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秦月明忽然不说话了。
  “怎么了?朔方出事了?”萧怜立刻警觉起来。
  “爷,有件事,刚才过来时,国师警告我不准说,但是我觉得,我不能不说,而且说了,你一定要挺住。”
  “怎么了?沈玉燕又兴风作浪了?”
  “一半一半。”
  “那怎么了?”
  “皇上,驾崩了!”
  “什么!”
  萧怜猛地坐起来,稍加思索,“是沈玉燕干的,对不对?”
  “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别着急,把孩子先生下来再说!”
  萧怜整个人凝滞在原地,一双手握成拳,却用不上半点力道,“好的,我知道了。”
  秦月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慌忙跳下躺椅,去周姚那边翻了翻,之后珍而重之地捧了过来,“怜,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萧怜打开那只被被保护地很好的布包,里面赫然安静躺着金灿灿的杀生链,还有一对包养地很好的鲜红护手,上面每一只血金钉都依然如往昔般闪闪发光。
  “那个人用了点手段,替你进宫将它们偷了出来,说你就算暂时用不上,留在身边也是个念想。”
  萧怜小心将皮护手戴上,活动了一下手指,“可惜,我是真的用不上了。”
  “他还说……”
  “说什么?”
  “说愿你早去早回,来日若是无处可去,锦都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萧怜便是鼻子一酸,“他这又是何必,我有了胜楚衣,他在哪儿,我便在哪儿,除了他身边,我哪儿都不会去。而且,我将棠棠扔给他,已是欠了他天大的恩情。”
  两人相对无言,漫天的烟火绽放,却显得人更加寥落。
  忽然,茉叶从城楼下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娘娘!不好了,快!”
  萧怜心头一紧,“胜楚衣怎么了?”
  “娘娘,不得了了,君上退了朝会后,突然招了珍妃上天澈宫!”
  “什么!”萧怜拎起裙子就跑。
  秦月明追着,“怜,你去哪儿?等等我!”
  “捉奸!”
  ——
  天澈宫中,胜楚衣歪在榻上,看着下面,面上尽是魔魅般的似笑非笑。
  珍妃婷婷袅袅跪下,浅笑盈盈,含羞带怯,“臣妾,拜见君上。”
  胜楚衣慵懒地靠着软枕,“过来。”
  “是。”
  珍妃提了衣裙便要起身。
  “让你起来了吗?”
  她听了,一慌,又赶紧跪了,“君上,臣妾愚钝。”
  “爬过来。”
  “……”珍妃吞了口口水,“是。”
  她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向前爬了一步。
  珍妃自幼受的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正统教育,从没想过这样不堪。
  她四下瞧了瞧,天澈宫中空荡荡的,也没有别人,于是咬了咬牙,心里琢磨着,也许君上好得就是这一口,也许那萧云极就是这么勾引他的,不然她如何能如此专宠?
  今日是她的机会,必不能放过!
  可上面的人根本就没看她,只是闭着眼等着。
  她就只好继续再爬
  如此七八步,十来步,原本为了参加摘星会而盛装打扮的帝妃,跪坐在胜楚衣脚边,“君上,臣妾来了。”
  胜楚衣依然合着眼,“嗯,候着吧。”
  珍妃不知到底候着什么,天澈宫就算有温泉,此时入夜,又是隆冬,也是十分冷的。
  她就只好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继续跪着。
  终于,外面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胜楚衣两眼一睁,垂手将跪在脚边的人抓了起来。
  外面,萧怜刚好到了门口,看着从门口一路蜿蜒脱去的衣衫,一直蔓延到书房的榻上。
  胜楚衣背对着门口,低头似乎专注于怀中那个女子。
  “胜楚衣!”
  一道炎阳火轰然而出,席卷了整个御书房!
  整个大盛宫的人都听见一声轰天巨响,之后是巨大的火光在天澈宫上熊熊燃起。
  萧怜大步穿过炎阳火,拎起胜楚衣,不管他怀中的女人已经化成了灰,直接就是一个耳光!
  “胜楚衣!你个王八蛋!你负我!”
  “怜怜!”
  胜楚衣反手要拉她,却被她重重推开,“我烧了你的大盛宫!胜楚衣,我烧光你的八千后宫!”
