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让妈妈抱一抱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另一边,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朱丽叶谢过医生,从医院回到学校。周围还是热闹的人声和夏日的蝉鸣。朱丽叶觉得有些冷,自己趴在桌上,想,要是自己可以缩成一个小小一团,也许会好一点。
  人总是对未知的不详怀着莫名的恐惧。朱丽叶无法克制自己会想,医生的话,什么意思?不是还好好的吗?只是恶化了一点点,为什么他的意思不是这样?他到底什么意思?我要不要换个医院看一看?嗯,对,换个医院,也许会好一点。总会有办法的。
  思即此,朱丽叶打起精神,坐起来,准备接下来的课。
  她有时会看不起彭小柔的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但是她的确在潜移默化的受着影响。也许只是太过害怕,宁愿选择相信。
  最后一节课下课,朱丽叶赶着回家,蓝洲在高二部的楼梯口那里。高三比她们早放十分钟,学校给高三的福利。他却总是拿来找朱丽叶。
  “怎么?”
  “我今天听人说,你请假了。”
  “对啊,我带妈妈去检查了一下。”朱丽叶一边走一边和蓝洲说话。逆着人群走,蓝洲站在她旁边,带给人很大的安全感。
  “阿姨是身体不舒服吗?”
  朱丽叶看蓝洲担忧的表情,对他笑了一下:“没有,只是简单的体检。总要做的。”
  “这样啊。”蓝洲有些放心下来,继续说:“我帮你问了一下小凯的姐姐,她说她可以帮你们看看。”
  “真的吗?”朱丽叶知道段楷林的姐姐是医学院的,她的导师是国内很有名的神经内科的专家。
  “嗯,她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带阿姨去,她可以帮忙约见一下她的老师。”
  朱丽叶想,蓝洲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要是约时间,他和段楷林都要忙,就说:“等一段时间吧,我妈妈今天刚拿了药。你安心复习吧,等你考完了,我们一起吧。”
  “那好。你路上小心,还有晚上,要让人送你。”
  “知道了。快回去吧。”
  朱丽叶回到家,屋子里很安静,彭小柔应该在房间休息。她去厨房做好了饭。推门进去叫她。彭小柔从睡梦中醒来,几缕掺着白发的头发散乱在脸上,朱丽叶才惊觉,彭小柔在以她无法控制的速度衰老下去。
  她扶起彭小柔:“今天很累吗?”
  “没有,早上请假了嘛。下午就多做了一点。”
  “更你说了,不要那么辛苦。”
  “没有辛苦呀,你放心啦。”
  吃饭的时候,朱丽叶提出要去医院住院。彭小柔说:“那我还要上班呢。”
  “不上就是了。我们把病看好,再上就是了。”
  “怎么看的好。我不住院。”彭小柔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朱丽叶脸色冷下来,这是她一贯的方法,吓住彭小柔。可是彭小柔只是默默地吃饭,不说话,态度很坚决。
  “我跟赵医生联系,有空床了我们就住进去。”朱丽叶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
  “真的不用。”
  “你是怕住院无聊吗?我放学就来陪你,晚上不是可以申请陪护吗?我可以陪你,就像家里一样。”
  朱丽叶今天很有耐心,她慢慢跟她解释。试图说服她。
  “算了吧,我真的没事。住院也没有多大用处。又治不好,不要浪费钱了。”彭小柔还是不松口。
  朱丽叶心里有那么大的委屈,她害怕她离开,她怕的要命。可是这个人却固执的不懂。她焦躁不已,心里又一团不知道叫什么的火熊熊燃烧起来。她站起来,板凳被抵到后面,她控制不住的说:“不住院你要干什么?死在家里?还是死在外面?”
  彭小柔也不吃饭了,低头垂泪。
  朱丽叶恨她的软弱,从小就是这样。她就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只会哭,她的眼泪全留给这些伤害她的人。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为自己想一想好不好?我想你为自己活着,不要想那些不必要的。”
  这次交谈不欢而散,朱丽叶出门的时候说:“我不管,必须去医院。你的工作,我会打电话给她们解释。”
  朱丽叶自己打算,还有三天学校就要放假了。她可以趁这个机会,把住院的手续都办好。至于彭小柔工作那边,她可以解释,她们应该可以理解。
  用晚自习的时间,她粗粗估算了一下住院的费用。彭小柔之前住过一段时间,她只能根据那时候的费用推测,时间还不是很短。而且她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学校对于区前几名都有奖学金,高三也有很多助学补贴。她可以暂时不用考虑学费的事,可以把钱全部用在上面。
  晚上回家,彭小柔果然还没睡。朱丽叶把自己算的账单给她看。她知道彭小柔在担心什么,她说,你看没事的,钱够用。还有一笔赔偿款,我上大学的钱也在里面。
  早已经没有什么赔偿款了。彭小柔一直把那笔钱当做朱丽叶的大学学费。反复告诉朱丽叶不能用,可是常年的看病吃药,早就把那笔钱蛀成了一个空壳。
  彭小柔看着她一笔一画写下的账单,很久后,还是点了头。
  朱丽叶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想,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明天就可以联系赵医生,然后可以联系彭小柔的工作组长。
  彭小柔笑着说:“这么仔细的账,感觉我们叶子真的长成了一个大人了。”
  朱丽叶笑了一下,她让彭小柔早点休息,自己关掉灯走开。
  黑暗中,彭小柔说:“叶子,让妈妈抱一下。”
  朱丽叶俯下身,轻轻抱住了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彭小柔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安抚她一样。
  朱丽叶听见她轻声说:“我们叶子辛苦了。妈妈好心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