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他不是不争,只是时机未到,他要一步步谋划,不敢大意,亦是不敢有任何差池。
  “娇娇,是阿兄对不住你。”温泽这话发自肺腑。
  温舒宜娇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经受世事磋磨的憔悴,反而容光焕发,精致娇媚。
  “阿兄多虑了,本宫可是很喜欢如今的富贵权势呢,何况皇上年轻俊美,是一等一的男子,本宫每日伴驾左右,倒是不吃亏。”温舒宜忽闪着水眸,一脸坦诚。
  温泽忽然无话可说,一时语塞了。妹妹自称“本宫”时 ,倒是真有一股子妖妃的样子。
  温舒宜不打算循序渐进了,直言道:“阿兄,我看不惯白良媛,白家也早该覆灭了,当初承恩伯没有少欺负咱们温府,阿兄今日出宫就去调查一下承恩伯府白家,本宫要在一个月之内看到承恩伯府崩塌。”
  似是知道温泽的顾虑,温舒宜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阿兄不必有任何疑问,就按着我说的去办,等到时机一成熟,我会告诉你一切。再者……阿兄如今身为朝廷命官,本该为民请命,承恩伯府尸位素餐,阿兄难道不应该彻查?”
  说到这里,美人忽的噗嗤一笑,真真是笑靥如花,确切的说是笑的没心没肺,“皇上本想铲除先帝留下的那些老臣,我温家不过就是顺应帝王心意罢了。”
  温泽,“……”竟无言以对。
  不多时,温泽抱着温良走出了轩彩阁,傅生正老老实实的在外面候着,吹了半晌冷风也没有半句怨言,“阿泽,如何了?娘娘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温泽看了看傅生,他虽是惊讶于妹妹的变化,但奇怪的是,他找不出妹妹话中的一丝错处。后知后觉之后,还觉得妹妹言之有理。
  轻叹一声,温泽道:“走吧……出宫。”
  两大一小就那么离开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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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外头风大,您进屋歇着吧,一会就该用晚膳了,李公公派人过来传了话,说是皇上今晚过来。”徐嬷嬷走近几步,恭敬道。
  温舒宜自入宫以前,她便伺候左右,又因是宫里的老人,看人极准,徐嬷嬷自是察觉到了温舒宜的失常。
  说是性情大变也不足为过。
  她是温舒宜的心腹,此前并不知道傅生是女子,温舒宜突然揭穿了傅生的身份,令得徐嬷嬷更是震惊,完全不知温舒宜是几时知道了这一层。
  “嬷嬷,你有话想问本宫?”温舒宜拉住了徐嬷嬷的手。
  徐嬷嬷一怔,“老奴不敢。”
  温舒宜态度谦和,完全看不出傲慢孤高,笑道:“本宫知道,嬷嬷是一心为了本宫好。嬷嬷放心,本宫以前是太傻,从今往后本宫不仅会护着温家,也会护着你们。”
  徐嬷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以前太傻……?
  娘娘此前不傻啊。
  不多时,褚彦来了。帝王刚结束御书房的政务,身上有股淡淡墨香,他已褪下冬日的繁琐厚装,一袭玄色长袍,衬的腰身精瘦修韧。
  内殿飘着桃香,美人正亲自挽袖煮酒,还是昨年的桃花酿。
  帝王驾到,美人也不起身行礼,偏生她一副娇弱可人的模样,又不会让人觉得她是骄纵无礼、恃宠而骄。
  褚彦想起上回温舒宜一杯倒,并不想让她饮酒。
  “娇娇方才见了傅生与温泽?”褚彦问道。
  美人抬头,“嗯,阿兄也该成婚了,臣妾提醒了傅大人几句,让他为了前程,莫要一直缠着阿兄。”
  此前,褚彦嫉妒傅生与晋王,与温舒宜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如今得知傅生是那道中人,那令人胸闷阴郁的醋意总算是消除一半。
  褚彦撩袍落座,抬手捏了美人鼻尖。
  温舒宜瘟疫痊愈后,褚彦总想时不时能够看见她,即便不做什么,捏捏这里,掐掐那里也是好的。每次看见她“哎呀”的惊叫,他竟然莫名满足。
  “娇娇胆子肥了,朕来了,你也不行礼。”褚彦打趣。
  温舒宜抬眼,娇羞一笑,“皇上都说了,臣妾与皇上之间非同寻常,皇上是臣妾的夫君,私底下当然比谁都亲密,何须那套虚礼?皇上,您说,臣妾所言有道理么?”
  对上美人灼灼的桃花眼,褚彦的心像是被一场绵绵细雨洗涤,无法因为美人失礼,而迁怒于她。
  夫君……
  他有过好几个女人,还无人敢将他视作夫君。
  褚彦明白温舒宜的小心思。
  “娇娇说的是,朕就是你的夫君。”第一次当人夫君,难免心情荡漾,内殿酒香肆意,褚彦未饮先醉,“娇娇,你说……你与朕是不是前世有缘?”
  不然,英明神武如他,又如何会被一个小女子给迷惑了?
  那日,荣国公府的荷花塘边,他第一次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大脑出现一刻的空白,忘却了身为帝王该有的持重与城府。
  她说要入宫,他便应下了。
  这时,温舒宜单手挽袖,亲自给帝王倒了一盏温热的桃花酿,又撒了昨年晒干的桃花瓣,酒色醇香。
  美人娇靥一笑,笑容如银铃,纯真灿漫。
  “呵呵呵……臣妾也觉得,上辈子臣妾与皇上一定相识。臣妾猜呀,皇上还做过什么对不起臣妾的事,所以这辈子皇上处处护着臣妾,便是来给臣妾还债的。皇上呀,臣妾说的有没有道理?”
