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反派身边醒来后 [快穿] 第197节
  “海城的事,我哪有不关心的?”郁镜之笑道,“说起北边儿来,这回去北平,还有商会从我这儿订了好大一批货,要走水运,但偏偏不巧,我这手底下竟没一个码头港口空闲。”
  杜天明回过味儿来了,心下冷笑,面上却还是故作不懂,大方道:“都是小事,郁老弟你既然开口了,那这码头借你用两日也无妨。”
  郁镜之摇头道:“这订单分了许多批次,三两日可运不完,三两年倒还差不多。”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
  杜天明简直要气笑了,上下嘴皮子碰碰就要借他最大的码头三两年?这三两年若真借了,只怕是一借不还。
  “郁老弟做生意,就不留点余地?”杜天明语带双关道。
  郁镜之看向杜天明,低声笑了下:“杜老哥出远门,爱坐火车吗?”
  火车站的袭击只过去了一夜,虽没留下活口,但这事双方实在是心知肚明。
  郁镜之这一开口,神色仍是浅淡的笑,但语气里却藏着深深的寒意与警告。杜天明毫不怀疑,若他今日拒了这赔偿,往后几日都得不得安宁,被郁镜之手底下一帮人追杀。
  他绝不是怕了郁镜之,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杜天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不再做半分掩饰。
  他没回答郁镜之的问题,郁镜之也没再继续追问,两人间沉默了片刻,戏台上就已收拾利索,重新开场了。
  台下的戏唱完了,便能专心去听台上的戏了。
  黄昏过,夜色垂落。
  悠扬热闹的曲调,咿咿呀呀的唱词,使得院内重又欢快起来。
  前头那位皮特先生和后边座位上的孟老板等人都很是捧场,一声迭一声地叫好。一串串花灯亮起,五光十色,不远处谁家院落放起了炮仗,映在当空,好一派火树银花的元宵盛景。
  这台戏直唱到月上中宵,才算散场。
  杜天明他坐汽车来的,又坐汽车回租界去。
  车子路过海城县大街上的热闹灯市时,那位一直四处好奇、乐呵呵的皮特先生突然对杜天明道:“那就是杜先生想杀的人?”
  车内除了开车的杜七,和后座的杜天明、皮特之外,再无第四个人,但杜天明却清楚皮特话里所指的意思。
  “是。”
  他道:“今天让皮特先生见笑了。”
  皮特操着一口流利但却口音浓重的汉语,道:“这样的人掌控着海城的许多势力,杜先生也不容易,看着还真有点像杜先生口中所说的土皇帝。但杜先生,你要知道,租界很多人都是卖面子给他的,我们不管下面的事。”
  杜天明微微一笑:“皮特先生说的是,租界地位超然,底下的事不放在眼里。但皮特先生您是刚来海城没多久,有所不知,这郁镜之的能耐,可不是租界拦得住的。他这颗野心,是想吞天的。”
  皮特又道:“你说他前段时间北上,又失去了行踪?”
  “对。”杜天明应道。
  汽车缓缓驶入租界,来到一座巡卫森严的洋楼前,皮特最后开口道:“今天杜先生请我听的戏很好,我很喜欢,明天我的助手会联系天明会。”
  “好好好,多谢皮特先生,皮特先生晚安。”杜天明面露喜色,连连说道,目送着皮特的身影消失在洋楼大门口,才又让杜七重新发动车子,回家去。
  汽车驶出这片区域,杜天明脸上堆着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前面的杜七边开车边留意着杜天明的神色,见状阴冷地压低了眉头,开口道:“干爹,这洋人靠谱吗?”
  杜天明闭目靠在后座上,嗤了声:“靠不靠谱的,这艘船咱也得上。别看这皮特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实际上奸诈着呢,他说前些日子坐船刚到海城,这口海城话说得可还比你干爹我利索。赵五那边查过,这洋人是从东北那边来的。”
  “问我想不想杀郁镜之,我看是他们想杀啊。”
  杜七道:“那干爹您不想杀?”
