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被他的行军牛皮靴子这么一踢,万驸马痛得五脏六腑都快错了位。捂着心口哀哀叫唤起来,更是惹得永王白眼连连。
  这么个绣花枕头,真叫人恶心。
  他抬起腿,正欲再补踢一脚,被一道清雅的声音给制止住。
  一听到锦城公主的声音,众人又是行礼。
  锦城公主在宫中听到万驸马的事情,这才匆匆赶来。她一出声,永王便收回脚,嘟哝一声算你走运。
  “元承,今日你不休沐,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这厮想耗着你,不肯和离。”
  永王对着锦城公主,那自是收起自己的兵痞作风,变得谦和有礼,十足一个好弟弟。明语看得连连称奇,暗道他们姐弟的关系应该不错。
  陛下有六子,太子为长,皇后所出。二皇子贤王,冷贵妃所出,除了贤王,冷贵妃还育有五皇子连王和三公主华城公主。三皇子齐王和大公主凤城公主都是德妃生的,六皇子晋王的母妃是恭嫔,唯有永王,母族最是低微。
  其余有生养的嫔妃生的是公主,都不太显眼。
  锦城公主和永王的生母早亡,两姐弟这些年多亏柳皇后拂照,这才安安稳稳的成了年。姐弟俩性格不同,为长的锦城公主一向软弱,当弟弟担当起护姐的责任。
  永王一向不喜万驸马,当年锦城公主嫁给万驸马时,他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自己都没挣出功名来,更是左右不了皇姐的婚事。
  这些年来,他见万驸马一次便打一次,万驸马都被他打出阴影来了。便是心口疼得受不住,也不敢吭声。
  眼下见锦城公主出来,这才哼哼呼痛。
  “殿下,您别闹了,跟臣回去吧。臣想好了,定儿和纤儿都记在您的名下,您是他们的嫡母,他们以后定会孝顺您的。”
  “放你娘的狗屁!”
  永王暴怒,这个杀才,还想皇姐给他的一双儿女当嫡母,做他的春秋大梦。
  “和离,必须和离!”
  皇姐好不容易想通,看清了姓万的真面目,永王怎能允许锦城公主被万驸马几句服软的话就给哄回去。
  他想好了,皇姐不能生养,他的儿女就是皇姐的儿女。至于奉养的事情,更是不需要操心。堂堂公主,还怕老无所养不成。
  万驸马见锦城公主不说话,心下也是一突。这个公主说是皇家公主,其实性子最是绵软。这些年也不见她吭气,突然就闹着要和离,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难道是想拿和离的事情逼走妙娘?
  妙娘是他的那个外室,最是温柔不过。
  一想到锦城公主用势压人,他心里有些气不过。
  “殿下,妙娘…”
  妙娘两个字才出,永王又是一脚过去。
  锦城公主冷冷看着,并不阻止。
  “这些年,你心里只有那个妙娘,你们还生有一双儿女。除了没有名分,你所有的情意都给了她。本宫想通了,与其我们三人都不舒服,不如本宫成全你们。你放心,本宫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以后万不会借此报复你们万家。我们和离后,你大可以让妙娘过门,把他们娘仨光明正大的接回伯府。”
  要是事情真如她所说那般轻松,万驸马也不至于不想和离。且不说妙娘出身如何,一日做了外室,便再无资格成为正妻。与其再娶一个厉害的正妻,还不如守着公主这样脾气好的嫡妻。
  “殿下,咱们夫妻多年,你就这么不顾念旧情吗?”
  永王双手环胸,厌恶地抬了一下脚。看到自家皇姐不赞同的眼神,悻悻地收了回来。对着万驸马脸色难看,语气很是恶劣。
  “万新儒,本王忍你够久了。你要是识趣的赶紧给本王滚远点,休得再占着本王姐夫的名号,在外面与其他的女子厮缠,本王听着恶心。”
  “永王殿下,人常说宁折一座庙,不毁一门亲。臣与公主殿下夫妻多年,一向相敬如宾。臣敬着公主,公主这些年也算是过得自在…”
  锦城公主微敛着眸,并未看向明语祖孙。听到万驸马说到自在二字,嘴角微泛冷笑,一双美目冷如冬日里的池水,又静又冷。
  “你说本宫这些年过得自在?你和那个妙娘出双入对恩爱有加,本宫一人独守空房,这就是自在?依你之言,本宫是否还要感激你,感激你不计较本宫这些年无所出,还占着你伯府二爷的嫡妻之位?”
  万驸马心一惊,公主殿下说话一直都是软言细语,几时说过如此冰冷讥诮的话。难道真是对自己情意全断,再不会温言以对了吗?
  “殿下…”
  “殿什么下!赶紧和离!”
  永王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皇姐是真的想通了,意志如此坚决,他一定要助皇姐摆脱万新儒这样的小人。
  “万新儒,识相的你就快滚!你若真是不肯和离,本王也不是不近人情,你亲手杀了你的一双儿女,向皇姐投诚,此事便作罢。”
  万驸马身体一个抖,差点软倒在地。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一双儿女,那他还有活头吗?什么皇家公主,那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成天哭丧个脸,连行夫妻之事都要经过嬷嬷通传,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四殿下…你这是逼人太甚!”
