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那家伙,可不妙啊。据说是个危险人物呢。”
  依然是在天台上,一起吃便当的时候,皋月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理子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是有点呢——”
  “话说,那家伙真的很喜欢待在这儿呢。”良江跟惠子也串通好了似的应和道。皋月先是不屑地瞥了两人一眼,接着将冰冷的目光转回刚刚一直盯着的地方。在她视线前方的人正是幸乃。
  “那家伙,每天从宝町来学校上学。不过她应该不是一直住那边的,宝西小学的人没一个听说过她。这怎么可能呢?所以她一定是最近才搬来的吧?”
  皋月一口气讲了一大堆。理子她们上的这所扇原中学,主要生源来自三个小学。大致划分的话,就是理子以前上的那所有钱人家居多的万永小学;以及大部分是皋月她们这些中产阶级子弟所上的峰内小学;还有位于劳动阶层聚集区宝町校区之内的宝西小学。
  “就是这种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丑女,一旦发起疯来肯定会干出超离谱的事。”
  “没错没错,我觉得也是。”
  “还是绝对不要跟她有任何瓜葛的好。理子你也这么想吧?”
  惠子和良江讪笑着问道。对于突然从她们嘴里迸出的“丑女”这个词,理子没能马上点头认可。除去传闻今年要被评上“扇中校花”的皋月以外,老实说比起惠子她们,幸乃可要有魅力多了。
  理子心中第一次萌生了反对大家的意识,不过皋月却抢先一步问道:“你知道了吧,理子?回答呢?”语气上像是在开玩笑,但她的眼睛并没有笑。想说的话到嘴边又消失了,理子回答了一声“嗯”。
  第二天,理子将幸乃叫到了空无一人的天台,低下头说:“抱歉,幸乃,以后在学校里不要再和我说话了,跟你讲这种话真是抱歉。”面对垂着目光的理子,幸乃没有追问理由,只是带着温柔的微笑,将视线投向了港口的方向。
  从禁止在学校交谈的那天开始,理子对幸乃的怜爱便与日俱增。她们即刻交换了联络方式,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放学以后还会偷偷碰面,一起聊喜欢的小说。幸乃也曾经到她家中来玩儿过,理子的妈妈亦是很喜欢她。
  只有自己知道幸乃的可爱之处,每每想到这里,理子心中便会萌生出一种近乎于优越感的东西。
  给予者与被给予者,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理子与幸乃的关系显然不同于她和皋月的感情,但理子认为正是自己给予了幸乃莫大的勇气,这让她们成为了对彼此来说都非常重要的朋友。
  “都这么晚了,去你家打扰真的好吗?”虽然在公园苦等了那么久,可当她们来到理子家门口的时候,幸乃依然不安地四处乱瞟。
  理子从背后推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幸乃,特意让她去按了门铃。妈妈一脸不高兴地打开了门,肯定直到刚刚还在生气呢,不过一看到幸乃的脸,她立刻就温柔地露出了微笑。
  餐桌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点心,比起好不好吃,理子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却是万国旗。
  “‘it's a small world’的感觉呢。”理子开着玩笑,幸乃却没有附和,她喉咙里轻微地咕噜了一声:“土豆炖肉。”
  “啊?”
  “有土豆炖肉。”
  昨晚吃剩的土豆炖肉的确还不太体面地摆在餐桌角上。
  “怎么了?土豆炖肉是那么稀奇的东西吗?”理子傻乎乎地一问,幸乃的脸上总算透出来了笑意。今天爸爸出差不在家,所以她们决定举行策划已久的晚餐会。席间,幸乃专心致志地大快朵颐着土豆炖肉,看得妈妈笑眯眯地由衷感慨:“你还真喜欢土豆炖肉呢。”点心大多还剩在盘子中,唯独盛土豆炖肉的容器眨眼间就空了。
  平时几乎不怎么喝酒的妈妈,今天却很快就打开了第二罐啤酒,并且高高兴兴地聊着天。
  “话说,幸乃你有兄弟姐妹么?”