  萧怜一阵盛怒,抬手再要炎阳火起,却陡然两眼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
  ……
  冷,好冷!
  她骤然间将炎阳火大量释出,打乱了体内的平衡,小腹中的极寒便立时肆虐开去。
  有个温柔的怀抱将她抱起,送到床上,替她把了脉,之后小心盖上被子。
  胜楚衣的手在她脸颊上掠过,不似从前的冰寒,而是有些温凉。
  他的体温都变了,心如何能不变?
  萧怜在一片黑暗中,颓然心死。
  “怎么样?好玩吗?你不肯听话,今天的教训,便只是一个开始。”
  胜楚衣看向镜中的自己,“你给我滚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赶我走?请我来的时候,咱们说好了,只要将她带回来,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怎么?到了还债的时候,却反悔了?”
  “你要什么,给你便是,不准你再打她的主意!”
  “哈哈哈!看把你急得,我只是借你的身子,喝了那女人几口鲜血,她就不问青红皂白,放火烧了你半个天澈宫。你说,若是你真的在她面前与旁的女人翻云覆雨,她会怎么样呢?”
  “你不敢!”胜楚衣口中沉沉崩出三个字。
  “是啊,我的确不敢,鲛人钟情,至死不渝。我懂!我太懂了!可是,她不懂!胜楚衣,她不懂你啊,我才懂你,而且,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不如把你彻底给我吧,我替你好好教她啊!”
  “你给我——滚——!”
  胜楚衣抬手嫌弃一旁的凳子,直接抡起,重重砸在了铜镜上。
  “来人!”
  “君上!”正在外面忙着善后的弄尘灰头土脸地跑了进来。
  “将天澈宫中,所有的镜子,全部毁掉!”
  “是!”
  “不,大盛宫!是大盛宫所有的镜子!”
  “是——!”
  胜楚衣屏退了所有人,心口起伏不定,发丝凌乱,轻轻伏在萧怜身边,双手紧紧攥了她的双手,“怜怜……,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等我!”
  他那声音,哀求般憔悴,闻者心碎。
  他将头埋在她臂弯中,嗅着她身上的甜香,也唯有如此,才可令他狂乱痛苦的心安静下来。
  一道淡淡的圆融绿光,不知不觉从萧怜的右手中缓缓透了出来,沁入到胜楚衣的掌心,迂回萦绕,久久不散。
  犹如一剂安抚神魂的良药,将人渐渐引入黑甜的梦乡。
  萧怜醒来时,便是这样双手被紧紧握着。
  他依偎在她身边,面容憔悴,如犯了错而哭过一整夜的孩子。
  萧怜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背过身去,轻抚隆起的腹部,双眼瞪得大大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她一动,胜楚衣便醒了,坐起身来,他的手想放在她的肩膀上,可落到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胜楚衣起身离开,望了眼刚才安置妆台的地方,那里如今空空荡荡,却仍然像是有一双魔鬼的眼睛在看着他一半,令人脊背森寒。
  除夕这一天,大盛宫阖宫大庆,长乐大殿上的歌舞从一大早开始就没停歇过,相比之下,天澈宫就十分清冷寂寥。
  萧怜让茉叶收拾了一点简单的随身衣物,带着秦月明和周姚,搬到了角落里的晴川院。
  她一进小院,就坐在榻上不出声,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窗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远远地,传来鼓乐声和爆竹声,茉叶和朗清、周姚麻利地包饺子,秦月明就坐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地陪着。
  然而她并不是一个安静的人,于是临近黄昏时就再也按捺不住了,“怜,你说句话呗。”
  萧怜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说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问问国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觉得国师不是那种什么东西都胡乱往嘴里吃的人吧。他若是耐不住寂寞,在朔方的时候,那堕天塔也不会一直那么冷冷清清了。”
  “我不想提这件事。”萧怜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不如,我替你去问问吧,说不定是那女的攻势太猛,或者国师他被人下了春药,或者……”
  萧怜没等她说完,躺下拉了被子蒙住头,“我困了。”
  “怜啊,我知道你虽然生他的气,可却还是在等他解释,”秦月明轻轻拍了拍在被子缩成一团的人,“不然,以你的脾气,岂不是要烧了这三百里大盛宫,一走了之,如何还会在这小院中受这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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