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不过施世叔相当敬业,虽说觉得五脏六腑正在翻天覆地般倒腾,腿脚也像面条一样硬不起来,但仍然挂在两个吏役的肩上坚持亲眼目睹仵作验尸的整个过程。
  一直到去勘验十三弄的案发现场时,施世叔终于是不用挂在别人肩膀上行走了,恢复了几分推官大人的官威。但细细观察,依然不难发现这位大人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虚汗淋漓,且说一句话似要犯呕三回,很像中暑的症状。
  围观众人倒是发觉伴随推官大人身边的年轻后生,虽是儒巾衫清俊尔雅,可一眼闲云轻风的扫来,那威势倒能把喧吵都镇压三分。
  柴胡铺的里长尚且没被惊动,围观群众虽然惊异但还不敢哗闹,不过让兰庭没想到的是这一路顺风顺水的过来,勘察现场时倒是遭遇了阻拦。
  阻拦他们的正是樊大的左邻,为了壮胆还拉着他家那只大黄狗。
  可巧的是此人也被邻里称作大黄。
  “这是我家的屋宅,各位大人把这里团团围住,难道是想霸占民产?”
  施推官刚刚才能站稳,又被这话问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晕晕乎乎了:“你家的屋宅?不是说樊大全家都丧身火海了么?怎么还有一个幸存的人?你是樊大的什么人?”
  “我和姓樊的有何关系?但这间屋宅现下却归属于我,正好今日四邻都在,我把这话说开了大家伙也能替我作个见证。”
  施推官颔首道:“哦,你这屋宅是租赁给樊大的吧?”
  兰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插嘴道:“据察,樊家人是死于纵火行凶,这位是顺天府的推官施大人,今日是来勘察现场究问案情,你既然声称案发地眼下归属于你,必为此一刑案的相关人员,按律,先将你的户帖交予吏役登记核验,且你也必须前往顺天府衙门接受盘问。”
  兰庭的话音刚落,四周就像一长串炮仗被点着了一般的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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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6章 两种死因
  春归这日眼巴巴地盼望着,直到日落西山,直到暮色四合,直到三更鼓响,不见赵修撰的人影,倒是先盼回了渠出。
  大奶奶夜深人静尚且双眼发亮,连把渠出的情绪都激荡起一浪更高一浪的亢奋,很是破天荒的盘腿飘浮在春归的胳膊边儿,活像一双要好的闺蜜正在促膝长谈。渠出就连大拇指都竖了出来:“我还以为大奶奶这回当真被为难住了呢,哪知道仍是这样雷厉风行,我就一转身的功夫,大奶奶便设计了赵大爷亲自过问这一案件,柴胡铺的里长傍晚才听说消息,惊得在家团团转,我才听他和儿子商量,该不该把收受的贿赂退还人家,如此才能自保。”
  春闺也是盘膝坐在床上,听这话后挑起半边眉头:“这样说来,柴胡铺的里长果然收受了贿赂才斗胆瞒下这起灭门谋杀案?”
  “我听父子两的对话,贿赂是儿子收的,还不认识给钱的人,所以回应他爹道退都不知退给谁退去什么地方,但是极大一笔贿金,足足二百两白银,所以那里长才敢狗胆包天瞒下这桩灭门惨案,往上报了个走水意外!”
  “这么说来线索在这里就断了,咱们仍然不知真凶是谁。”春归哀叹道:“我是越来越糊涂了,拿得出二百两银的人可不简单,更加说明真凶断然不是柴胡铺一片的邻人,樊大难不成还能和富贵门第结仇?”
  “这案子确然比王久贵家那起还要匪夷所思。”渠出也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一人一魂两闺蜜还没商量出个究竟,兰庭终于是披星戴月的回到斥园,他见春归仍旧眼巴巴的无心睡眠,仿佛并没有多么的惊奇,倒是春归为了接下来的谈话顺利而不无突兀,有意识的铺垫了一句:“听说今日莫问小道来后,迳勿便出了门,在外忙碌了大半昼时间?”
