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对于顾闫的选择,顾府里的人纷纷表示赞同,大到老爷夫人,小到看门的大黄,人人都希望自家优秀的大少爷能脱离苦海。
  作甚么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只要顾闫愿意,就是二婚,也有大把的千金愿意贴上来。
  唯有一人观点独特。
  顾成安表示:真情实感磕了这么多年的帝后,我不允许他们分居。
  于是顾闫回娘家的第一天,顾成安没有同别人一样去劝分,而是默默等待宋天清到访,想着皇帝迎回皇后的盛大场景,想想都觉得浪漫,让单身二十四年的顾成安也想议亲了。
  现实并不像话本一样浪漫,顾成安做梦都没有想到皇帝是翻墙进来的。
  在墙上小心翼翼走着的小女子,被起夜的他撞个正着,那黑夜里都闪闪发亮的明眸,被顾成安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女帝。
  帝王爬墙。
  听都没听说过的事。
  没有豪华仪仗前来,顾成安有些失望,暗中观察后又发现——皇上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兄长住在哪里!成亲八年,真好奇他们枕边话都说的什么,怎么这种平常的小事都不知道。
  于是顾成安就做了一次红娘,翻出一只灯笼前去给女帝引路。
  希望他们二人能好好谈谈。
  回到当下。
  隔着院门,顾闫只开一个门缝露出半个身子来听她说话,处处透露着“不想听你解释”的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宋天清甩冷脸,看在女帝眼里就是冷酷无情,不给她面子。
  一脚就能迈进去的门槛叫宋天清停止不前,面对顾闫的拒绝,她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见不到人的时候她心里很气,生气顾闫身为皇后竟然敢忤逆她违抗她,也生气顾闫这样小题大做,总是拿后宫的鸡零狗碎来束缚管教她,叫她这个不能做,那个不可以。
  她可是皇帝,又不是一般的闺中小姐,一辈子只有一个夫君,后宫佳丽三千,她连两位数都没突破,算是给足顾闫面子了吧。就连那种事……也只跟顾闫一个人做过,还不够吗?他到底还在渴求什么啊?
  越想越烦,宋天清气鼓鼓的扭着头,不看他的脸,“你都不让朕进去坐了,果然出了宫,顾将军的胆子就是大,后宫怎么能容下你这尊大佛。”
  尖钻刻薄的语气像刀子一样划在顾闫心上,他已经有几年没去过边疆,也很少再受皮外伤,只是同宋天清在一起,他的心常常会痛。
  本来想着她或许会来,若是能诚恳地认个错,他也就给她一个台阶下,回到宫里自己就能处理了那王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话。
  她叫他顾将军。
  女帝从没这样生分的喊他,顾闫的心如坠冰窖,终于明白,自己就不该期待什么,这个心里没有他的女子,一辈子也不会回应他的爱。
  男人的声音愈发疲惫,低沉道:“陛下没有别的话要说,臣就回去休息了,也请陛下回宫去吧。”
  臣?
  宋天清竖着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是“臣妾”,而是“臣”,好奇怪的感觉,他们明明靠的那么近,却又像是相隔千里,宋天清不明白,只是说了两句话,就好像……这八年的夫妻白做了似的。
  “顾闫,就这点小事你至于吗?朕以前又不是没纳过后妃。”宋天清突然爆发了,声音都高了起来,“朕同那个王子什么都没有,你究竟在吃什么醋?”
  “陛下前些日子日日去含香阁,难道不是告诉臣了吗,陛下宁愿叫臣宽容大度,也不愿意叫他走。”
  “他走什么走,是朕叫他留下的,你赶他走,那你把朕一起赶走得了,以后你做皇帝,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为了他,陛下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真是,用情至深。”说到最后四个字,顾闫都咬牙切齿了。
  听在宋天清耳朵里,顾闫就是一个妒夫,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管天管地管到她头上了。
  宋天清气的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这个妒夫,朕就是太纵容你了!”
  妒夫。
  原来她是这么看待他的。
  男子为后,抗下了多大的压力,若不是他早有计划,还是个大将军,现在得有多少人戳他的脊梁骨,说他没有“夫德”。现在就连宋天清都说他是个妒夫,全然忘了他们刚成亲时许下的约定。
  从嫁进皇宫的那一天开始,顾闫就知道先帝和太后心中的打算,但他无怨无悔,只要能让宋天清坐稳皇位,一生无忧,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别人的棋子,又是被谁利用。
  只是到今天他才知道,宋天清对他的付出一无所知,她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她的夫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八年来受过的心凉冷落并没有迎来他的花明柳暗,反而让宋天清吃定了他的宽容心软,得寸进尺。
  他真的累了。
  爱不动了。
  无心再与她吵这些没有意义又不会有结果的事,揪在一起的心霎时间就没了痛觉。顾闫长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来,像是放下了一切。
  美好的、幽怨的、隐忍的、深爱过的记忆,都放下了。
  空气安静的可怕。
  看他释然的表情,宋天清仿佛预见到什么似的,退后两步,结巴着说:“朕,朕明天再来吧,我们都冷静冷静。”
  “不用了。”顾闫侧过头去,良久,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们和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堇(作者):叫你吵架,输了架也输了人。冲动是魔鬼啊。
  宋天清:哭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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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和离?
