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这就像是被人打磨好的一块钻石,有棱有角。
  他脚步不停,直接走进了库房,地上全是碎肉,连人行都看不出了。
  他往前一步,红衣长发的女丧尸就往后一步,但退得很慢,似乎有些迟疑,可本能趋势着它往后退。
  迟陌北对于它的晶核并不是那么在乎,丧尸晶核是含有最多暴戾物质的晶核,后来基本被用来做能源。
  丧尸的晶核可比人类的好拿多了,当然这是对他而言。
  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水果罐头,拧开盖子,把那颗鲜血淋淋的晶核放进去晃了晃,拿出来又揉搓了几下。
  用水果罐头勉强洗干净晶核,高温让晶核表面的糖水有些发粘,这让迟陌北有些烦躁,看来以后还的专门带水来准备进餐了。
  迟陌北刚一脸嫌弃的将晶核吞下,还没来得及品尝新鲜晶核带来的饱食感。
  身后是顾希无限感慨的三个字,“迟,陌,北。”一字一顿,透着凉气。
  迟陌北的身体顿时一僵,不敢相信的转头看过去,顾希站在百米开外的梧桐树上,无视朝她蹦跶的丧尸,幽深的目光盯着他。
  迟陌北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或者有没有看到,很快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语气关切地询问,“你怎么来了?”
  顾希很矛盾,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在那个红衣女丧尸往后退的时候,她就到了。
  她一个人的血肉之躯真没好几个人加起来诱人,她来的时候,丧尸们被使唤去找那帮人了。
  所以才能这么轻松的摸进来,还爬上了树。
  看见站在丧尸堆里袖手旁观的迟陌北时,她有些诧异,又突然释然。
  那群人被包围时,她也有过挣扎,到底要不要救……
  她知道她力量不够,迟陌北的力量肯定够,但她看着这乌泱泱的一大群丧尸,哪怕知道迟陌北是丧尸,不知疲倦,她也舍不得开这个口。
  她沉默而矛盾的时候,好戏开场了,迟陌北也动手了。
  看见他动作极快的拿出晶核,洗洗吞下去,她居然就这么一脸的淡漠的看下来了。
  究竟是她变冷血了还是迟陌北在她心里变重要了。
  顾希心里有点乱,为什么要这么阴仄仄的叫他,大概只是因为想看见他惊慌失措的表情?
  想从他身上看见更多人类的痕迹?想知道他知道自己看见这一切会做什么反应?
  顾希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在翻涌什么念头。
  视线从他刚吞了晶核的那张唇上扫过,反复问自己,这算是吃人吗?
  “你说吃完午餐你就回来,可我都快吃晚餐了。”顾希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的扫过迟陌北的唇,面无表情的问,“还是说你吃了午餐就回来?”
  这跟往常无异的说话方式让迟陌北愣愣的看着她,唇嗫嚅片刻,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是他以为的那样吗?不论他做了什么她都可以容忍,这是不是说明她开始喜欢他了?从包容开始?
  他突然迸发出的惊喜光芒,让他的眼眸熠熠生辉,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出瑰丽的色彩来,就像是他的眼里里熏染了彩虹。
  顾希看的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提醒自己,这位丧尸先生刚吞了个人类晶核。
  她撇过头,抿了抿嘴,“我都看见了。”
  这句话让迟陌北眼里的彩虹瞬间消散,阴云密布,紧张的差点变成红色眼眸。
  他骤变的气息让周围的丧尸纷纷躲闪,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片空白地带。
  许久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比平时更暗哑了几分,“你……
  他不知道怎么可以说什么,是祈求她不要嫌弃他,还是整理措辞讲一个完美的理由?
  “这样的人,我们救不了。这样的人或许不该活着。”
  顾希轻轻两句话让他听明白了,他们和她,她没有责怪他厌恶他,没有!
  “小希。”这两个字曾几何时一直在他的心头回荡,直到此刻从他嘴里用一种温柔的令人沉溺的语气念出来。
  这两个终于从他心底深处浮出来,一点点升到嘴边,用最深情的声音呈现在她耳畔。
  顾希听过许多人叫她小希,只有他嘴里出来的这两个字会让她心微微颤了颤,很陌生又莫名的感觉。
  很快顾希把这份感觉抛之脑后,她的心里还有些复杂,不止是因为刚看见他的午餐到底是什么,还有之前那个女人为了活命所做一切带来的震撼。
  “不是说要收集水果罐头?还不动?”