  都已是半夜三更,兰庭自然是在外院浴室沐净了满身热汗,这时除去外衣靠坐床上,也不问春归是从何听说莫问登门的事,就着春归的这一铺垫,便将来龙去脉一一说
  来,且详略十分得当,略的是莫问小道那套说辞,详的是柴胡铺的一番见闻。
  春归因为关注着樊家命案,注意力集中在仵作验尸以及现场勘察的环节,压根没有意识到兰庭有心的这番详略,而当她听说樊妻及二子尸身的状况时,低低发出一声惊呼。
  兰庭还以为是她听闻这些细况心中惊惧毕竟连施世叔这个七尺男儿朝廷命官目睹验尸现场时牙关都被咬得咯咯乱响,春归虽说不曾亲眼目睹,但他的讲述也十分详尽,也难怪春归会觉惊恐,兰庭不由后悔一心只想满足春归对此案的关注,却忽视了她毕竟是个女子,听闻这么残忍的一起命案,尤其是殒命者因为天热已经轻度腐坏颇为可怖的尸身状况,会不会胆寒恐惧。
  怎知却听春归在低呼之后说道:“樊妻及那两个小儿口鼻内干净而无烟灰,两手两脚也皆没有拳缩,这可不像是被大火烧死,倒像是被人杀害后再放的火!”
  这下子兰庭反而怔住了,良久才问:“辉辉怎么知道这些?”
  “小时候父亲藏有一卷洗冤集录,有回我正巧翻了出来,看前序就知道这本书说的是有关仵作应当如何勘验尸身的内容,心里觉得好奇,便拿去房中仔细看了一遍,在火死一篇中,看得死者没死之前,被火烧逼,必然奔走挣扎,嘴巴张开呼吸急促,所以会把烟灰吸进口腔、鼻孔内。如果尸身口鼻之内干净而无烟灰,十之**是在起火前就已经殒命。”
  兰庭:……
  好吧,看来是他想多了,他的小娇妻的确不是普通人,多大点的姑娘啊,竟然就看过洗冤集录,这本书连他都没看过呢,必须记得找来细看一遍。
  又道一句:“经仵作勘验,樊妻及其二子是被勒杀的,三人陈尸炕床上,尸身并没有因为大火过多损害。”
  “被人勒杀后纵然是抛入火内焚烧者,尸体的头发焦黄,头面和全身烧得焦黑,皮肉抽/缩卷皱,但也不会有起泡脱皮的地方,樊妻等三人的尸身倘若未遭大
  火直接焚烧,头项上应该看得出被勒过的痕迹。”
  “据仵作称,三人均是被绳索勒杀。”
  “那尸身可是嘴、眼张开,手掌伸展,头发散乱,颈部索痕浮浅而色淡,舌不伸出,也不抵齿,颈上皮肉有指甲抓过的痕迹?”
  兰庭叹了一声:“仵作确是这样说的,辉辉若生为男子,想必成就不输宋提刑几分了。”
  春归这回可不敢厚着脸皮当此夸奖,连连摆手道:“我至多也就是照本宣科,照本还是照的宋公文录,真要让我去现场勘验,只怕分辨不出什么痕迹是被绳索勒杀,也不懂指甲抓杀的痕迹具体怎样,毕竟尸身已经有了腐坏的迹象,要准确判断可不容易。”
  自谦过后又立即关注案情:“迳勿只说樊妻及二子是被勒杀,那樊大呢?他的死因难道不同?”
  “他的尸身毁坏极其严重,多处皮肉已焚毁只余白骨,仅靠尸身并不能判断详细死因,但樊妻及其二子的死因能够判定为勒杀,证明这个案件绝非那里长上报的走水意外,所以施世叔立即询问前往收尸的义庄役员,他们说樊大当时陈尸之处并不在炕床上,而是卧于室内地面,尸身被压在焚毁的梁柱坍塌的瓦顶底下,我和施世叔前往现场,仵作让役员指出陈尸地点。”
  “仵作可是在陈尸之处扇去地上灰尘,在清除干净的地面上,用米醋及酒浇泼?”
