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倘若自己没有心悦她,她现在也如后宫其他女子一样,迟早泯然众人矣。
  温舒宜不知帝王九曲十八弯的风.月心思。
  她以为帝王提及卫婕妤是在试探自己,毕竟,她知道卫婕妤是向着晋王的,皇上必然也知晓。
  温舒宜莞尔一笑,“皇上,臣妾在这后宫,就与您最熟了。再者……卫婕妤也是后宫妃嫔之一,臣妾与她难免有走动。”
  这样说似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温舒宜忽的面色一沉,盈盈秋水眸似怒含怨,她知道皇上喜欢自己依附着他,但需得把握一个度,“皇上,您突然提及卫婕妤,莫不是……跟臣妾在一块,还想着她?”
  她一副吃醋,但又不敢明说的小表情,令得褚彦心头涌上一阵古怪的……幸福感。
  “娇娇这是吃醋了?”褚彦也怀疑她话中真假。
  可如今,即便蜜里藏着□□的甜言蜜语,他也尽数接受。
  帝王饮了一口酒,未及温舒宜答话,他一低头,捏住美人下巴,对准粉唇,尽数渡了进去。
  温舒宜不曾吃酒,被呛到了,好在桃花酒醇香,口味不错,她并不排斥。
  褚彦自己也愣了。
  他以前没干过这事,此刻当起昏君,竟是轻车熟路,无师自通,仿佛天赋异禀。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接下来又继续渡了几口,唇.齿.相.缠,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此前,褚彦脑中只有宏图霸业,十年如一日,日子索然无味,有了娇娇后,他内心的无边荒芜逐渐开遍娇花,此刻此时更是鲜花遍野,春光灿漫。
  “娇娇,你要相信朕,朕其实……”并未将其他女子放在眼里。
  正要说出口,但褚彦猛然意识到一桩事,他说什么都是徒劳,毕竟……后宫的女子,他以前都宠.幸过。
  他是帝王,宠.幸后宫嫔妃理所应当。
  但眼下,竟有些难以启齿。
  更是不想在温舒宜面前承认,他对她有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这个要不得!
  他可是大周皇帝!
  睡了几个女子而已,他犯不着耿耿于怀!
  温舒宜忽闪着水眸,视线在涣散,不知是不是桃花酿的后劲上来了,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发自内心的夸赞道:“皇上,您可真好看。”
  言罢,温舒宜的脑袋搭在帝王肩头,缓缓闭上了眼。
  褚彦,“……娇娇?”
  帝王很后悔,下回再想要助兴,也只能是他自己一个人吃酒了。
  褚彦没离开,抱着温舒宜上了榻,她穿的极少,抱在怀里仅有小小一只,每当这个时候,帝王内心深处的慈爱就开始隐隐作祟,他急切的想干点什么,但又不想当禽.兽,最终只能自己去了净房……
  夜未央。
  四下光线清浅,今日竟然罕见的冒出了月牙儿。
  褚彦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
  梦里也是轩彩阁,清风拂起雪色纱幔,在眼前飞舞,宛若美人的舞姿,弧度摇曳。
  褚彦张望一二,唤了一声,“娇娇?”
  他赤着足,是刚从浴池出来,身上的水珠顺着胸膛,一路往下,最后落在了黄花梨木质地板上。
  他不知在轩彩阁绕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八角亭看见了他的娇娇。
  许是现实中某种渴求没有得到满足,褚彦略显心急,他还没体验过梦中纵情的滋味,想来梦中更是可以肆意妄为,即便当了昏君,也无人知晓。
  褚彦走上前,“娇娇,朕来了。”
  美人背对着他,墨发及臀,一袭清透粉装,腰身婀娜,仿佛也是将将出浴的光景。
  褚彦没有得到回应,抬手搭在了美人肩头,试图将她摆正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就在美人转身之时,褚彦对上了一双极致美艳,却也极致清冷的眼,下一刻,他的腹部传来皮肉穿透的疼痛感,他看见了美人眼中的讥讽,还有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粉唇,正微微扬起一抹又坏又美的弧度。
  “想不到吧,皇上。”
  褚彦的目光缓缓往下,落在了腹部溢出的汩汩血流上,美人的柔荑正握着匕首,在他腹部反复搅着。
  为什么……?!