  宋天清愣在了原地,脑袋快炸掉了。
  她一生顺遂,从没碰过钉子,一碰就碰到这么大的挫折。
  帝后和离可是能够撼动朝野的大事,民间会怎么看待她这个皇帝,看似平和的朝堂上又有多少人希望顾闫复职大将军,与她分庭抗礼。这种关乎国家大事的选择,他以为只是两个人和离这么简单吗!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宋天清都不会同意这样无理取闹的要求。
  自古以来都是皇帝废后,就没听过有哪个皇后站出来说要和离的,宋天清这次真生气了,“顾闫!朕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朕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这个决定臣想过很久了,臣心意已决。”顾闫淡淡地回答。
  他怎么能这样无所谓,这样决绝的表情就是成心来气她,宋天清像一只被揪住小尾巴的兔子一样,想咬人。“你说出这种话,就不怕朕抄了你的家吗!”
  面对这些“威胁”与“气急败坏”,顾闫心中已经无法再掀起波澜,只道一句“陛下请便吧。”便关上了门。
  “顾闫!你怎么敢!”宋天清猛地捶门,也捶在顾闫心上,只是被她伤透的心,早已麻木了。
  “顾闫!你这个混蛋,小气鬼!朕讨厌你!和离就和离,朕才不在乎!”宋天清喊着,情绪几近崩溃,气急了还踹门,将半个府里的人都吵醒了。
  此处动静太大,顾府人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谁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碰到皇上狼狈地模样被皇上拿来砍头出气。
  直到后半夜,女帝的声音才慢慢消停。
  夜风吹得她清醒多了,想着明天还有政务要做,晃悠悠地又跳到墙上,回去宫里。
  好累。
  生气好累,吵架也好累。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接近凌晨,宋天清晃晃悠悠地往宫里走,回到承明宫,把坐在床边熟睡的梁如拨开,自己爬上床,沉沉的睡了过去。
  从睡梦中惊醒的梁如还不知道女帝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只看她一身疲惫,自己心里也挺心疼的。
  皇帝十四岁登基,到现在二十二岁,过去正好八年,除了她生日的时候能放半天假,还有年节的时候放三天假,其余的时间基本连轴转,连续八年工作勤奋,一心都扑在国家大事与民生计上,有点清闲时间都用来犯花痴搞事情了,眼下又与皇后闹出这样大的矛盾,可怎么得了。
  在顾闫面前,宋天清妥妥的就是个小孩子,知道哭了有糖吃,笑了能得到顾闫的夸奖,最重要的,她不懂得在意别人的感受。
  可能这就是早熟的后遗症吧。
  梁如没有多问,关上门出去,叫皇帝能好好的休息一会。
  ——
  皇后回娘家这事儿,还没传开。
  虽然顾家人人都知道了此事,但是顾家老爷为了自家儿子的声誉着想,也不愿意揭露叫女帝难堪的事,便一大早封住了门,把府中人都聚到一起好生叮嘱,谁都不能泄露半句,就连看门的大黄也被堵住了狗嘴。
  顾成安现在很分裂,一方面,他知道自家兄长的深情,看过昨晚发生的事,也隐约的想要脱粉,另一方面,说不定……在皇帝那边还能有转机呢。
  若说顾闫大将军对女帝的情谊之深,满朝文武乃至城中男女老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顾成安认定,只要陛下肯服软,对着顾闫撒个娇卖个色相,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于是顾成安一大清早就前去寻自己的好兄弟宋子徽,打算求他这个王爷来帮帮忙。
  “什么?和离!”
  初听到这个消息,宋子徽感觉自己就像被蒙在鼓里似的,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连点风声都流不出来?
  上头有皇姐在,宋子徽作为一个闲散王爷,痴迷上了文人墨客的山水画,他珍藏在府中的一套四季江山图,便是从姐夫顾闫手上得来的,自从得到江山图,宋子徽就成了姐夫的铁杆粉丝,今日得知和离这么大的事,宋子徽也吃惊的很。
  自家皇姐真是不开眼,像顾闫这么优秀又如此深情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顾闫白白的把自己送进宫伺候了女帝八年,结果她说和离就和离,真是伤人心。
  顾成安不好意思地打断宋子徽的愤愤不平,说道:“其实呢,和离这个事儿,是皇后殿下提出来的。”
  “啊?”
  宋子徽立马换了一张惋惜的脸,低语道:“皇姐这是将皇后的心给伤透了啊,好好的谁会提和离这么伤感情的事。”
  两人统一战线,责备女帝归他们私下默默吐槽,真摆到明面上,还不得是他们两个做弟弟的去讲和。
  帝后要和离,家里的长辈可不知是开心到哪里去了呢。
  猜想终归是没错的,得知顾闫要和离,顾家长辈欣慰不已,多年的心结终于要解开了,而从承明宫中传出的一点风声透到了寿宁宫中,太后刚开始还担心顾闫又耍什么花招,后来便是笑得合不拢嘴,自家女儿终于要摆脱这个没有“夫德”的男人了。
  承明宫里。
  床上窝着一只小白兔不想动弹,露出来的一张小脸有些憔悴,明显是晚睡晚起,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宋天清今日格外的丧气,睡醒之后想起昨日夜里自己说的那些气话,真是后悔死了。
  她为什么要跟顾闫说那种话?
  自己是脑袋坏掉了吗?这下没个十天半个月,顾闫是不会消气了。
  和离这种事,她是不会答应的。
  虽然顾闫提出来要和离,但她才是一家之主,只要她不下诏书废后,顾闫也拿她没办法。
  昨天,他好像很伤心。
  宋天清从来没有看到过顾闫露出那种表情,就好像是珍藏了十几年的宝贝,一下子摔了个粉碎,顿时整个心脏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