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张嬷嬷还没睡,今儿主子不高兴,她就知道肯定要问话的。
  “略有些严苛了。”他说。
  对于皇子福晋来说, 规矩确实重要,但是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般一举一动,都按教条来,着实少见。
  张嬷嬷一时间心念电转,左右都是个心疼了, 可皇后娘娘也叮嘱了,都按最严的来。
  毕竟四阿哥身份不同,这福晋也代表着皇后的脸面,必然要求不同。
  “都是皇后娘娘交代的,这学的时候自然要严厉些。”张嬷嬷缓和了神色,轻声道:“皇后娘娘说了,姑娘的身份是差些,这规矩就更不能出错,到时候一亮相,漂漂亮亮的,大家都舒心。”
  人言可畏,这到时候给她性子盖了章,你做再多努力,旁人只当看不见,左右都是看你笑话,是真是假不重要,更别提这是送来门的把柄。
  胤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瞧着着实心疼,春娇原本就不胖,现下愈加清瘦了,那小腰不盈一握的,掐在掌心细细的,他都不敢用力。
  “娇娇瘦了。”
  一句话噎的张嬷嬷无话可说,半晌才弱弱辩解:“奴才们都是跟主子一样的进度,姑娘学一次,奴才最起码比划两次,若是瘦了,膳食上多多的改善些,想必强些。”
  反正规矩必须要学的,一点都不能改。
  胤禛目光黑沉沉的望着她,张嬷嬷顶了一会儿,到底没顶住,就听对方开口了:“进度减缓些,莫累着爷的娇娇。”
  张嬷嬷躬身应下,转身离去的时候,只觉得心酸难言。
  莫累着爷的娇娇。
  莫累着爷的娇娇。
  这话在她心里转了好几遍,她才能直线走路,原来,男人也会把一个女人给捧到手心里的。
  而蹑手蹑脚回到内室的胤禛,被坐在床上的黑影吓了一跳,他上前,就见对方闭着眼,手还慢吞吞的摸索着,他灵机一动,将自己的手塞过去,就见对方摸了摸,顺势还亲了亲,接着就往这边依偎过来。
  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胤禛唇角挂起愉悦的微笑,他想,原来娇娇睡梦中也在惦记着爷。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大早,春娇睡醒又见胤禛擦着汗进来,抖了抖自己还有些酸软的腿,她艳羡极了,对方的身体是真好,明明对方出力最多,偏偏她累的要崩溃。
  “昨天晚上梦见在吃酱肘子,可好吃了,很快就吃完了,我抱着摸了摸,还亲了亲,最后一口都没舍得吃。明明平日里不爱的。”肘子比较肥,这样的大肉,她平日还真不怎么吃。
  胤禛看到她馋的眼睛亮晶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好,又抱又亲,昨晚上他为这个动作,很是心暖。
  合着他这手,在她梦里头就是个酱肘子。
  胤禛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就见春娇眼神真挚:“嗨呀,吃的真的了。”
  男人可不就是大猪蹄子么。
  胤禛觉得他被骂了,但是找不到证据,恨恨的将她挤在墙角欺负一通,看着她小脸红红,眼眸水润润的去洗漱,这才回宫去了。
  耽误几日在这,也是但是她被张嬷嬷欺负,毕竟宫里头积年的老嬷嬷,她一个小嫩丁没办法抗衡的。
  现下瞧着,对方确实没有使坏心眼,他留张起麟在这伺候着,这小子最机灵不过,惯会察言观色。
  他走了,春娇唯一的乐趣没了,这学习规矩的过程,就更加的枯燥无味又疲累。
  累是真的累,一天到晚没个消停的时候。
  上午的时候学行礼,下午的时候学人际关系。
  这八旗之间的弯弯绕绕,经历几十年的酝酿之后,也变得非常复杂。
  不像其他人打小都是听着这关系长大的,就算没留心,这谁谁娶了谁家的贵女,这谁谁嫁了谁家的小子,那也是如数家珍的。
  不说吃过酒席,那也听过声的。
  不像春娇,那真是入门开始,八旗有那八旗,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上三旗下五旗的,旗主、参领的,都要她去背。
  春娇表示,这嫁给胤禛也太麻烦了,好想跑路啊。学规矩比较累也就罢了,还得背花名册,又不认识人,就记谁家有几个孩子,光是姻亲就够她喝一壶了。
  这样的日子过的很快,能够抱糖糖一会儿,就是她的休息时间。
  看着他软乎乎的小脸蛋,那明亮的双眸跟黑葡萄似得,自己的崽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可爱。
  香香软软的抱在怀里,简直能激起她心中所有的柔软。
  很好的填补了她内心的空缺,最缺乏的东西,孩子尽数给补上了,他可真小啊,但是细想想,又觉得他长大了。
  刚出生的时候,双眼总是蒙着一层雾,偶尔睁开眼看看她,吃奶的时候找准地方,她都觉得这行为特别天才。
  现在已经会翻身了,你叫他一声,他还能哦一声回你,有时候你对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他就哦哦哦的回你,乍一听到,还以为是在对话。
  “哦~”
  “哦~”
  春娇跟他说着说着,语言也退化了,母子俩你哦一声我我哦一声,玩半天都还乐呵呵的。
  奶母瞧着好笑,柔声道:“小主子机灵,这么小就会看脸色了。”
  可不是,前儿给他放到坐篓里面,他觉得好玩,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了,小被子有些遮到他的眼,从春娇的角度看,他撅了撅嘴想哭,但是巡视一圈,见没人能看到,瘪了瘪嘴,又把眼泪给收回去,抬起自己的小手,努力的挥舞着。
  要不是亲眼看着,春娇真不知道,一个小婴儿的戏也能这么多。
  “长大肯定皮。”春娇笑吟吟的说,确实是这样,他才多大点,应该摆个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时候,偏偏极有自己的意愿。
  秀青正在绣花,她看小主子是哪哪都好,也容不得旁人说一句不好。
  “皮了才好呢,机灵。”老人们都这么说的。