  褚彦猛然睁开眼,“为什么”三个字在他脑中不断回荡放大。
  再定睛时,他怀中正抱着温舒宜,她是背对着自己的,身上也穿着那件清透的薄衫,如黑色绸缎般的墨发就在眼前,一切就像在梦里,但这又不是梦。
  褚彦喘了几口。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梦见温舒宜要杀他。
  且这些梦境,一次比一次逼真。
  就好像是曾经发生过。
  平缓片刻,楚彦.抽.离.了温舒宜枕着的臂膀,他穿衣下榻。
  他本就是一个多疑之人,自幼起就不曾真正信任过任何人。
  男女之欢、两情相悦……这些统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温舒宜的出现不是一个意外,但他心里有了她,这就是一个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意外。
  “情”本不该属于帝王。
  此时,温舒宜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方才噩梦惊醒,便察觉到身后的帝王也醒了。
  她梦见自己用匕首捅入了皇上腹中。
  不知是不是心虚,她此刻不敢“醒来”。
  她面对着床榻里侧,躺着未动,亦不知皇上为何这个时辰离开,即便没有回头,她也仿佛能够感觉到来自帝王幽眸的注视……
  不多时,皇上终于离开内殿,温舒宜这才转过身来,她爬坐身,望着外头天光渐亮,一时间心有余悸。
  不知为何,梦见自己杀了皇上,她的心头有种古怪的酸涩。
  ****
  大年初四,无朝会。
  褚彦从轩彩阁回到帝王寝宫,才卯时三刻,宫门刚开不久。
  法华寺方丈---绝尘大师被快马加鞭请入宫内。
  褚彦并未细细说明,更是不会荒唐的认为,一个梦境能代表什么。
  绝尘大师让褚彦写下了一个字。
  褚彦未作思量,英豪笔在澄庆纸上洋洋洒洒画了一个“娇”字。
  绝尘大师已是耋耄之年,但五官立挺深邃,身段挺拔如初,真要是算起来,他身上也流着褚家皇氏的血。
  按着辈份,绝尘大师是褚彦的祖父级别的人物,常年游历在外,这些年才回到大周,即便远离朝堂,但依旧地位崇高。
  见字,绝尘大师眼眸微觑,淡笑一声,“无碍,并非不解之障。凡事皆有因,皇上这是有一段孽债尚未还清,等到还清那日,皇上便可得偿所愿了。”
  褚彦当即追问,“什么孽债?几时还清?如何还?”
  绝尘大师会深莫测的笑了笑,“皇上稍安勿躁,此是天机,机缘一到,皇上就知道了。”
  褚彦,“……”
  这说了等于没说。
  ****
  晨光熹微,晋王府大门外。
  一头戴兜帽,身披貂绒大氅的男子踏入府门,男人的脸隐入一片光影之下,看不清人脸。
  晋王刚收了宝剑,他从校场下来,小厮迎上前,压低了声音恭敬禀报,“王爷,燕太子来了。”
  晋王府是帝王赐的宅子,而同时,帝王也赐了诸多仆从,晋王等于是每日皆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就仿佛是人被困在蚕茧之中,死活都不由自己掌控,浑身被束缚,就连呼吸也不顺畅。
  长此以往,人迟早会疯。
  晋王有一种直觉,帝王是在逼着他反。
  太后、宋相、朝中部分老臣,这些人都在逼他。
  却从未有人问过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稍作思量,晋王疾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帝王安插的探子,近日来被他安置在别处,但不能排除还有漏网之鱼,在今日之前,晋王皆是无比谨慎小心的。
  踏入书房,门扉合上。
  慕容燕转过身,摘下了头上兜帽,笑道:“王爷,你我又见面了。”
  晋王手中握着长剑,脸上戒备之色甚是明显,“太子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慕容燕既然敢亲自登门,心里便已有了九成的把握。
  “王爷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言了。”慕容燕轻笑了一声,“我想拉拢西南,但皇上不会将白梅梅许配给我,她已是皇上义妹,嫁你亦不合适,我想让你想法子促成白梅梅与宋勤的婚事。”
  晋王一直看不惯宋家,回京后也一直避开了与宋家的交集。
  明明是大周肱骨,却是与南燕牵着不清。
  看来如他所料,宋家已经与慕容燕联盟了。
  “宋勤有结发妻子,太子的要求,本王怕是办不到。”晋王拒绝。他终是不想承认自己变成了曾经最为讨厌的那类人,但他的手不干净了,徘徊在光明与罪恶的边缘,他成了一个流徒者。
  慕容燕嗤笑了一声。
  “王爷还当真是正派,可王爷别忘了,倘若王爷不趁早夺权,届时温家的事迟早会天下皆知。真到了那一天,人人皆会知道,温家是因何差一点死绝了!”
  慕容燕不宜久留,丢下这一句,又道:“我静等王爷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