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本该大喜的宴席,却闹剧一出接一出,文武百官心思各异,无不在思忖今夜种种怪事是不是上苍在暗示什么,一时人心惶惶。
  良宵绝美无暇的脸上勾出一抹快慰的笑,察觉到某怨恨阴毒的目光时,她若无其事的端起茶盏。
  那意思便是瞧什么瞧,与我无关。
  与此同时,大将军眼神犀利的扫过整个大殿,心下有了些许思量。
  今夜自琵琶琴姬倒地起便不对劲,这样的场合,哪个办事的不要命了敢弄出这样的差池,再瞧那些女子脸上的黑东西,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最可疑的便是他那瞧着良善可亲的岳母大人,无缘无故的弄出冲喜一说来,依此境况直接叫人退下不失为良策。
  而他的娇妻……
  他的遥遥何其坦诚良善,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便是做出了,也是有缘故的。
  闹了这么一出后,大殿里弥漫着低低的交谈声,丞相大人扭头看向右侧,宇文寂正好侧身瞧去,两人相视一眼,视线交汇之时已然有了对策。
  丞相大人率先起身,“有道是物极必反,今夜接连怪像皆与颜色有关,黑乃万色中至纯至真之色,许是暗含吉兆也未可说。”
  紧接着,大将军起身,声音低沉醇厚,语气不急不缓,一开口便叫人十分心安:“微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太后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定能保皇上江山永固,今夜之像或是寓意太后返老还童,岂有不祥之说?”
  皇上听得两位顶尖的大臣如是说,脸色才将缓和下来,顾及寿宴这样喜庆的日子,不好发怒,于是举杯笑道:“朕有二位爱卿实乃大晋之幸!”
  一时间,百官举杯对饮,将方才那些无端猜测纷纷收回肚子里。龙颜险些大怒,若不是有大将军和丞相出言,今夜怕是难免一场浩劫。
  说来还是沾了光。到底是身居高位的人,说起话来份量足。
  良宵松了口气,今夜怕是再掀不起风浪了。想着,她下意识的看向斜对面的母亲,笑意慢慢淡下。
  没有人可以肆意利用将军府的权势,谁都不可以。
  “遥遥?”宇文寂犹疑的唤了声,鲜少在她脸上见过如此冷漠含恨的神情,他一时也蹙了眉。
  良宵收拢思绪,仍是不太敢正眼看将军,随口问:“怎么了?”
  “该走了。”宇文寂道。
  寿宴至此也该告终了,良宵干笑一声,忙跟着起身,待皇帝皇后退下后才随着人.流出了大殿。
  行至殿外车架停置处,良宵忽的顿住了步子,不远处,母亲正护着小声啼哭的良美,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分明今夜她想做的都顺利达成了,快慰过后竟是有些怅然所失,合该她没有娘疼爱的。
  分明也没对亲情存了什么念想。
  此番,她与母亲算是彻底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日后少不了暗斗,现今身世未明,按着母亲对她的恨,怕是凶险万分。
  光是这么想着,她精致如画的眉眼便不自觉的一点点低垂下来,忽的手上一凉,良宵迟钝的低头看去,将军粗砺的大掌已然覆上她的手,拇指轻轻揉过她手心。
  他的手一向带着冷意,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却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般,叫人心安。
  “回去吧。”
  良宵笑了笑,回握住那只大手。
  两人并肩往前走去,胡氏掀开马车窗帘,怨愤的视线落在良宵身上,她重重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老三真是长大了。”
  一旁的良旭不知其中深意也跟着附和道:“二叔瞧着也是……”
  刘氏扯了丈夫的袖子,他一大老爷们瞧不出什么明堂,她与胡氏斗了十几年自然不会。
  寿宴出了这样的丑闻,大房的吃了亏,又别有所指的暗讽老三,其中是个什么原由,刘氏一想便知。
  良宵淡笑不语,胡氏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话落便叫车夫驱马去了。
  刘氏过来宽慰道:“你别多想,兴许她拿你出气呢,听二婶母的,跟将军回去。”
  “知道的。”良宵柔声应下。
  宇文寂看向渐行渐远的马车,眸色愈加深沉,夜色也浓了,告别良旭刘氏一行人后,两人坐上马车回将军府。
  *
  大殿外的白玉栏杆旁,一身着紫金华服头戴金冠的俊逸青年远远眺望宫门处。
  身旁的小太监埋着头,直到马车没影了才抬头瞥一眼。
  良久不见这位尊贵的主子移步,小太监不得不细声提醒道:“殿下,咱也回了吧?皇后娘娘和太后那边还等着您去呐?”
  褚靖这才拂袖离去,冷着声训诫:“仔细你的嘴。”
  小太监浑身一抖,已是冷汗淋漓,太子殿下一再关注那位有主的貌美夫人,尤其是在选妃这个紧要关头,他有一百个胆子想也不敢往外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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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两人回到将军府时已是夜深露重。
  良宵一下马车便觉察出冬天的神色不对, 她拧眉细想,许是宴席的事, 便找了个由头先一步回遥竺院。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冬天才惴惴不安的开口:“奴婢方才做的事全被黑大人瞧见了!”