  啊,开始了。理子心中一阵郁闷。之前招待皋月来家里玩儿时也是这样,妈妈缠着人家不停问东问西。家住在哪里啊,每月零花钱多少啊,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啊,有没有男朋友啊……
  皋月当时眼看着就不高兴起来,而幸乃不同,她只是淡淡地回答着问题:“没有,我是独生女。”
  “是嘛。那随时欢迎你来我家玩啊,毕竟理子也是独生女。我啊,可担心她了。”
  “哎呀别说啦,妈妈!”理子觉得太丢脸了,不高兴地插嘴道。
  “可是我又没说错,如果有幸乃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安心多了呢。”妈妈根本不理会满脸怨气的理子,继续对着幸乃说,“我说幸乃啊,如果这孩子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你可一定要帮我阻止她呀。一定跟她说:你这样妈妈会伤心的。告诉她有人会因为她而难过,说得严厉些也没关系。”
  看来妈妈是喝多了。理子满腔的郁闷之情,与笑得更胜以往的妈妈形成鲜明对比。她在妈妈的话里看到了皋月的影子。
  好不容易来家里玩的皋月被她从头到脚问了个遍,妈妈却始终没有给人家好脸色看。在这一点上,无论性格、言行、说话方式,幸乃无疑都更合妈妈心意。
  不过,这是因为妈妈还不知道。如果妈妈知道了她住在宝町,还会说出同样的话吗?大人们可是一直禁止理子靠近那地方的,并且还从不对此加以解释。如此一来,妈妈还会对幸乃说“欢迎你随时来玩”吗?
  “拜托你了,幸乃。”妈妈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还像承了好大人情似的低下了头。幸乃则始终带着暧昧的笑容。望着她的侧脸,理子的鼻子里仿佛又闻到了和那天一样的酸腐味。
  妈妈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吧,理子又想到。如果知道了自己最爱的女儿仅仅因为好奇就去了那条街,妈妈会怎么说呢?
  宝町是条与周遭完全隔绝的街道。一眼望去,理子感觉有一条明确边界在告诉她“从这里开始就是宝町了”。算不上多宽的街上一座挨一座排满了便宜的小旅店,名字都是“xx庄”之流,而且越是往街道中心走,价格就越便宜。理子见过最便宜的一家是“带电视,八百日元”。
  多到离谱的自动贩卖机,还有落下卷帘门的酒馆和商店,以及用她从没见过的外国文字写成的招牌,再加上坐镇整个街道中心的、结构复杂奇怪的“宝町综合劳动福利会馆”。宝町这条街上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繁华的旖旎风姿,只是现在已看不出任何生气。
  不过街上依然人头攒动。有人,但没有生气。路上来往的多是上岁数的男人,几个人围成一圈,有些人在喝酒,可大多数却只是动也不动地坐在路边。理子不敢去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因为她感到那些人浑浊的瞳孔正望着自己。
  非常不巧,今天是不合时令的回暖日。理子发现自己正额头冒汗,同时也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
  “是不是觉得很臭?可能我自己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幸乃愧疚地说道。理子大方地摆了摆手,表示“完全没问题”。
  “不过现在已经算好的了,大家都说过去还要离谱呢。”
  “对吧。”
  理子偷偷捂着嘴凑到幸乃耳边小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这条街是干什么的?”
  说完理子慢慢转过脸去。横滨的主干道就在眼前,无论是横滨未来港、中华街,还是横滨体育场和元町,就连山手之丘也是几步就能到的。距离观光地如此之近的一条街,宝町却显得这样格格不入。
  幸乃盯着理子看了一会儿,最终小小地叹了口气。然后她重新迈开脚步,边走边讲起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清楚啦……”
  幸乃说宝町这条街就是人们所说的“穷鬼街”。每天早上五点就有人来招当日的工人,为此,劳动者们也是一大早就会赶过来。
  她还说,因为横滨的地理位置的关系,一般都是找人去干与港湾工作有关的体力劳动,于是理所当然的,那些活都会优先分配给年轻力壮的人。加上长期不景气的缘故,上了年纪的人经常找不到什么工作。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如此。我想那些应该是今天没找到活干的人,没有人给他们工作的话这一天就无事可做了,非常可怜的。”看着睡在路边的老人,幸乃讲话的尾音变重了一点。她继续说,这里也存在着掮客似的一类人,专门瞄准这些老人。那些人吃的是企业回扣,对找不到工作的人拼命压价。可即便如此,老人们也总算能找到个活干,这一天才能有饭吃。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幸乃仿佛亲眼见过似的解说道。
  “然后呢……”她忧郁地叹了口气,突然停下脚步。眼前是一间开在民房底层的小酒吧,现在还没有开业。打满补丁的遮阳棚上写着崭新的“美智子”三个字,看起来非常怪异,理子甚至觉得有些扭曲。
  “我的外婆做的就是这些人的生意,很可笑吧?我也是得益于那些老爷爷才能上得起学。”
  幸乃很自然地走进了小酒吧。虽然还没有营业,但却有个女人在吧台那边喝着酒,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喋喋不休地用简短的日语说着什么。