  刚才气氛刚刚好,良辰美景、风花雪月,可美人突然说了这番话,褚彦顿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是自己的深情被美人怀疑了。
  “休要胡说,朕怎会对不起你?朕对你好不好,你自己还能不清楚?
  褚彦很想告诉温舒宜,历朝历代以来,哪位君王不是三宫六院,与先.祖.相比,他已素寡如苦行僧了。
  温舒宜淡淡一笑,亲手喂帝王饮酒。
  一杯下去,接着又是一杯……不知不觉,半壶桃花酿已灌入帝王腹中。
  帝王的酒品并不是很好,趁着他“发疯”之前,温舒宜提出自己的诉求,“皇上,臣妾兄长已二十有五,臣妾想其求一封赐婚圣旨。”
  褚彦本就打算扶起温家。
  放眼朝中,能够让他信任的世家寥寥无几。
  温家已无根基,在朝中并未拉帮结派,但又余威尚在,容易扶持,也容易掌控。
  按着帝王的计划,他本想促成温泽与白梅梅的婚事。
  温泽若是娶了白梅梅,也算是给温家找一个得力的盟友。
  然,帝王却是百密一疏---
  温泽与傅生竟是背着他好上了!
  温泽是该娶妻了。
  褚彦面带桃花,虽是神情依旧,气度也仍然威严肃重,但眼神变了。
  那双幽若深海的眸,此刻仿佛正荡漾着三千里的春水,一把搂住美人,将她摁在膝上,“朕给忠靖候物色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便是西南郡主。娇娇,朕对你是不是很好?”
  他如此器重温泽,纯属是爱屋及乌。
  娇娇一定能明白他的一腔热诚。
  美人似乎早有预料,并不吃惊,也没有表现出帝王所想象的感动万分。
  “皇上,温家已经历大起大落,如今兄长能得皇上器重,臣妾已感激不尽。但温家不想高攀。与其和西南王府结亲,惹来朝中嫉恨,不如择小门小户之女。荆州王家与温家世代交好,兄长腿疾才好不久,王家是岐黄世家,王家女也继承了祖上医德,嫁于兄长恰好合适。况且……臣妾不想让皇上为难,如今温家已崛起,倘若再和西南王府结亲,只怕会惹来朝中非议。臣妾想恳请皇上赐婚荆州王家嫡女与兄长。”
  男人在两种情况下最容易被忽悠。
  一是在榻上,另一个就是酒醉微酣时。
  褚彦没等来美人感动,他自己先感动了,“难得娇娇如此深明大义,那朕就依了你。”
  旁人想要高攀还来不及,温家却是主动放弃西南王府的姻亲,可见温家的确是不图功名利禄。
  温舒宜揪着帝王衣襟催促,“皇上这就下旨吧,阿兄与傅大人走的太近,臣妾担心夜长梦多。”
  褚彦仿佛找到了知心人,“不瞒娇娇,朕也怕夜长梦多。”
  一言至此,当即对着殿外高喝,“李忠!拟旨!”
  李忠不明白皇上这又是闹哪一出,帝王酒量不佳这件事很少有人知晓,毕竟褚彦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李忠奉命行事,很快就奉上了空白圣旨,褚彦宛若诗仙附体,挥笔落下洋洋洒洒的几行字,“即刻送去忠靖候府。”
  李忠,“……是,皇上。”
  事情办妥,内殿再次只剩下孤男寡女,褚彦酒意上来,兴致也上来了。沉浸在深情之中难以自拔的帝王,抱着美人,含情脉脉的问,“娇娇,今晚你怎么打算怎么谢朕?”
  谢啊,当然要谢。
  温舒宜双臂勾住帝王脖颈,美眸勾.魂.摄.魄,她不按常理,笑着说,“皇上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呢。”
  褚彦一怔,再没有拖延,抱着美人起身,大步往内殿走去,琉璃珠帘被拂开,来回左右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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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明德伯府。
  傅生已消极怠工数日,眼下又正当春寒料峭,他一惯喜觉,此时正酣睡着。
  “阿生!阿生你快醒醒!出大事了!”
  傅生忽的惊坐起,伯夫人已“破门而入”,神情看似甚是激动,“阿生我儿!怎的这般命苦?!温家那小子是个负心汉,下月就要娶正妻了!呜呜呜……”
  伯夫人是被养在家中的菟丝花,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就是谎称傅生是个带把的。
  傅生揉了揉胸口,这两处近日来无端酸胀,“母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伯夫人拍案而起,“阿生我儿,温家郎君亦没甚过人之处!咱们再重新挑一个借.种,我儿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傅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的性子八成是随了母上大人。
  傅生被吵的脑壳疼,遂将一切如实说了出来,“母亲,你且听我说……”
  片刻后,伯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为娘对不住你,若非为娘当初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也不会让你一辈子穿不得红装。如此也好,你既是傅家世子爷,也能当温泽的侯夫人,为娘替你高兴。”
  傅生,“……”
  母上竟然接受的这样快?
  这厢,伯夫人话锋一转,突然抓着傅生的手,问道:“阿生,你与贤婿的第一个孩子是姓傅吧?!”
  傅生,“……”
  听着母亲喊“贤婿”二字,似是十分娴熟,宛若私下演练多遍。
  他也想第一个孩子姓傅,就得看阿泽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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