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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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到了考试的最后一日, 贡院门口早早就围满了来接人的人群。
  自古以来科考本就是大事,考试考的不只是学问,还有体力。长达九日的科考, 十多日吃不好睡不香, 长时间的高强度集中精力, 促使有些举子体力不支被抬出来提前结束的不是没有。
  温淑琳今日一早就起来督促厨房炖好了鸡汤, 一路带到贡院门口等候。
  很快考试结束,考生们挨着出来, 温淑琳一看到苏永文踏出贡院就朝柳眉使了个眼色,柳眉当即会意,不声不响的悄悄提着其中一个食盒去了那边。
  温淑琳则等到白柳将季林钟接到马车边,亲自端了碗汤递到他手中,“小叔辛苦了, 连续几日没吃好,快喝些汤先垫垫, 家里已经准备好洗澡水与吃食了,就等小叔回去。”
  “多谢嫂嫂,嫂嫂辛苦了。”季林钟接过碗,一饮而尽, 当真是有些饿了, 喝完将碗递给白柳收拾,心里暖暖的,才问:“阿旭怎的没来?”
  “阿旭年纪小,这里人多, 我怕他等得不耐烦, 就让他自己在家练字了。”
  “嗯,劳烦嫂嫂久等了, 这便回家吧!”说完季林钟先行上了马车靠着车壁坐下,半阖着眼,可见这几日当真是累到极致了。
  温淑琳嘴上答应,眼睛却不自觉的的看向其他地方,心道这柳眉送个汤怎的还不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温淑琳心里一念叨,柳眉就提着餐盒回来了,也不知有苏永林现下如何,温淑琳凑过去低声细语的问,“他喝了吗?”
  柳眉看了看马车,点点头。
  待温淑琳上车后,柳眉也提着个餐盒跟了进来,季林钟一瞧,哪里还不明白,原来接他回家是顺便,给苏永林送汤才是真。已经喝进肚子里的鸡汤此刻只觉得有些隔应,嘴里的那残留的鸡汤余味也逐渐变得苦涩。
  一颗嫉妒的心,痛的有些麻木。
  回到家中,季林钟与阿旭说了两句话便先去洗漱,完了后又在温淑琳的操持下用餐。
  “连日费神,小叔吃过后便先去休息一下吧,不管考的如何,身体才是根本。”
  “好。”季林钟应下,吃完后当真回了房。
  只是当他静下心来躺下,想起答的试卷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纵然他留了余地,但是谁能知晓今世与前世是否会完全一样。要是苏永林没有如他所料高中,那他的这番心机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榜要等到下月月初,若是得中,五月初一还有殿试,是以现下也不是能够闲下来的时候。
  殿试分一甲二甲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也就是所谓的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通称传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别看都入了殿试,可只有一甲三人才是板上钉钉,可以立马授职的,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二甲三甲则是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其余分发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职。
  上一世,季林钟进士出身,入了翰林院当庶吉士,这一世虽放弃去争那状元,可不代表他仍然想在原地踏步。
  考后的这段时期季林钟不在出门,安心在家好好修养了几日,随后闭门研究。
  别人是研究学问,而他则是研究圣上的喜好,以及能够在殿试上出现,影响到圣上的内阁大臣们的为官风格,以及目前朝堂上的派系以及站队。
  为官之道,本就与与才华心性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天下这么大,出身寒门心性又坚定的天才不知凡几,可有的人仕途走的无比步步坎坷,有的却走的十分顺畅,这些都不是一两日功夫就能够弄清楚做足准备的。
  季林钟前世与这些人同朝为官三年,后来外放不到三年便重生了,只能凭借着当时的记忆,将这些大臣们各自的站队给记录下来,以及当年朝堂上发生过的大事。
  首当其冲的便是,明年即将发生的皇子贩卖私盐案。此案当时一出震惊朝野,谁能想到当今最受宠的贵妃之子二皇子,竟然敢如此不折手段的敛财?
  上一世这案子与他无什关系,后来大理寺也没有查出其他同党,二皇子被罚的很轻,百官不服,陛下喜爱贵妃娘娘非要强行压下此事,也就只得这般作罢了。
  可今世却不同,当初从大哥留下的账簿上得到的那份名单,便是一份贩卖私盐的名单,大哥的死纵然与二皇子没有直接关系,那也算间接造成的。
  不管如何,他既然知道了便也算是参与到了其中,如何不去将这汪池水搅混。
  *
  时光匆匆,四月已至。
  今日会试发榜,天还未亮,贡院前发榜处早已围满了层层人群。
  前来看榜的举子们无不心中期待,就连季林钟心里也微微有些紧张。
  发榜处人多手杂又拥挤,如此盛况,温淑琳只得站在最远处,远远的看着。季林钟也难得去与人挤,反正上榜是肯定会上榜的,只是名次问题而已,还不如等白柳挤进去确认。
  苏永文今日来的晚,一眼就望见了两人,踱步过来拱手作揖,“季兄,温姑娘。”
  温淑琳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心里见着他有丝欢喜,“苏公子。”
  季林钟一看到他就觉心烦,但面上却毫无波澜的回了个礼,“苏兄来的不慌不忙,看样子胸有成竹啊。”
  苏永文笑了笑,回道:“季兄不也是?”