  迟陌北缓缓绽开笑颜,如同温煦暖风拂过盛放桃花树,满目盛筵。
  第54章 矛盾
  顾希坐在帐篷前面,曲起膝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握着木棍在捅着面前的篝火堆。
  从罐头厂离开,到继续踏上前往y市的道路,已经三天。
  她跟池陌北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相处,话不多,到了饭点,她吃饭,他巡逻。
  需要解决生理需求时,池陌北在原地等着她,她安静的去安静的回。
  原本g市离y市并不算远,都在一个省内,按照正常的车程他们一天之内可以到达。
  这是指末世前不走高速走国道的时间。
  可现在高速不敢走,怕被堵在路中间,国道也不好走了,越靠近y市车越多。
  有时候甚至需要下车清理丧尸和车辆,才能继续开车前进。
  现在离y市不算远了,只要走过这一片就算是踏入了y市的地盘。
  直接从y市穿过进入前往l市的道路,她就真正的踏入回家的路。
  从前有飞机、火车、高铁,太多交通工具,如今只有一条条前路未知的道路,还需要绕路。
  顾希内心是焦灼的,可又清楚的知道焦灼是没用的。
  原本池陌北这种不知疲倦的身体很适合连夜开车,一直赶路,顾希在车上休息就行。
  但池陌北坚持,必须晚上找个安全的地方露营,顾希必须好好休息睡一觉,起床之后再上路。
  顾希不知道他坚持是因为把他自己还当作人类来看,还是因为怕她是人类身体太脆弱。
  如果是之前顾希大概会认为是池陌北在照顾她,现在不会了,因为那场争执。
  三天前,在顾希表现无异,露出最大容忍度,打算跟他继续和平共处的时候。
  两个人将完好的水果罐头整理出来,准备收到空间里。
  顾希看见库房门口那一堆骨架和碎肉,内心是崩溃的。
  她当时站在树上,可以大概看见一些,但不是如此直观的看见。
  ——
  她可以轻松的杀死丧尸,却不能直面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堆碎肉,这不是她矫情,而是和平了十多年,突然面对这样的血腥,任谁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顾希看见这些的时候有些恍然,像是下定决心的对池陌北说:“如果下一次遇见了这样的事,我们救救他们吧。”
  其实她不是圣母心泛滥,而是觉得不是所有人都会变坏,不是所有人都要随着世界变化而淡漠。
  她是自责的,面对这群人遇见危险时,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如何保住池陌北,保住他就是保住她自己。
  这个自责来自现场这些血肉的冲击和她觉得突然觉得自己是自私的。
  在她说完以后就觉得这话不对,他们是谁?能拯救世界吗?许多时候人要学会自救和珍惜生命。
  顾希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了矛盾,反正每天每时每刻所思所想都在改变,仿佛自己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人在苦苦挣扎苦苦思索自己究竟怎么做才对,而另一个已经做好了冷眼看世界的准备。
  池陌北是在乎顾希的,在乎到必须为了她而珍惜自己的命。
  他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命绑在了一起,也知道她每重生一次就变强一分,但他舍不得让她受苦,更舍不得让她一次次重头来过。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厌烦的过程,他深有体会。
  听到她的话,他的本能是答应,但他却不愿意,他不想去救陌生人,他的关注点只有她,“我们不是救世主。”
  这句话原本该这么说的,“末世的到来让人性变得复杂,很多事很多人不会一下看明白,我们做不了救世主。”
  可池陌北在乎顾希,更在乎她的心情她的感受,整理着措辞,不想让她觉得他在说教,将一句话精简成了这样。
  但这句话让近期有点精神分裂,神思恍惚的顾希误会了,她以为池陌北在谴责她烂好心。
  想到刚才看见的一幕,想到她在包容他,而他却在谴责她。
  一向冷静的顾希,脑子里一根弦突然就蹦断了,冷着脸说:“你是丧尸,当然巴不得多死一些人。”
  池陌北心都要碎了,虽说这颗心早就不跳了,就是个摆设,可这会儿也在抽痛,这是强调他们不是同类吗?
  她还是介意了吧?
  总之两个原本笑嘻嘻你好我好,好做一堆的人,不过几句话误会的彼此不怎么说话了。
  池陌北不是生气不说话,是觉得自己不会说话,再多说什么会让她更不开心。
  怕她生气起来把他赶走,或者发生更大的矛盾。
  顾希是觉得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脑子里乱乱的,怕自己说更多伤人或者不过脑子的话干脆也不说话了。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问,例如他吞晶核能管饱多久,他必须吞人类晶核吗,其他丧尸的晶核有没有用。
  但最近池陌北安静的开车,沉默的做事,许多时候偷偷的瞅她,就是不敢开口。
  顾希到底是个人,也有缺点,她的缺点就是好面子。
  有那么一点固执,池陌北不肯主动说话她更不会主动搭腔。
  顾希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们之前莫名其妙被捆绑在一起,从她把他当成宠物,到发觉他的命跟她绑在一起,再到现在把他当成信任的伙伴。
  其实他们之间经历并不多,相处时间也不多,顾希对池陌北还有些以前残存的记忆,在大学他一直是个不怎么合群的学霸男神。
  这所有的一切导致他们的相处,还需要磨合。
  池陌北正在周围巡逻,查看是否有变异植物,也正好避免跟顾希相对无言。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顾希主动聊天,最近她看着总有些魂不守舍,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思。
  他猜测她是在担心家人,在这一世跟那一世差别太大了,他都不能确保她的家人,是不是还会像那一世一样全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