  “是。结果伏尸处的地面上呈现出鲜红色的血迹。”
  “那樊大生前十之**便是先被刀刃杀死,且被凶手焚毁尸身,伪装成被火烧死的了。”春归蹙着眉头。
  兰庭这回都不想多废言辞夸奖了,伸手去在春归的肩头拍了两下,又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樊大究竟是和谁结了这么大的仇怨啊?才导致凶手将其满门杀害!”春归再问兰庭:“施世叔可有询问邻里,邻里们又是如何说?”
  兰庭这才说到了邻里大黄企图阻止官衙勘验现场那起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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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7章 众人口供
  春归从渠出口中已经听说了大黄准备图谋樊大宅基的念头,但她知道这可不是大黄伪造一张借据就能得逞的事,樊大没有亲属,按此时律条,他的宅基理当在案件完结后由官衙征收重新赁售。没想到大黄竟然无赖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就把邻里的财产归为己有,并公然胆敢阻止官差办案,这可真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俗语俚说。
  尤其当听施世叔竟然相信了房产原属大黄的话,春归忍不住着急道:“总不能这样一来,官府就真被大黄欺瞒,由得他贪图得逞吧?施推官的话也说得太草率了,在场这么多邻里,他随便找几个问一问就知道大黄是在说谎!当众就让大黄讹骗得手,岂不是公示广众无赖欺诈真能占着好处,时下的民风已经大失淳朴,可不能再让无耻之徒大行其道。”
  她这时因为和兰庭的夫妻关系已经“突飞猛进”,两人是真正处于如胶似膝得如假包换的程度,说话时便比从前少了许多谨慎,没意识到这话里已经露出破绽——她是怎么肯定大黄就一定是在说谎呢?
  这个破绽也自然没有逃过兰庭的耳朵。
  若换从前,兰庭说不定还会表示疑问,但他这时却没有点出。
  “有我在呢,怎能让无赖得逞?”赵修撰竟然自夸一句,又笑着说道:“我让大黄出示户帖,他便再不敢坚持樊家的房产归他所有了。只拿出一张借据来,说什么樊大曾经向他告贷,按约定若到期无法归偿以房产宅基偿还,但大黄自己不会写字儿,这借据是找的旁人代笔,那人原本是得了大黄许下的好处,还答应了伪装他和樊大的中人,可被叫来现场问话时,那人听说樊大一家是被人杀害,就不敢再作伪证了,大黄的谎言被现场拆穿,不仅受到了邻里的嘲笑,且还可以追究他个讹诈图财未遂的罪名。”
  “正应当惩治惩治这些无赖!”春归握着爪子挥舞拳头。
  先不管樊家的命案真凶是谁,但造成痛苦的其实正是这些任意践踏欺辱他的邻里,春归不会听樊大的话用害命的方式惩治这些邻人,但不代表她就完全不顾樊大的诉求,如大黄这样的,为了财利已经触犯律法,还正好是犯在了施推官的手里,虽然未遂,一般来说官府也可以不加追究,但惩治追究自然也是官府的职权范围,春归不认为普通的教化督导可以让大黄之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有让他付出代价,今后才可能不敢为所欲为。
  “柴胡铺的十三弄,樊家所在那一带的甲保邻里,尽皆不信樊大一家是死于纵火行凶,他们甚至不信里长上报的走水意外,而坚信是上苍降罪神佛施惩,没有人提供凶手的蛛丝马迹,倒是七嘴八舌的说了不少樊家人所谓的罪行。”兰庭继续讲述问案过程,神色不觉间也带着几分凝重。
  春归通过渠出的窥探,其实已经大致判断出四邻五舍们排诋樊家的缘由,但那些话到底是各家人私底下的议论,相比施推官和兰庭有所针对的盘问还是较为片面,不像听闻验尸情形时的经常插话,她此时完全是洗耳恭听的态度。
  “众人还记得樊大的曾祖父、祖父,那两代人脸上就有大片胎青,如今不少上了岁数的老人,也曾听自家长辈说樊家往上再数几代,也是生来就是阴阳脸,而樊大的伯祖父后来因杀人被判死罪,似乎越能证实生为阴阳胎青脸者狠毒恶戾的说法,邻人们起初是因为畏惧而疏远樊家。
  后来樊大的祖父过世,樊大的父亲就是个懦弱与世无争的脾性,而他伯祖父唯一的儿子虽说是个烈性人,后来因为急腹症病死了,只留下孀妻孤儿母子二人,受到邻里的欺辱,樊大父亲根本不敢庇护堂嫂和侄儿,眼睁睁看着母子二人因穷困饥病而死。”