  “我回来了,美智子。”
  幸乃回头看向理子,平淡地说:“这是我的外婆,我跟她一起住。”理子一时不知该先对哪件事感到惊讶——是这恶劣的环境;还是幸乃居然直呼外婆的名字;又或者是那个过于年轻的女人周身围绕的妖艳氛围,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外婆”这个身份。
  女人的视线只飞快地朝这边瞟了一下,就毫无兴趣似的转回到男人那边,倒是男人的眼神一直黏在理子身上。
  微微点了下头,理子便飞奔上楼梯,就算身后传来“真是个碍眼的孩子”这句话,她也没有回头。
  跑进房间的时候理子觉得喉咙特别干涩,然而当幸乃端来了麦茶时,她却一口都没喝。因为她觉得恶心。玻璃杯上残留着水渍,杯子边上还有小小的缺口,透着生活的惨状,这让理子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嘴。
  从房间的窗户眺望出去,可以一览宝町的街道。日暮西垂,店前几根光秃秃的路灯杆上有灯光慢慢亮起来。人们不知从哪里涌上了街头,有下班回家的人,也有这个时间才拉起卷帘门准备营业的人。有人高声叫嚷着外语,人群中还能看到些小孩子的身影。这里是夜晚之街,理子突然想到。失去的生气仿佛又重新回归了,大家的脚步也不再沉重拖沓。
  自己应该不会再到这里来了吧。理子一边望着日落迟迟的街道一边想。不过,幸乃的事则是另当别论。房间里的书架上零零星星地贴满了老旧的贴纸,却没有几本书码在上面。想到自己的好友每天就这样焦躁地看着时光流逝而无所事事,理子暗下决心要多送幸乃些礼物。总有一天,自己可以跟她一起把这个书架填满。
  想到这里,理子刚要冲幸乃点点头的时候,突然发现书架深处似乎藏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盒子。
  这时的理子尚且不知那个盒子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那天晚上理子正一个人在家里翻着书。五月,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周六,持续了数日的春季强风终于过去,横滨的夜空中闪耀着许多星星。
  理子等了足足一天的电话铃声终于从楼下传来,她的房门随即就被敲响了。当时已经是二十一点前后。“理子,电话。”妈妈只简短地说了这两个词。
  一看妈妈的表情她马上就猜出了是谁打来的电话,理子连忙跑下一楼,拿起随意搁在一边的听筒,可她刚“喂”了一声,皋月的怒吼就瞬间冲进了耳朵。
  “喂什么喂啊——!你也太慢了!”皋月的口气前所未有的尖锐。不只是声音,她的情绪也很奇怪。
  “我不是说了要办生日派对,让你过来的吗?怎么回事啊——理子?你居然这么薄情,让我好伤心呢——”这回皋月又换了种口气,小猫撒娇一般的声音直往理子的耳朵里钻。理子怎么可能忘记,只是因为自那天以后皋月再也没提过派对的事,她也就不好主动开口了。
  理子说了句“我马上过去”就挂了电话。她跑回房间,从衣柜中取出一条雪纺材质的粉色连衣裙,这是长假中一起去元町的时候,皋月帮她选的。
  她又在连衣裙外面披了一件牛仔夹克。稍微犹豫一下,理子开始给自己化妆,然后她尽可能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以免被父母发现。到了门口,理子飞快地说了声“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就去开门,然而还是看到了一脸不快地注视着自己的妈妈。妈妈郁闷地叹了口气,说:“我送你去,你等一下。”
  坐在车里,妈妈始终一言不发。“今天是皋月的生日嘛,我……之前给忘了,所以她有点生气。”理子嘴上这么说着,却也觉得自己这些话毫无说服力。
  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她们很快就到了皋月家。她家住在一栋随处可见的砖瓦风格的公寓里。听说皋月的父母已经离婚,她跟当护士的妈妈两个人生活。
  “对不起,妈妈,我真的很快就会回去的。”
  看到理子如此诚恳地道歉,妈妈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要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理子坐电梯上了楼,按响皋月家门上的门铃,那头传来她的声音:“门开着呢!”理子将礼物藏到了背后。皋月她们所在的房间很好找,除此之外家中感觉不到有其他人在。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理子敲响了房门。等她慢慢将门推开时,最先感觉到的是呛眼睛的烟气,然后她在朦胧中看见扔了一地的空啤酒罐。几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包围了理子,除了她的三位朋友,还有两个扇中的学长在场。
  “那是什么?”皋月貌似很开心地扬了扬下巴,理子只好把原打算藏起来的礼物拿在了右手上。
  “啊,是给你的礼物,只不过我不太确定你会不会喜欢。”
  那是理子精挑细选的一套莎士比亚全集,有十本之多。虽然这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零用钱,但一想到皋月曾经跟她说的那句“如果有好看的书要告诉我哦”,她还是买了下来。不过她并不觉得这种环境下皋月会感到高兴,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想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再交给她。
