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处境不相同,就不能当朋友吗?
  「我说的是事实,而你当晚和雪纪在街道上高调约会,是刻意让我们拍照的吧?你是想籍这个机会公开二人的关係,这样你就可以用同样的行径向有马復仇。」森田见阿棠没有回应,再乘势追击,「这就是你,全世界认识的模特儿,所有人都渴望成为你。但真正的你,却是如此黑暗。」
  这个森田没有留一丝空隙给阿棠作回应,与其说是访问,更像他发表他个人的阴谋论说。我彻底感受到他的犀利之处,能够这样把所有的事情打造成一个可怕的目的,而且逻辑性上说是完全合理,确实非常不简单。
  就算他的推理犹如侦探小说一样精密,我很清楚知道他说的不可能是事实,我所认识的阿棠是不会有这般的智商,可以做出如此复杂的计划。比起智商,我更相信的是阿棠拥有一颗单纯的心,善良的他不可能会想怎样去復仇,只会想办法让人免受伤害。
  相比起他的名气和事业,我更加羡慕他善良的性格,总让人觉得很窝心。假如他失去了现在的天色,我想单单以他温柔的性格,也可以认识很多朋友。
  随着寧静的时间愈来愈长,我变得愈担心外面的情况。正义感驀然间与我的神经线连接,驱使我衝破了恐惧的魔障。我要做点甚么拯救阿棠,就算我们在比赛上会成为对手,也许他会成为我达成梦想的敌人,我们还是好朋友。
  「你继续沉默的话,也就是说⋯⋯」
  「不是这样。」
  就在我扭转门把的一刻,阿棠打断了森田的说话。我及时找紧门把,留在原地不动声色,差点就暴露位置。
  「你是说哪一件事情?」
  「不是每一个人都渴望成为我。」
  「欸?」
  我内心一阵讶异,没有想到听到的是这个答案。听森田的反应,我想他也是和我一样。
  「愈看似完美的人,只是他懂得把黑暗藏得愈隐密。当我拿掉天色,拿掉一切的名气时,我和你一样,是一个有缺陷的人类。人们认识的是萤幕上的我,一个拥有很好包装的我。但拆掉包装后,也许我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么黑暗,可是才是最完整的我。如果人们认识那样的我,可能就不会接受这样的名人,更加不可能想要成为我。」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
  「身为一个名人,需要为他所做的事情负责,这点我认同。但我想告诉你,我是有感觉的人,也是一个有本来性格的人,而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情感所致。所以,在判断我行为的对与错时,请不要把我的情感和性格夺去。」
  阿棠刚说完,森田又开口作出回应,把心中的质疑坦荡荡地说出口。
  「可惜,你是名人的事情已经改变不了。所有人对你的眼光只有错与对,不会考量你的情感。所以,你是永远不可能证明你所说的。」
  「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向世界展示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偷听着二人的对话,自己同时在脑袋中进行反思。此刻,我对棠的感觉再次改变了,而且这个改变是犹如一座山丘般巨大的。
  「对不起,我失部一下。」
  听到脚步声彻底离开,我赶紧回神过来,找紧机会,打开门衝走了。
  ***
  下课的鐘声终于响起,我偷偷从背包拿出一盒光碟。因为明天是週末的关係,今天晚上就可以疯狂地玩新买的游戏了。我走到阿棠旁边,想邀请他一起作伴,却见到他一人留在座位愁眉苦脸的。
  「对不起,今天晚上有点事不能去。」他有点沮丧地婉拒了我的邀请。
  「真的假的?我还跟妈妈说好你今天会来我家,你去要哪里吗?」
  「对不起,因为今天我要跟爸爸去奶奶的丧礼。」
  我心中一惊,好像意外触碰到一个封闭的领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好像发现了我心中的慌恐,赶紧缓和了气氛。
  「对不起,对你说了这个与你无关的事情。」
  「阿棠,你没事吗?」
  他努力地收起苦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我很好。」
  看到这个坚强的阿棠,我毅然下定决心,把那盒新买的游戏递给了他。这个举动让阿棠吃惊地看着我。
  「这个你先收起来,当你心情好一点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玩。虽然我没有见过我的奶奶,所以不太知道家人离开的感受,但我知道一定不会好受。所以,如果你觉得难过,我就陪你一起难过,怎可能自己一个人开心地玩?」
  他还未反应过来,我就跑到了课室门口,对他大喊:「阿棠加油!」然后我就衝走了。我记得他有笑着跟我说了声谢谢,而且是从课室的窗,朝地下的我大喊的。
  ***
  「阿村!阿村!」
  若叶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脑海,接着便是看见一个反侧了的办公室。我睡眼惺忪的撑起身来,发现整间办公室的灯都关了,只剩下门口的射灯开着,这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刚刚是梦吗?怎会在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你怎会睡在这里?你今天不是不用回公司的吗?」
  「我回来处理一下事情而且,应该不小心睡着了。」
  我打算收拾一下就离开,刚才的梦却一直在我的思绪中环绕,製造了一种莫名的忐忑不安的感觉。
  「若叶,你觉得我跟阿棠可以成为朋友吗?」
  她看着我,任谁看到她也会感受到她的为难。她没有回答,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吧。
  「我和他的世界根本是两码子的事,他每天都活在灯光下,受尽万人的景仰;而我却连每天可以留在公司中工作都有困难。他所生活的圈子,我根本无法理解,我也不知道他的感受,我想他跟我做朋友绝对是一件难为的事吧!我还幻想我拥有一个明星级的好朋友,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想吧,他可能从来没有把我当过他的朋友!」
  我一边说话,一边回忆到很多片段,情绪渐渐侵佔我的理智,把心中话全部出。我的泪水也衝破了眼眶的围栏,放声痛哭起来。
  本来还在惊慌失措的若叶,突然冷静起来,认真地向我发出了一个反问。
  「处境不相同,就不能当朋友吗?」
  这句说话直击我内心深处,就像打了一支情绪的镇定剂,在我的脑袋注入了一个新的思考空间。
  「就算我们经歷的事情不一样,生活的难处不一样,我们能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中间的感情。这份感情所產生出来的彼此关心,互相分担喜与乐,才是让我们走在一起的原因。就算是不明白对方的感受,难道就不能在乎对方,关心对方吗?」
  若叶就像梦中的我一样,说完一番说话后便走向门口,没有给我再说话的机会。她走到门口,转身对我笑着说
  「我想阿棠和你一样,都有无法向对方啟齿的难处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我再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雪纪给我的节目邀请函,独个儿在一片漆黑的企业部中,思考着若叶说的话。
  我,到底该怎样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