  这些事都是春归不曾听樊大和渠出提起的,这时忍不住叹息道:“世事往往如此,众人尽都疏远欺辱孀妻弱子,可樊父作为亲戚一旦不施以庇护关照,众人又都会反过来讥谤他冷血无情、卑鄙无耻。”
  横竖都是别人的罪错,而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完全可以占据道德置高点横加指责,再往“罪人”身上踩踏一万只不容翻身的脚。
  “再后来樊母生下了樊二,这个孩子让樊父喜出望外,因为樊二的脸上没有那标志一般的胎青,樊家终于有了个不是阴阳脸的正常的孩子,樊父认为神灵降下的诅咒终于解除了,做恶的人是他的伯父,伯父一家已经受到了惩罚,所以神灵终于饶过了樊家的其他人。”
  春归又忍不住叹息:“樊父的可悲之处就是认同他人的所谓理据,连他自己都认为是神灵的诅咒,他怎么不想想杀人的既然是他伯父,为何他的先祖列宗脸上都有胎青?难道神灵早有洞知他的伯父会行恶,所以早早就降下惩罚?”
  也难怪樊大绝口不提自己的伯祖父曾经杀人的事,而口口声声他们几代人都是老实受欺,他口中的“几代人”,应当完全没有包括他的伯祖父那一房亲戚。
  这不是说伯祖父的罪孽一定要让亲戚承担,但樊大既然存在这样的心理,说明他其实和他的父亲一样,也相信了众口铄金,相信了他们家是被上苍打上了罪恶的烙印。
  所以他们不敢反抗邻人的欺压,他们心虚,并没有正视心虚的前因是自身的懦弱。
  “但樊父没想到的是,樊二的出生非但没有成为家庭的救赎,反而更加引发了一场灾难。”兰庭摇了摇头:“自从樊二出生,众邻尽在议论樊母是和他人通奸才生下此子,而樊二从五岁始,明显能够看出个头不说比樊大,甚至比其余同龄的孩子都要高挑健壮,众邻并没有真凭实据证实樊二乃奸生子,但因为樊二的个头和长相,似乎也并不需要其余的真凭实据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樊母就这样成为柴胡铺一带有名的荡妇,这原本不干樊父什么事,但他拒绝按照众邻的意见处治妻儿,这回他并没有因为懦弱而盲从,他坚持樊二是他的骨肉,所以必须捍卫妻子的清白,他就也成为了四邻五舍辱骂欺侮的对象,樊家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
  也许樊父是当真爱护妻儿,但春归因为他对堂嫂侄儿的态度,不得不怀疑樊父这回如此刚强,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不愿丧失最后的希望,他太过执迷“阴阳胎青脸”这一烙印,所以不肯相信樊家唯一一个正常的孩子竟然是妻子与他人通奸而生。
  同样是天生胎记,帝王之家的朱砂痣就是尊贵吉祥的向征,换成了樊家便成为引发一切劫厄的根源,成为诅咒成为不祥,成为急于摆脱清除的秽印。
  春归接连叹息得自己都觉愁苦了。
  “樊大和樊二兄弟两,几乎是在邻里的辱骂欺压底下成长,他们的父亲不许他们反抗,教导他们的只有一个忍字,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大约樊二七岁大时,他的母亲终于忍受不了邻人的白眼辱骂,又因长期心中郁怀以致疾痛难忍,在某个夜晚跳井自绝。樊母出殡时,邻人仍然结队围追辱骂,樊二实在受不了邻人诋辱亡母,想要还嘴动手,被他的父亲死死拉住,结果就在第二日,樊二便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春归这会儿子都没力气叹息了。
  “樊二失踪后,樊父受不住打击,很快病故了,好在樊大那时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虽然瘦弱,但从父亲那里学会了砖瓦工匠一门手艺,靠着接些散工还能维持生计。他直到二十好几才娶妻,四邻五舍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进樊家,还是官媒拉的线,从养生堂长大的孤儿中择了天生哑症的女子撮合成婚,樊妻先是生了个女儿,长到十岁时……”
  兰庭说到这里,神色更是凝重:“据说是行为通奸卖身的丑事,里老保长要施以惩处,樊大/逼于无奈,将女儿勒杀以图平息众怒。”
  春归眉毛都立了起来:“他们凭什么就断定一个刚满十岁的女孩儿行为过丑恶之事?!”