  杜天明道:“怎么不想?你干爹我想得,夜夜做梦都恨不能给那郁镜之一枪子儿。这些年有他这么个小兔崽子在,却压得我喘不上气来,处处做那乌龟王八蛋,只能缩头。你便算算,这几年我们杀了他多少次……可他命大啊,次次都不死。”
  “但这回可不一样了。”
  杜天明叹出口气:“最近……租界来了很多人,这世道啊,要越来越乱了。这一但乱起来,就是人杀我,我杀人。我方才可不是胡说,那姓郁的,野心之大,不可估量。年前他北上,我与孙德成做局要杀他,却也成了他的挡箭牌。”
  “他之所图,我猜不到,但那必定是容不得我们的。你就看西边儿那些军阀,有哪个容得下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从前他是稳着底子一步步往前走呢,现在步子实了,早晚要清一清这海城里头。所以,在他来杀我们之前,我们势必要先下手为强。”
  “至于你表叔他们担心的引狼入室之类的,呵呵,这些洋人到底是洋人,顶多算是过江龙,这华国地界的事,还是咱们华国人说了算。”
  “小七啊,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杜天明带着些微得意情绪又长叹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眼见杜天明不愿再多说,杜七也就不再问,只沉默地开着车,只偶尔透过后视镜向后座望上一眼时,眸底似有异色一闪而过。
  楚云声陪着郁镜之将杜天明一帮人送走后,又一一送走了孟老板等人。孟老板临走,还给楚云声留了个商行地址,说要常来往。
  外头还有老百姓彻夜的热闹,郁府一院的喧嚣却慢慢冷了。
  大门合上,郁镜之撩起眼皮去瞧楚云声:“晚间吃得不多,饿不饿?”
  晚饭只上了些点心,楚云声不喜甜,吃得确实不多,却没想到郁镜之留意到了。老夫老妻的,也不必矫情推辞,楚云声颔首道:“有些饿。”
  郁镜之像是也没想到他这么坦率认了饥饱,静静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轻轻笑起来:“楚少卖相好,看着是个读书人,却不想一点口是心非的矜持都不曾有。可惜已经九点钟了,我不是什么周扒皮,府上厨娘早就歇了,若想饱腹,楚少怕是要自己想法子了。”
  楚云声没接话,郁镜之也不追着说,而是领着他穿过回廊,往厨房去。
  到了厨房,果然黑着灯,没有人在。
  烧灶做饭这事并不能难倒楚云声,他点起煤油灯,环视一圈,正要动手,却见一旁的郁镜之挽起了袖子。
  “今夜元宵,便吃汤圆吧。”
  郁镜之道:“楚少会烧灶吧。”
  楚云声应了声,道:“郁先生要下厨?”
  “楚少以后就别叫郁先生了,叫我镜之便可。”
  郁镜之倒出面粉来,朝楚云声笑了笑,“古有刘备三顾茅庐迎诸葛,现下我只是为楚少煮个汤圆,又算得什么?自然,我与楚少的关系也并非是刘备与孔明一般,如今不兴主臣那一套,你我便是好友,你助我,我亦助你,这可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为好友煮一碗汤圆,又是有何不可……”
  这话说到这儿,楚云声便听出郁镜之的意思了,合着这是想把伴侣变兄弟。
  楚云声微微皱眉,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有立刻反驳郁镜之的说辞,而是仔细想了想郁镜之这念头的由来,脑海中一时闪过了平安在他人面前对自己的介绍,又闪过郁镜之见到郑远生时的态度,和昨夜有关计划书的畅谈,以及最后的极致纵情。
  这一圈思虑下来,楚云声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他打断了郁镜之的话:“郁先生认为你我此前相交,是在折辱我?”
  郁镜之手上动作一顿。
  楚云声不等郁镜之回答,便又道:“虽然这其中有许多的巧合,或是从前的算计,但我从不认为那是侮辱,亦是对郁先生真心相待。这真心如今时日尚短,暂且看不出几分斤两,但来日方长,郁先生不妨看看。”
  郁镜之垂目盯着手中的擀面杖。
  过了许久,才摇头笑了下,道:“方才不是说了,楚少叫我镜之便可。”
  这句话吐出时,语气似与之前并无两样,又似迥然不同。
  但该说的已经说了,楚云声也不再多言,拽过来一个板凳开始坐着生火。
  不多时灶内的火稳了,郁镜之也已麻利地包好了数十颗汤圆,将其一一下了水。
  这汤圆正煮着,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却是老管家来了。
  老管家见着厨房内景象,面上闪过一抹惊异之色,却没说什么,而是对郁镜之禀告了一番戏班子的事。
  天色晚了,戏班子东西多,一时收拾不完,便是要住一晚再走的,这是常情,只是如今这凤湘班的却因今夜的失误惶恐不已,歇也歇不安稳,便说如若郁先生还未休息,便来请罪。
  郁镜之心不在焉地听完老管家所言,淡淡道:“本就是小事,请什么罪?只告诉他们我并不放在心上便行。”
  这话说完,郁镜之却突然想起昨晚楚云声对这凤湘班的关注来。
  他看了楚云声一眼,话音一顿,又补了半句:“等等,你说他们就在院外等着了?”