  永王冷哼一声,“本王何时逼你,只要你同意和离,你那外室和儿女自然能保全性命。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
  明语暗道,这永王好生杀伐果决,和姓季的有点像。
  只是在记忆中,她找不到锦城公主的存在感,也从不知锦城公主和母亲还是好友。更没有听说过这位永王殿下,好像这姐弟俩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万驸马被永王这一吓,差点尿裤子,他乞求地看向锦城公主。
  锦城公主不为所动,“永王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这世间没有两头开花并蒂齐艳的好事。你若真想和本宫继续做夫妻,便要和那头断得干干净净。”
  “殿下,那可是臣的儿女啊…”
  “本宫不是不给你活路,你同意和离,便可保全他们的性命。”
  她说得决绝,站在那里犹如寒风中独立的冬梅。纵使和她做了多年夫妻,万新儒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般矜贵冷艳。
  他心里升起茫然之感,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
  那个总是低声说话,性情懦弱的女子去哪里了?眼前这个皇家气势十足的女子如此的陌生,是不是因为真不顾念夫妻情分,才不愿掩饰自己的本性?
  锦城公主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双寒霜般的眸子睨视着他,“自本宫嫁给你后,也曾想过要做一个好妻子。为此本宫抛却公主的尊贵,尽心尽力效仿世间寻常的妇人。本宫自问这些年来尊你敬你,将你视作自己的依靠。纵使你在外面养外室生育儿女,本宫始终不忘我们的夫妻情义。”
  “然而本宫缠绵病榻之时,你却是陪在自己的外室儿女身边,本宫需要人照顾时,你踪影全无。本宫虽是公主,亦是一位女子。被你如此对待,如何不心灰意冷。君既无情,本宫何必强求。不如你我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也省得日后成为一对怨偶,恨人生太过无情。”
  万新儒被她说得低下头去,面露愧色。
  确实,他极少把她当一个女人。
  在他的心里,她虽是自己的妻子,却是一位公主。君臣之间,一向以礼来往,怎么会和世间夫妻一样亲密无间。
  他以为,她身边宫女太监一堆,他见她还要人通报还要等候,很是繁琐。她病倒之后,太医出入公主府,哪里都用不上他。
  他索性不管,日日呆在妙娘那里。
  不想,她贵为公主,也会计较。
  “殿下,臣惭愧…”
  “罢了,多说无益,和离吧。”
  万新儒嘴巴嚅动着,他不想和离啊,自家父亲兄弟们都不许他同意和离。真要是和离了,他们万家就完了。
  “殿下,您说的那些,臣会改,臣一定会改的…”
  永王早就忍不住了,抬了抬脚,挥了一下拳头,“少说废话,不想你一双儿女无辜送命,就赶紧和离!”
  万新儒可怜巴巴地乞求着锦城公主,锦城公主不看他,别过脸去。不想正对上楚夜行的眼睛,心下一震,又转过头。
  “永王的话你听见了,你若是不同意,本宫可拦不住他。”
  万新儒身体一瘫,哪里还敢闹。再一看锦城公主的面色,更是从未见过的冷若冰霜。他心里又恨又怕,也不敢再跪下去,像丧家之犬般被下人扶着仓皇离开。
  永王面露轻蔑,冷冷一哼。
  宫门的守卫不敢多看,只敢把耳朵伸得老长。但楚家祖母确是实实在在看完了全程,明语也是无奈得很,他们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尴尬。
  “二位殿下,臣和家人告退。”
  永王这才认真打量起楚夜行来。男人看男人,要是对了眼,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都是习武之人,很快就能在对方身上闻到相同的气息,一下子让人亲近起来。
  “看来楚国公也是习武之人,有空你我切磋一下。”
  楚夜行连道不敢,永王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用推脱,这事就此说定。
  明语有心想替自己的父亲推脱,祖母在一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嘴。她轻声叹息着,对上锦城公主的眼神,只能羞赧一笑。
  那边永王自做主张地定下和楚夜行的比试,心情大好地送锦城公主回公主府。他们的马车先行,国公府的马车才开始行驶。
  路上,卢氏感慨了一句,说是锦城公主果真是想通了,终于硬气一回。
  明语心下微动,“孙女觉得殿下和传言中的完全不同,真不明白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容忍万驸马这么多年。”
  卢氏摸着她的头,“明姐儿,你要知道,再是尊贵的女人,没有母族依靠也硬气不起来。先前永王不显,锦城公主不想招人不喜只能隐忍。”
  她明白祖母的意思,这是开导自己关于父亲娶妻的事。
  “祖母,孙女明白的。公主尚且如此,世间女子就更是不容易。”
  卢氏长长叹着气,久久不语。
  当夜,明语想了许久的心事,好不容易睡着又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她翻身坐起,问金秋,“可是出什么事了?”
  金秋赶紧替她披了一件衣服,“老夫人听说二爷要出门,也跟着起身了。奴婢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护城大营那边出了事。隐约听到说是山崩,死了不少人。”
  明语“哦”了一声,凝眉沉思起来。
  先前就觉得有些猜测,想着此前听柳皇后说起锦城公主大病一场,病好后突然要和离。一个人性子原本软弱的人,大病一场就能转性吗?
  若不是经历过生死大事,怎么可能性情大变。
  有君涴涴那样的重生者,还有自己这样的穿越者,她没有道理不怀疑那位锦城公主。前世的记忆里从未听人提起过那对姐弟,后来冷贵妃的儿子登基后,也没有说起过那位永王。
  她隐隐有了怀疑,那对姐弟之所以无声无息,会不会因为他们早就死了?比如说锦城公主是病死的,而永王殿下是这次山崩出的事。
  如此一来,倒也解释得通。
  不,不对。
  她亲耳听到锦城公主问永王为什么会回京,证明永王根本不是公主叫回来的。
  那…
  她一时纠结起来,眉头深琐。
  第38章 亲娘
  晕黄的烛光下, 她精致的小脸莹润如玉。澄如明镜的双眸蒙上一层幽光, 像极晕染过后的弯月。扇形微翘的睫毛投下阴影, 轻轻地颤着。
  饶是金秋见惯她的美, 也被她此时的光华所震撼。姑娘似乎又长开了一些,这般绝色冰清的美人,也不知道以后会嫁给怎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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