  “那孩子和母亲一样,声嗓哑不能言,无法为自己辩驳,不过据我盘问细节,可以推断出女孩儿的确失身,不过十之八九是被恶徒奸/辱,不过樊家的四邻五舍不会考虑一个女孩儿失身是否因为暴行,他们坚信的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只要女子失去贞操,不管错责在不在女子,她都不能再活着。”
  可一个十岁的女孩为了所谓的名节付出性命,能够解救樊家的屈辱吗?不能!
  女孩面有胎青,口不能言,在四邻五舍看来就是佐证了樊二乃奸生子的又一凭据,樊家两代女眷贞节不保,又再成为人神共愤的理由,不管樊大有没有将女儿勒杀,他都只能继续遭受践踏和侮辱,就像这时,就算他一家四口全部葬身火海,众人不会为他们惋惜,更不会检讨自己这些年来的言行。
  他们不相信自己是恶毒的,他们总有太多的理由无视自己的卑劣,所以他们一定要坚信别人的罪错,只有这样,别人才是自遗其咎,才是罪有应得,他们的行为一直是正当的公道的,他们还可以大义凛然的活着,当遇见类似的人和事,他们照样可以群起攻之。
  所以兰庭经过勘验和盘问,其实并没有发觉凶手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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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8章 线索浮出
  凶手是谁?
  为什么要将樊家几口人区别对待?为什么攀妻及二子是被勒杀且未被焚尸,而唯有樊大是被刃杀尸身也遭到焚毁?
  今日兰庭和施推官勘探现场盘问邻人已经耗废了大半昼的时间,没来得及盘问柴胡铺的里长,但春归却已经知道了有人用二百两白银的巨款行贿,让里长隐瞒官府只以走水意外上报,此人非富即贵,可樊大的生活中根本就不可能接触非富即贵的人。
  更让春归疑惑的还有一点,凶手似乎根本没有行贿里长的必要!
  因为就算里长不以意外上报,顺天府的官员也未必能够依靠樊大几口人的尸身和现场勘验,锁定凶手。
  当然最最让春归疑惑的是,此时她已经能够确断樊大是在说谎。
  真实的唯有他们一家遭受邻里欺辱的事,樊妻不可能发现火情,因为验尸结果已经显示她死于起火之前,樊家的门也十之八九未被反锁,他的左邻大黄口供大火烧起时门未关闭应当才是事实。
  樊大又是为什么隐瞒自己是被刃杀的事?
  这些疑问压着春归的胸口有如山石一般的沉重,让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倒是兰庭今日实在是太过忙碌了,内城外城的跑了个来回,又是勘验又是盘问,还被施推官拉去顺天府衙门商讨案情直到深夜才被送回家,把来龙去脉向春归叙述之后他实在受不了周公的招唤,刚躺下去脑袋踏实落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直到次日一大早赶去翰林院,才回过神来他今日竟然是休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