  春娇笑着摇头,糖糖看着大家笑,乌溜溜的眼眸转了转,也跟着笑起来。
  他笑起来甜极了,跟个小天使一样,看着春娇这个老母亲的心都化了。
  这般逗弄着,就见张嬷嬷恭敬的走过来,显然是又要学规矩了,春娇冲着糖糖挥了挥手,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
  旁人从小学到大的东西,在短短时间内,一股劲的塞给她,痛苦,无法言说的痛苦。
  可她知道,这是为着她好,她对皇后的观感好了很多,有些东西,你付出才有回报的。
  像是这些,皇后若是不派人来训导她,到时候临到事头上再去抱佛脚,辛苦无数就不说了,还得闹无数的笑话,这一个人的自尊心,经得起几次打击。
  这是在帮她,春娇面无表情的安慰着自己。
  原本对于宫廷生活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这下子尽数被掐灭了,她果然还是适合跑路。
  虽然这么想着,春娇却学的认真,囫囵吞枣一遍过去,已经过年了,今年不同往日,皇后往这边赏了很多东西,虽然都是悄悄的,旁人都不知道这份荣耀,可春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有些困惑,以她接触到的来说,跟胤禛说的着实不一样。
  想想他那小可怜的样子,应当不会说假骗她的,也不值当,那么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过年的时候,胤禛示意她搬回李府老宅去,左右以自己真实身份出嫁,这李府也得好生拾掇了,毕竟要从这走呢,到时候礼部的人,都得从这过一趟。
  “这两个月赶工把李府修葺一遍,你去瞧瞧合不合心意。”胤禛没说,他没日日来,就是在监工呢,万万没想到,第一份正经差事,竟然是给自己福晋娘家修房子,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春娇不知道还有这事,闻言略有些诧异:“修葺了?”
  李府不大不小,也就五进院子,其中前三进都是学堂,供学生们学习,说起来清寒的厉害,院子里头虽说小桥流水假山密布,那也是学院风,而不是家居风。
  “唔,你去瞧瞧。”院子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意,设计图也是从他手而出,想着春娇住在里头的样子,他不由得一万分的用心。
  春娇狐疑的看向他,不知道怎么的,虽然他语气淡淡的,但是她总能听出几分邀功来,她试图打探:“年前你都忙什么呢?”
  对方不答,问了好几次,才说没忙什么,这么敷衍的样子,让春娇觉得,自己定然是想多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给岳家修房子。
  胤禛别开脸,没好意思看她,说句实在的,这样的事,他也是头一次经历,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看着他红透的耳根,春娇眯了眯眼,跟没事人一样,只字不提此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嫁人累,想跑。
  第75章
  胤禛在等着被夸。
  他等了又等, 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反应。
  春娇若无其事,甚至还有闲心绣花, 每一个准嫁娘都有任务,那就是绣嫁衣, 她的嫁衣自然用不着自己来绣, 但是别几针当样子还是要的。
  送来的嫁衣是石榴纱, 火红火红的, 最鲜艳夺目的颜色。
  她特别用心, 用尽平生所学。
  曾经她会想,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听一次百鸟朝凤,这个婚礼上最常听的唢呐曲, 却是她这辈子最难以企及的梦。
  现下这梦触手可及,倒显出几分虚幻来。
  她轻笑着抬眸看向胤禛, 轻声道:“四郎,千万别让我输呀。”
  不得不说, 这确切的知道要嫁人了,忙碌的时候倒还好,这闲暇时光就有些难熬, 关于皇宫,关于嫁人, 她有很多不确定,也有很多猜测,不得不说,是有些惶恐的。
  前世不过平平无奇大学生, 这辈子年幼失恃,也好不到哪去。
  就算她自恃穿越女的身份,不得不说,也不比打小就读四书五经的贵女好到哪去,再说,智商这事,可不论古今,该碾压的时候,一点都不夸张。
  胤禛起身,直接将她搂到怀里,不再多言,直接抱着她,打马就往李府去。
  春娇心砰砰的跳,她这是一种近乡情怯,只要一进李府,她就难免想到父母,这里头处处都是几人的温柔回忆,她如何耐得住。
  一瞧见大门,她就怔住了。
  明明和儿时一样,却又透露出几分不一样,等进去后,才发现,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看着廊柱上斑驳的痕迹,她指着那刻痕,笑着笑着就想哭:“这是师兄给我刻的,原本只是浅浅的一道。”
  到底是孩子,用不了多大力,也不敢多用力,可那一道浅痕从未消失,一直都在。
  “父亲每次板着脸凶我们一顿,转眼又自己拿刀子划深点。”这个痕迹显然不及春娇高,她比划比划,眼泪到底没耐住,滴滴往下落。
  她就连哭,也只是默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和平日里撒娇卖痴的嘤嘤不同,明明无声无息,却更加惹人怜惜。
  胤禛明明哄她开心的,谁知道直接惹哭她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呐呐开口:“莫哭呀,娇娇。”
  他一开口,春娇眼泪掉的更凶了,他伸出手无措的比划几下,这才灵光一动:“往后爷给你刻。”
  想想觉得这主意不错,直接将她身子扳直,往廊柱上一靠,用指甲掐了个印,头一次笑的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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