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闻峥嗓子里布满沙粒,短促又嘶哑的喊了两个字,神情发狞。
  他想起来三个月前的雨夜,顾见欢出车祸的当晚,人也是这么不见的。
  正当闻峥要下楼去寻人的时候,耳边若有似无传来一阵音乐的旋律,他僵硬的动了动脖子,看向了右手边的房间。
  这是他为顾见欢改造的舞蹈室。
  轻轻推开房间门,音乐声没了阻挡,变得更加清晰,而房间里的少女,一席白色舞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形,随着音乐声,腰肢摇曳而起。
  闻峥全身凝滞,定定地凝视着她,刚才以为顾见欢不见了的时候,他的内心竟然会这么的害怕。
  他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压下内心的躁动。
  做惯了恶人,他还是第一次怕这报应。
  顾见欢并没有注意舞蹈室的门被人推开了,而闻峥此时正在门外,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她第一眼见到这条裙子的时候,就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换上它,而她的肢体,就好像有意识一般,能随着音乐而舞动。
  她天生就是个舞者。
  纤细修长的腿缓缓而立,鞋尖在地面轻点,小腿没受住力,崴了一下,她整个人依照惯性往后倒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顾见欢疼得狠抽一口凉气。
  在门后的闻峥见状,推开门走了进来,蹲在他面前,一言不发便开始查看她的伤势,脚腕已经红肿。
  似乎是讶异他的出现,小姑娘睁着水润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闻峥,你……你回来了?”
  近距离之下,闻峥看到她额头上一层薄汗,碎发黏在额侧,愈发衬得她皮肤白皙,可口得让人短暂失去理智。
  他眯了眯眼,横着手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慢步走出了舞蹈室。
  “先去检查伤势。”
  男人抱着她走进了房间,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去楼下拿了冰块和毛巾后,小心翼翼的替她脱下舞鞋。
  冰块接触到皮肤的那个瞬间,顾见欢疼得“嘶”了声,冰块很冷,男人的手指尖更凉,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闻峥执拗的拿起冰块,蹙眉,“别乱动。”
  他的嗓音和他现在的神情一样,有点哑,沉磁的,像电流声压过耳膜。
  顾见欢了几下没有用,索性放弃,低头看着他的动作。
  他的手指很漂亮,节骨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修长的食指捏着冰块,煨在她受伤的脚踝处,动作极其轻柔。
  空气像冻住似的沉寂了几十秒,安静的气氛下,顾见欢别扭的抓紧了床单,最后还是出声打破了沉默。
  “你在门外看多久了啊?!”
  闻峥垂着漆黑的眸,替她做着冰敷,语气不含情绪,“刚回来,不久。”
  视线自然下垂,落在掌心的白皙娇嫩的小脚上,指甲修剪得很漂亮,圆润光滑,脚腕处还泛着红。
  “下次不许再跳了。”他说。
  “不要。”顾见欢失口拒绝,话刚脱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随即软了嗓音,“闻峥,我喜欢。”
  闻峥抬眸,盯着她看了两秒,少女漂亮的眸子里泛着恳求的光,声音怯怯的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思绪开始在脑海里喧嚣,卷着过往的回忆。
  闻峥第一次向顾见欢提出不许再跳舞的要求时,她脸上可不是现在这副表情。
  那个时候的顾见欢,已经完全不接受他的掌控,她开始叛逆般的反抗。
  明明身体抖得厉害,却还是执拗地抬起头直视他,红着眼眶一字一顿道:“你凭什么依自己的喜好去否定我的梦想。”
  “闻峥,你凭什么这么自私。”
  他不过是不想再见到她因为跳舞而受伤,在她眼里,却成为了一己私欲的霸占。
  闻峥垂下目光,神情薄凉如冰,手上冰敷的动作却没有停,“这几天在床上躺着,注意不要再伤着脚。”
  “好好休息。”
  将她的双脚平稳的放在床榻上,闻峥端着装冰块的盘子打算离开。
  见他要走,顾见欢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她有预感,如果她这一刻选择妥协,就会永远失去这一席舞裙。
  “我真的很喜欢跳舞。”
  顾见欢说完这句话,鼻子一下子酸了起来。
  她不想哭的,只是内心莫名涌起一阵悸动,让她的情绪陷入悲痛,额头也一跳一跳的钝痛,就好像这个场景她经历过一样。
  闻峥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盘子里的冰块一点点化开,水渗在盘底,他低眸看着,眸光比夜色还凉。
  “我以后会注意,不会伤到自己的。”
  她哽咽着,继续说道。
  空气凝滞了十几秒后。
  闻峥转过身,看着委屈得眼圈微微发红的女孩儿,闻峥的眸光慢慢松软下来。
  “哭什么?”他说。
  顾见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眼泪有些止不住。
  闻峥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一侧的书桌上,走上前来,抬起手,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不许哭了。”