  老管家有些奇怪郁镜之的态度,但郁镜之办事多有古怪,他也不敢多问,只回答道:“对,先生,班主带了那犯错的青衣正在院门外呢。”
  郁镜之笑道:“更深露重,既然来了,那就让他们进来见见吧。若不见,今日那犯了错的青衣怕是要回去挨小鞋穿了。对了,那青衣叫什么名儿来着?”
  老管家道:“白楚,那青衣叫白楚。”
  楚云声添柴的动作到此时才慢了一慢,他知晓殷教授为人,明白原剧情里和白楚在一块的渣攻并非是殷铮,也清楚便是两人见面,也不会再有原剧情那样的发展。只是对这个本是主角,却又被穿书者颠覆的白楚,他多少还是有几分微妙的好奇。
  不一会儿,老管家便领着一老一少两个人从院门外走来。
  楚云声听着动静,略微侧头,朝厨房门外的夜色里看去,隐约见到了白楚的样貌。
  这时,他耳边却忽然传来郁镜之低低的声音:“听说楚少在北平,还想过要捧个角儿?”
  楚云声:“……”
  他无奈地抬眼看向郁镜之,要是没记错,这吃醋的剧本该是我的吧。
  第165章 穿到《民国梨园》 9 你对那李凌碧……
  也不容楚云声把这醋味捋清,外头老管家就已领着人到了。
  “郁先生好。”
  老班主听郁府内出了事,便忙不迭赶了过来,如今见到了郁镜之,也是神情惶恐局促,不敢抬头去看,只弯着腰恭敬说道。
  落后半步的白楚低声跟了一句,声音清越若凤鸣,倒确实出挑。只是他到了近前就深深地埋下了头,见不着面容。
  郁镜之扫了白楚一眼,随意应了声,却暂时没理二人这一茬儿,而是转身让一名后跟过来的仆人将厨房里的八仙桌抬到门口廊下,然后自己拿了板凳,盛了汤圆,同楚云声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廊下腾起氤氲的热汽,香甜清淡。
  郁镜之拿瓷匙搅着碗内,在老班主脸上的不安惊惧将要放大到难以自控时,才露出一点温和的笑,开口道:“一场戏而已,都是小事,请罪便用不着了,郁某逢年过节见血的时候也不少,不过是失手烧了一个花灯,算不上什么。”
  老班主一听,当即大喜过望,叠声道:“多谢郁先生、多谢郁先生宽宏大量……”
  谢完,一想到郁镜之方才含笑说出的见血之事,又觉心中恐怖,忙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旁边的白楚,使了个眼色。
  白楚浑身一颤,也知道不能躲避,便就着身上的素色戏服,福了一个女子才有的礼,低声道:“请郁先生知道,今日台上失误,全是白楚的过错,并不赖凤湘班的其他人。郁先生大人大量,饶了白楚这一遭,是白楚的恩人……”
  老班主不等白楚说完,便接过话来,小心地赔着笑道:“郁先生,之前演砸了,如今夜深人静,白楚为报恩,也求着为您再唱一场。”
  听到这儿,郁镜之并不意外,早在老管家说班主带着那青衣过来请罪时,他就猜到了会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会一开口便说了许多,去堵那老班主的话茬儿。
  却没想到,这倒还是熄不掉那心思。
  郁镜之想着,抬头看了眼楚云声,却发现楚云声已不太客气地舀起汤圆吃上了,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有些怀疑楚大少爷没听懂,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楚云声咽下一枚汤圆,淡淡开口道:“会唱《思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