  果然,撕开包装纸的皋月兴致缺缺地“哎——”了一声。“这是什么啊?我说,你是认真的吗?”惠子拿起一本看了看就扔到床上,然后露出恶俗的笑容。
  “不过今天的理子,看起来好可爱啊——这身连衣裙真适合你——”良江懒洋洋地换了个话题。
  “对吧——?是我给她选的。这样出去钓男人也完全没问题吧?”皋月得意地眯起了眼睛。
  朋友们都理所当然地来劝理子喝酒,无法拒绝的理子只能笑着将玻璃杯举到嘴边。有生以来第一次喝啤酒,味道真是不敢恭维。很快她就觉得似乎能听到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脑袋也开始一阵阵钝痛。
  除此之外还有强烈的孤独感——完全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也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心中唯一清楚的事情,就是自己与这样的场合格格不入。
  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妈妈的脸,挥之不去那张眉目低垂、尽是悲伤的脸。理子一直在寻找脱身的时机,所以当听到皋月问自己“不要紧吧?你脸色很难看啊”的时候,她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个,大家,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然而理子的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了大门打开的声音。“哦,终于来啦。”惠子露出猥琐的笑容。紧接着,理子背后的房门也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你来啦!人气男!”皋月阴阳怪气的声音引来大家一阵哄笑,理子在笑声中慢慢地回过头去。
  “你们这些人烦死了。”他故作姿态地啧了一声。不知道是从哪个瞬间开始,理子其实已经有了这种预感,所以当她真的看到那个身影时,她并没有多么惊讶。那个用冰冷目光俯视着理子的人,正是她一直憧憬的远山前辈。
  大家喝酒的节奏立刻变快了,远山也在大家的怂恿下喝光了一罐又一罐的啤酒。不知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连房间里的灯都不知何时换成了间接照明,酝酿出一种成人场所的气氛。
  良江和一名学长毫不在意周围人眼光地亲热起来,理子终于明白了自己那种孤独感源于何处——这样的事对这些人来说是非常“普通”的,却与自己的价值观完全相反。之所以头脑中总是闪现出妈妈的脸,也是这个原因。
  “那个,我……稍微去一下洗手间。”她哑着嗓子随便对周围人说了一句,然后走出了房间。卫生间的荧光灯对于已经习惯了昏暗的眼睛来说显得格外耀眼鲜明。
  坐在温热的马桶座圈上,理子一边方便,一边将脸埋在手心里。皋月的目光在胸中闪过,接着是良江她们嘲笑的表情。但是,她甩甩头,下定决心一定要马上回家。就算之后被她们抱怨,就算被她们讨厌,自己也是必须回家的。
  理子抬起又重又疼的脑袋。就在她伸手去扯厕纸的时候,卫生间的门锁突然悄无声息地转动了。
  理子吓得只“哎”了一声,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慢慢打开的门那头,站着远山。一枚十日元的硬币正握在他手上,应该就是他开锁的工具吧。理子全身都被巨大的恐惧贯穿了,与此相比远山那句“啊,抱歉”显得无比空虚。
  她条件反射一般地站起来,迫切地想要赶紧提上内裤,然而冲上前来的远山却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要!好疼……”理子用力抵抗,然而远山像是要堵住她的嘴一般强硬地吻了上来,由于用力过猛,理子的后脑直接撞在了墙上。头晕目眩的感觉瞬间袭来,但理子知道现在不能晕倒,所以不顾一切地奋力反抗着。
  可是,她与远山的力量之差实在太过悬殊,理子几乎当即就被制服了。远山左手用力堵着她的嘴,右手不管不顾地伸向她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双腿之间。
  “真好啊,小曾根,现在可比在学校时看到的你要好太多了。衣服、化妆,真的很好啊。”
  眼泪很轻易地就掉了下来,理子感觉自己仿佛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远山的声音,反抗的力气也随之远去。注意到她的变化,远山放松了手上的力气,然后温柔地搂过理子的肩膀,扶着她走出了卫生间。
  一抬头,理子就看见皋月站在昏暗的走廊中,她那引以为傲的长发披散着,唯独发帘被剪成了人偶模样的齐刘海。她是什么时候剪的呢?在此之前理子从未注意过。
  站在旁边的男人将脸埋进皋月的头发中,好像在闻上面的味道。救救我,理子一瞬间想到。尽管皋月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表情,理子却依然感到莫名安心。
  “笑一笑,理子,不许哭。”皋月命令一般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理子真的依她所言地露出了微笑。总是这样,只有皋月能为理子指明道路,皋月所说的就是绝对,只要跟她在一起自己就能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