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翠青姑姑露出一丝笑:“望二姑娘如殿下所说。”
  接下来几日,李玄瑾给太后请安时,发现太后眼底的忧色不仅没有消,还变得更浓郁。
  这日翠青姑姑送他离开时,眼看要到大殿门口,他启唇问了句:“戚二姑娘的病还没好。”
  “没呢。”翠青叹道,“前儿晚上高烧不止,差点……”翠青姑姑语速慢下来,而这个时候,就到了慈安宫大殿门口,翠青姑姑便道:“殿下慢走。”
  李玄瑾嗯了声,抬脚离开慈宁宫。他出了宫,一路往城东,他右臂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他又领了新的差事,东城内河应该维修,他便带着数百将士继续开始维修城河。
  他和手底下的士兵干活都很麻溜,但今儿上午,却有个平日里干活勤劳稳重的人动着动着不动了。
  李玄瑾皱了皱眉,身边有人见他寒着脸走过去,忙叫了声将军。
  “嗯?”
  来人压低声音道:“虎子的妹妹前些日子没了,他情绪有些异常。”
  “他妹妹没了?”这群人都是手底下比较熟悉的士兵,李玄瑾每个人都有几分了解,虎子很疼爱他的妹妹,李玄瑾也知道他有个漂亮懂事的妹妹,“怎么没的?”
  “听说就是头疼,然后发烧,然后就没了。”这个小士兵感慨了一声,“才十七岁呢。”
  说完小兵发现殿下有些愣愣的,他叫了他几声,李玄瑾回过神,看了眼魂不守舍的虎子道,“多看着他几分。”
  “将军放心,我们都知道的。”
  日暮西山,李玄瑾离开东城内河,骑上马往皇子府走去,骑上马的时候,他看了下跟在背后的清风,“清风,你去打听下……”
  清风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罢了。”李玄瑾翻身上了马。
  他不是每日都去慈宁宫请安的,一般都会隔个三五日,不过因为最近太后的心情不好,他倒是去的勤快了点,一般两三日都会去一次。
  这日他进了慈宁宫,就发现太后笑吟吟地和翠青说什么,瞧见他来,太后带了皱纹的眼角微微弯起来:“玄瑾来了,来,今日下面送来的西瓜又红又甜,你也来尝几片。”
  太后心情很好。
  临出宫的时候,他便随口问了句翠青:“戚二姑娘大好了?”
  “是啊,太医说再养上几日就无碍了。”
  李玄瑾离开慈宁宫,他本就不关心戚婵,原来过问,是因为担心太后的心情,如今戚婵一好,他就再也没问过戚婵如何。一个臣女一个皇子,若不是有意寻找机会,别说半个月见不到面了,连她的消息也没再听说过。
  这日他还是在东城河干活儿,刚把粗壮的木柱放下,一个小将走过来,他递给李玄瑾一张纸条,他指了指跑远的小孩子,“将军,有人让他将这个纸条送给你,说是在醉风楼等你。”
  李玄瑾摊开纸条,纸条上写的是房门号,字迹工整干净。他抬起头,他这段河流经东城柳树森森的几条街,于是河的两边则是各种酒肆茶楼。他一寻,便瞧见侧前方有个茶楼飘荡的旗帜行写着醉风楼三字。李玄瑾垂眸看了片刻纸条,他走了过去。
  他进茶楼后先问了下,“云字号是什么客人?”
  “是位姑娘。”
  姑娘?