  顾见欢抬起眼睛与他对视,她眼里盈着泪,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泪痕顺着眼睑滑下来,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她小声的啜泣着,“我不喜欢你这样管着我。”
  闻峥漆黑的瞳孔收缩。
  良久,他伸出手,揽住了她娇小的肩膀,轻轻拥住。
  低声喃喃,“我还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总能他让陷入沉寂的怜悯心死灰复燃。
  **
  顾见欢崴了脚,行动不大方便,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下楼,她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躺着床上醒了会神,浑身粘腻得难受,才想起来她就这么穿着舞裙睡了一觉,连澡都没有洗。
  她的卧室没有独立卫生间,想洗澡的话只能去闻峥房间隔壁的浴室。
  挣扎了很久,顾见欢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好在她的脚伤好了大半,正常走路已经不会疼了,她收拾好换洗的衣服后,悄悄拉开了房门。
  外面很安静,顾见欢猜测闻峥已经睡了,但是她还是不敢开灯,怕闹出大动静。
  摸黑走进浴室后,洗了个热水澡,顾见欢脑子的神经绷到了极致,动作很快的收拾好,退出浴室。
  在黑暗中,她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要在男人发现前回到房间。
  正当她路过房间门口的时候,还没有收起心中的警惕,左手边房间门突然被拉开,一双强有力的手扣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入了房内。
  房间门被重重合上,顾见欢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人勒住腰,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男人身上热哄哄的气息笼罩之下,顾见欢大脑一片空白,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神色,虚虚喘着气,呓语般喊了声他的名字,“闻峥?!”
  闻峥睨着顾见欢的神情,收紧箍在她小腹上的手臂,把人严丝合缝的圈在怀里,头紧贴着她的颈窝,恨不得要和她融为一体。
  顾见欢还懵着,再抬眸对上闻峥那幽暗的眼神,吓得嗓子说不出来话。
  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裙,这样相贴的姿势,轻易便能感觉到身边男人炙热的体温。
  空气冻住似的静默了几十秒,闻峥极度躁戾的眼神,在嗅到少女身上淡淡沐浴露的香味时,平静了下来。
  他闷哼了声,“在外面做什么?”
  顾见欢呜呜挣扎几下,快哭了的语气,“洗澡。”
  顾见欢都要被吓傻了,闻峥就这样抱着她,她还真怕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会做出什么,那样的话,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安的感觉开始侵蚀顾见欢的心。
  闻峥眼眸深深盯着她,抬起手,指尖触到她鬓角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那张白净到没有血色的小脸。
  “你……你想干什么?”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顾见欢立马变成一只炸了毛的猫,触电般的激烈反抗起来。伸手抵住他的肩膀,想要拉开距离,可惜力气没有他大,怎么也摆脱不开。
  她闭着眼,豁出去了,“我……我今天不舒服!”
  闻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怀里的女孩,移动胳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将她圈在怀里,紧接着,男人用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声说。
  “乖,睡吧。”
  睡……睡觉?
  顾见欢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耳边传来男人平缓的呼吸声后,她狂跳如雷的心仍旧在卖力跳动着。
  她有些难受的动了动脚,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膝盖,她连忙缩了缩腿。
  “不想睡?”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又哑又沉,吐息近在咫尺。
  “不是。”
  顾见欢连忙否认,不敢再乱动,害怕任意一个小动作就能勾起他的注意。
  顾见欢不知道,黑暗中,躺在她身侧的男人缓缓掀开了眼皮,眸底掠过一道寡淡的光。
  【闻峥,我会很乖,让我去学跳舞好不好。】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闻峥回想起来,十二岁的顾见欢为了学舞,哭着恳求他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同床共枕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