  “什么?”良宵大惊,老黑知晓便相当于将军知晓,若将军误会她是那般心思歹毒之人……
  当真是要完。
  总不能说, 她这母亲不是亲的,姐姐是个黑心肝, 一伙人都打着将军府的主意,说了怕是要将前世所有事情牵扯出来, 事关她的身世,终究不是光彩的事。
  若她真是小妾所生, 又怎么配得上位高权重的将军?
  重生以来,良宵最怕将军知晓她前世造的孽、带给将军府的浩劫,就连当初请那算命先生来解梦, 她也是半真半假, 只说梦到自己胡作非为连累他朝堂之事,以至于将军府受牵连。
  她怎么敢说出自己作死闹了四年和离却把将军拉入深渊啊。便是将军心里有她, 也断不会拿宇文家族上下百年的光辉荣誉开玩笑。
  太冒险太荒谬了。
  不论如何, 都得先瞒着。
  良宵急忙往回走, 一边压低声音吩咐冬天:“待会你去拖住老黑, 今夜怎么也不能叫他去伺候将军。”
  但愿这一会子功夫还来得及。
  倘若将军真的知晓了……便破罐子破摔吧。
  主仆三个刚走几步便瞧见将军大人远远的走过来,良宵快步上去,慌得一把拽住宇文寂的胳膊。
  宇文寂不由得蹙眉问:“出了何事?”
  “没, 没有。”良宵抬眸瞥一眼身后的老黑,再心虚的看看将军,夜色正浓,照明灯笼的映衬下,男人的面庞冷硬,眉头微皱,光是这么瞧着,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定定神,望望黑乎乎的四周,缩了缩肩膀,“太黑了,我害怕。”
  宇文寂朝老黑伸手要来一个灯笼,一手揽住女人纤瘦单薄的肩膀,高大挺拔的身子便将她半搂入怀里一般,他目光温和下来,问:“还怕吗?”
  良宵顿时鼻子一酸,小心揪住他的衣袖,默默摇了头,心里闷闷的不是个滋味。
  许是到想要费尽心思的瞒着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舍不得失去将军了。
  她良宵何时怕过,什么配不配得上,什么破罐子破摔,全是鬼话。
  她就是怕将军知晓她原来是个多么没心没肺的坏女人。
  即便是将军知晓后不要她了,她也要——
  罢了,良宵颓然一想,若真走到那般田地,她哪里还有脸赖在这里。
  两人相依偎着往前走,冬天忙找由头把老黑拖住。
  将军府两百多亩地皮,从前院大门行至后院便要半刻钟,路上树木影影绰绰,四下无人时只有风声夹杂着些蝉鸣蛙叫,独自行走,确实有些慎人。
  大将军揽住娇.妻的手一刻不曾松开,步子放得极缓,怀里的身子时不时颤一颤,不知是被什么惊扰了。
  “遥遥,别怕。”他在她耳边温声说,“别怕,将军府四周有士兵把守,贼人进不来。”
  每走几步,他便这般温和的低语,那样的柔情,任谁也没有在大将军身上瞧见过。
  “你别怕,便是贼人进来,也来不到你跟前。”
  “下回身边多带几个丫鬟,我不在的时候叫她们陪着你,别怕。”
  ——别怕
  这一声声的别怕,磨得良宵五脏六腑泛起疼意,一时悔恨与爱意交错,眼眶瞬间续上蒙蒙水雾,脚下的路变得愈发模糊起来。
  若是她一开始便敞开心扉接受将军,何来那么多曲折,现在又怎么会害怕将军知晓她的心事害怕被丢弃……
  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是误终生。
  上辈子的她若没被气死,又是何种境况,既愧对于他,又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她不敢再深想。倒宁愿那真是场恶梦。
  好在这辈子一切还来得及,好在苍天有眼,好在将军心里还有她。
  ……
  刚踏入遥竺院,良宵忽的扑进宇文寂宽厚的怀里,隐忍着眼底闪烁的泪花,十分不安的蹭着,白皙纤长的十指揪住他衣裳不肯放手。
  她越发贪恋这样的温情了。
  宇文寂一愣,慢半拍的丢下灯笼,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深邃凌厉的五官染了七八分柔情,“遥遥别怕,我们到了。”
  良宵小小声的抽泣一声,仰起头望着男人坚挺的下巴,用力掂了脚,比棉絮还柔软的粉.唇印在他脖颈上,而后缓缓上移,吻.在下巴。
  还没来得及清理的青色胡茬短短的,很硬,扎在她唇.瓣上,带来一阵阵颤栗,叫人无端的想要躲开。
  可她想亲他一下。很想。
  借此告诉将军她的心意。
  男人身子高大,并肩同行时她不过才到他的肩膀,现下便是将脚掂到极致,也够不到那处。
  待她带着悸动.吻.过那些子扎人的胡茬,脚下一软。
  良宵有些自暴自弃的松懈下来,脚后跟还没踩实便被细腰上的臂弯搂住,将她整个身子往上提起。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