  李玄瑾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小二指了指云字号的门牌,包厢房门紧闭,李玄瑾敲了敲门,但没有人开门,他向小二确认了下,小二表示就是这间。
  李玄瑾微微推开门,现在已经是日薄西山,云字号的房间门窗紧闭,光从门口进去,只将目之所及照亮。他提脚走了进门,但刚一进门,就有一只细嫩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他转身往侧一避,那人似乎预料到了他的行为,刚好侧走一步,落在他站定的身旁。
  一阵数日不曾闻过的熟悉冷香袭来,李玄瑾没看清那人的眉眼,却已经开口道:“戚……”
  戚这个字才开口,他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被人紧紧地堵住了嘴,那个吻炙浓烈,仿佛要燃烧一切,李玄瑾想推开她,但才低下头,就看到她纤细卷长的眼睫,她脸瘦了些,他怔了下,她似乎发现他的失神,于是她亲的更加猛烈炙热,似乎恨不能将他吃吞入腹。
  李玄瑾定了定神,命令自己眼神冷如冰雪。
  他刚好摆好眼神,但戚婵却松开了他,她拉开两人的距离,李玄瑾嘴唇动了下,戚婵微喘的声音传来:“再给我三个月,三个月后,你还不动心,我放弃。”
  上次他见她,她的眼睛静谧如水,如今她的眼睛还是像水,但水底下加了一把滚烫的火,将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快死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你这个人,李玄瑾,就这么放弃你,我死不了心。”
  第27章 动心(四) “就只是三个月而已。”见……
  “我……”李玄瑾的唇动了下。
  刚动一下, 一只纤细的手指按上了上去,戚婵目光里带着股狠厉,但狠厉中又有一丝脆弱:“你不能拒绝。”
  李玄瑾真的想拒绝, 他和戚婵完全不可能的,“戚二姑娘, 你有这三个月时间,完全可以寻找一个……”
  话没说完, 就被戚婵目光灼灼地打断了, “我十七年只遇到了一个你。”
  她咬字极其清晰, 字正腔圆,像是怕他忽略, 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只有一个你让我心动了。”
  “你若是拒绝了, 我就找个机会给你下药,让别人误会我们俩有私情。”她的语气一下子狠了下来。
  李玄瑾目光一凛。
  “就只是三个月而已。”见他如此,她眼神变得温柔下来,她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若是你忍得住三个月, 我戚婵自当言而有信。”
  “或者是你不敢答应我。”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丰润红唇勾了起来,眼神也变得熠熠生辉,“你知道你忍不了三个月,你怕喜欢……”她的手忍不住搭在了他肩膀上,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李玄瑾猛地拉开她的手,他后退了两步, 戚婵的手空了,她也不生气,就目光含情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像装满了柔情蜜意的春水,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浸下去。
  李玄瑾转过头,避开了戚婵的眼神,但纵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像风一样,无孔不入。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扭过头看着她,“三个月,三个月后你不能再打扰我。”
  戚婵闻言,立刻伸出手掌,她的手掌曾在玉山里留下很多伤痕,现在全都消失,一双手细嫩白皙,宛若凝脂。
  李玄瑾没动。
  “击掌,我们击掌为誓。”
  “不必了。”李玄瑾目光从她手上挪开。
  戚婵闻言,依依不舍地叹口气,“我还以为能和殿下多肌肤相贴一下呢。”
  李玄瑾眼神陡然锐利,他盯着戚婵提醒:“戚二姑娘,这三个月你不能做出任何有失礼数的事。”
  “有失礼数?”戚婵疑惑地抬抬眉,“什么是有失礼数?”
  李玄瑾盯着她。
  戚婵笑眯眯地说:“你说亲你吗?”
  “戚婵!”李玄瑾这下真的有些动怒了。
  “我喜欢你,我恨不能……”戚婵却开心极了,她眼睛斜斜地瞥他,“你明白的。”
  李玄瑾握了握拳头,房门在他一进来就被关上了,现在屋子里有些发暗,只有些光从缝隙里透进来,他走到窗边,推开闭紧的几扇窗,大片大片橘红色的光从窗户铺陈进来,有一些落在戚婵身上,橘光下,她整个人似乎更加生动。
  李玄瑾盯着她漂亮的眉眼道:“戚婵,你是个姑娘家。”
  戚婵疑惑地走紧窗边,靠近他问:“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不能和喜欢的人做想做的事吗?”
