的。
  厨房里是一阵热火朝天的景象,主厨站在灶台后,快速捏出一块块造型精致的糕点,接着被另一个人送进蒸炉。水蒸气布满了上半个厨房,离远了只能见到一双双行走的腿,和人们上半身模糊的影子。
  同时还有一批糕点被端出来,候在一旁的女仆就接过银盘转身离开,将糕点送至宴会大厅。
  这个时候不潜入什么时候潜入?!
  娄京墨推了把沈卯卯,小声说道:“自然点,直接进去。”
  “那你们呢?”沈卯卯道。
  娄京墨:“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你自己小心,注意别和另一个你正面交锋。”
  沈卯卯点头,娄京墨和金毛站到两边门后,身体紧贴着走廊的墙壁。她见两人藏好了,就一把拉开厨房的大门,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一大片水蒸气涌出去,厨房里的人把视线移到门口,只见到了一个模糊的黑白色身影,看起来似乎是个女仆。
  只看了一眼,他们就移开了视线。毕竟现在正是忙起来的时候,一个女仆而已,还不值得他们大惊小怪。
  沈卯卯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她没有关门,直接抬脚混入人群,很快厨房里的人就分不清哪个才是刚来的女仆了。
  她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到了排着队等着领糕点食物的女仆们,于是就干净利落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后。
  队伍快速前进,很快就轮到了沈卯卯。负责递糕点的人带着一双厚手套,他把糕点从一个蒸笼上取下来,放在银质的托盘里,再转身递给下一个女仆。
  这么一转身,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
  沈卯卯小声简单解释了一句:“人手不够,我被抓来顶班。”
  赫永昌了然地点点头,把托盘递给了她。
  沈卯卯松了一口气,双手稳稳当当地端着托盘,脚步轻快地往宴会厅走。
  从厨房到宴会厅的路不远,这段路的墙壁上自然也是挂着几幅油画的。此时油画上一片空白,小姐姐们又出来玩了。
  这些空白的画框几乎瞬间就让沈卯卯回想起了昨天晚上被死亡支配的恐惧。
  不过好在现在并非只有她一个人,那边一个有影子的女仆npc手里端着同样的托盘,看样子也是要去宴会厅。沈卯卯放慢脚步,等到女仆走到她身边,才笑眯眯地说道:“你好,我是新来的,不太知道路,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npc小姐姐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答应下来。
  有伴之后沈卯卯安心了许多,到达目的地的路还很长,她的心思活络起来,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些画很恐怖啊?”
  闻言女仆疑惑地转过脑袋看了一眼墙壁,回答道:“没有啊,薇薇安小姐的美貌还是一如既往呢。”
  沈卯卯抓住了重点。
  难道只有玩家能见到那些空白的画?
  “薇薇安小姐是哪一年的小姐?”她像是一只好不容易抓到羊的羊毛贩子,恨不得把这只羊羔薅秃了。
  npc女仆停下脚步,笑眯眯地对她说道:“是前年的小姐。”说完还抬手指了一个画框:“这位就是薇薇安小姐,她的眼睛像一块无暇的美玉,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恐怕连女孩子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沦陷!她这头漂亮的金发,就像是……”
  随着她的形容,那幅画上突然出现了一团如同墨水晕开一般的痕迹。那是一团绿色,它扭曲着、变形着,最后凝固成了一双温柔的绿色双眼。
  沈卯卯:“!!!”握草!!这位大小姐刚才难道一直在她们附近偷听她们讲话?
  绿色之后是金色、接着是肉色、红色……
  这位薇薇安小姐的五官和头发回到了画框里,一双红唇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吓得沈卯卯赶紧打断了女仆的话:“好了!我知道薇薇安小姐有多么美貌了!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很长的时间了,现在必须得快点把糕点送到餐厅,接下来有时间我们再聊这个,好吗?”
  一大长串话说完,女仆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好吧,有机会再聊哦。”
  沈卯卯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那幅画,却发现上面的异变并没有因为她打断女仆的话而停止,各色颜料依旧在画布上翻滚着,薇薇安的整个脑袋已经恢复了原样,接着轮到了她的身体和手臂。
  她直觉画如果全部恢复就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连忙催促着女仆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这条长廊。
  直到彻底见不到薇薇安的那幅画,她才松了一口气。npc只以为她是怕来晚了会受到惩罚,也没有多问。两人不再交流,卯足了劲儿往宴会厅走。
  宴会厅的大门敞开着,不断有女仆来回进出,为舞会送上糕点和美酒。
  烛光闪烁,舞池里的贵族们脸上带着各式各样的精美面具,男女搭配,跳起了交谊舞。
  沈卯卯和npc小女仆已经分开,她穿梭于人群之中,把糕点摆放在相应的位置,然后开始满大厅乱瞟。
  她不清楚这些人戴上面具前都穿了什么,现在根本分不出来他们哪几个是四位小姐,哪个是男爵。
  唯一让她非常在意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影子的。
  跳舞的人很多,地面上的影子却只有一小半。
  沈卯卯把眼睛往上看,所有人都有舞伴,绅士们或搂腰、或扶肩,引领着女伴们做出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动作;她又把视线挪回地面:一小半的人的影子搂着空气独自起舞,剩下的人连影子都没有。
  靠。
  沈卯卯暗骂了一句脏话。
  现在这个大厅,就特么的是个鬼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