  李玄瑾忽然觉得有些女人他是不能和她说话的,因为他一说就要败,他干脆冷漠地道:“我走了。”
  话罢,他抬脚就要往门口去。
  “等一下。”戚婵赶紧叫住他。
  李玄瑾没回头。
  戚婵忙说:“我不动手也不动嘴,我有正事和你说。”
  怕他以为她又要挑逗他,戚婵直接问道:“刺杀你的人是谁派来的你查到了吗?”
  李玄瑾转过头,戚婵在包厢里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她的眼神也变得正经。
  “未曾。”李玄瑾道。这件事大理寺和刑部一直在调查中,但始终没有结果,而他自己也找人查了,至于结果……
  “是大皇子还是太子?”戚婵问。
  李玄瑾愣了下,而后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在戚婵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一米多长的圆桌。
  “你为什么会猜他们?”
  “你回京不久,也没做得罪人的事,至于蛮夷人虽然想要杀你,但现在大安已经和他们休战,他们这几年年年败仗,如今大安已经和他们互市,他们不会想挑起争端。”戚婵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李玄瑾盯了她良久,目光方才挪向窗外:“我并不想和他们争夺皇位。”
  “我知道呀。”戚婵笑道。
  李玄瑾视线挪在她身上。
  戚婵的脑袋搁在两只手上,她捧着脸笑着看他,夏日的衣裳单薄,顺滑的布料沿着晧腕滑落,露出一截凝白的手腕来。
  “殿下若是真想谋夺皇位,就不会回京之后先修燕山水坝再来修护城河了。”
  李玄瑾抿了抿唇:“你为什么会猜……太子?”他是太子党,太子和大皇子的之间的争夺其实已经很厉害了,太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而且,他也曾真的把他当兄长看待。
  “因为太子不聪明啊。”戚婵弯唇说,“但他想登上那个位置。”
  李玄瑾是太子党,可这么优秀的兄弟珠玉在前,李玄瑾哪怕是修个水坝,都能修的大受褒奖,不但速度快工期短质量高,而且花费还少。相比之下,维建宗祠的太子殿下太弱了。前段时间不但传出了材料丢失,中饱私囊的事,甚至还死了好几个工匠。
  她说太子的语气带着几分复杂的笑意,李玄瑾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你原来对太子……”他还记得当初她在皇庄碧潭前对太子那似无情又有情的眼神。
  话一落,他发现戚婵身体往前倾了点,她们二人本就是相对而坐,此刻戚婵如此,她整张脸都直直地落入他的眼眸中。
  夕光从窗牖撒入,洒在她雪白的面颊上,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纤毫毕现。
  “你吃醋了?”戚婵唇角弯了弯。
  李玄瑾神色冷下来。
  “我从来没喜欢过太子,只是他老缠着我,我敷衍敷衍他而已。”戚婵道。
  “只是如此?”李玄瑾根本不信。
  戚婵低笑了一声:“还有啊,我怕他万一将来真的有天当了皇帝,不想得罪他而已。”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带着些许的苦涩,“外人看侯府的嫡姑娘会想真尊贵啊,要什么有什么,但其实我想要的能得到的很少很少。”
  李玄瑾沉默了下。
  戚婵又转过头浅笑,好似方才的脆弱是错觉,李玄瑾起身道:“我该走了。”
  “等一下。”戚婵又叫住他。
  李玄瑾扭过头,他眼神不仅有些冷,还有些烦躁。
  戚婵指了指自己的唇:“殿下,你的唇上有我的唇脂。”
  李玄瑾懵了瞬,他沉着脸擦了擦唇角,手指果然被唇脂染红了,他吸了口气,抬起手又狠狠地擦了擦几下,直到手指再也擦不出来红色,他抬脚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戚婵却走到了他的面前来:“殿下,你蹭到脸上了。”
  她话落,忽然拿出了腰间的手绢,轻轻地踮起脚在他唇角擦拭了几下,以往戚婵踮着脚靠向他时,似总是想要他看清她眸子里情意,于是她总是抬着头,今日她却是低着头的,两排比扇子还浓密的眼睫轻轻颤抖,像振翅欲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