  日头升高,张榜的官差这才从紧闭的贡院大门内出来,发榜处人群涌动,喧哗更胜。
  老早就挤在最前头的白柳从上而下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两个相熟的名字,激动的跳起来就往外挤。
  温淑琳远远的就瞧见白柳那激动的模样,结果不言而喻,高兴的笑起来朝着季林钟福了福身,“恭贺小叔,看来小叔必是榜上有名了。”
  季林钟意料之中的扬了扬唇角,眉梢染上一丝喜悦,“多谢嫂嫂。”
  白柳终于挤了出来,激动的大喊,“二爷,中了中了。”
  一旁驻足的行人闻言不禁好奇的转过头来,多嘴一问,“第几名?你们二爷第几名?”
  白柳十分自豪的扬起脸,“我家二爷第三名。”说完见苏永文也在,又道:“苏公子可巧,我也瞧到你了?”
  苏永文问:“第几名?”
  温淑琳不禁急问:“第几名?”
  两人同时问道,为这相同的反应又相视一笑,没人注意到此时季林钟眼低闪过一丝阴霾。
  白柳激动的喊道:“苏公子第一名!”
  苏永文莞尔一笑,心里涌起一股狂喜,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金榜题名时,他总算是了了父亲的遗愿,没有辜负家中得期望。
  温淑琳看着他,一时激动的不知该作何表示,心底为他开心的同时,却多了一股担忧,她不是没想过他会考上,只是没想到他会考的这般好。
  会试第一名,如若殿试不出意外,苏永文很有可能就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状元不是不好,但这身份仿佛在两人之间的横起了巨大的鸿沟,温淑琳知道他将会有更好的选择。
  苏永文仿佛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此处不好说话,只能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温淑琳只觉得心底泛起的不安就那样渐渐消失了,微微一笑,人稍微放松了下来。
  渐渐的来看榜的人越来越多,苏永文季林钟两人名列前茅,还站在这处,十分引人瞩目,不时就有同窗举子过来相互道喜。三五之下呼朋唤友的便闹着改日要请客庆祝一番。
  两人皆是一一应下,只道改日来请便是。
  回到家中已是正午,不时还有人寻到家来道贺,季林钟在前院招呼来贺的客人。温淑琳则回房写了封信回桐林,告知温同河京城的情况,这也就代表季林钟若留在京中为官,她怕是短时间不能回去了。
  温同河收到信时不免有些吃惊,一个重生之人,占尽天时地利,竟然只考了第三,他不免猜测此子心中必是在盘算什么?回信只道让温淑琳如今要做官家太太,需得谨言慎行。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季林钟此时心里打的竟是他那掌上明珠的主意。
  *
  离京城不远的一个乡镇上。
  一个头发随意用花布包住的年轻妇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往家里赶去,人还没进院子就大声喊了起来,“娘,今日收到小叔来的信了。”
  房中的老妇人听闻外头传来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走了出来,“大儿媳妇,你刚说留青来信了。”
  “是啊,娘。”妇人赶紧将信递上。
  老妇人颤抖着手接过,心里有些忐忑,有些不敢打开,怕收到的是不好的消息。
  妇人想是猜到了她的担忧,鼓励的看着她,“娘,别怕,若是小叔没有考上,三年后再来便是。”
  “好。”老妇人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才将信拆开。
  这封信写了苏永文从入京到如今的情况,也算是跌宕起伏。读到儿子上京途中不幸落难,没有盘缠时,老妇人心里直发紧,在见那娃娃亲竟然悔婚,更是眉毛的皱到了一起。
  随后在读到后面,得知竟然是会试第一时,整个人才放心下来化悲为喜,整个人激动的老泪纵横。
  “中了!留青中了。”
  “真的吗?太好了!”妇人接过手中的信也细细看了下来,看到最后忍不住捂住嘴也随老妇人无声的哭了起来。
  娘两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年轻妇人先行恢复过来,抹掉眼泪,“娘,别哭了,这是喜事,小叔让我们进京,我们这便准备起来吧。”
  “可那婚事?”老妇人一想到相公在世时定下的那婚约,又想到小儿子为了那娃娃亲都拖到这个年纪了,心里不禁戚戚然。
  “娘,无妨的,小叔考中了,婚事便不用愁了,咱们先进京在说也不迟。”
  苏永文的老家离京城不远,乘坐马车也就几日的时间。苏母与大儿媳收拾了两日,选了日天清气爽的日子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科举考试的内容,部分资料来自百度百科……还有些纯属瞎编,不必较真。
  第四十九章
  京中, 苏永文高中解元后,早早就多赁了两间房间下来,以备家中来人。
  温淑琳得知他老家要来人, 又可能是未来的婆婆, 嫂嫂, 便让柳眉送了不少好东西过去, 说不上讨好,只当见面礼, 已全了礼数。
  苏永文先是不收,后来在温淑琳表明,东西不是给他的,而是孝敬长辈的,你可以委屈, 万万不能委屈了长辈后,才勉强收下, 心中对温淑琳这般贴心举动更是欢喜。
  只是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另做他想,苏母与苏家嫂子进京后,得知苏永文竟然与别人定下口头婚约,整个人都震惊了, 恨不得将那些送来的东西全都扔了。
  一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未出孝的寡妇, 苏母心里就隔应的慌,无论苏永文如何夸赞温淑琳,她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留青,这婚事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们这般私相授受可有把父母放在眼里?”
  苏永文解释道:“娘, 事出有因,儿子不是说过了吗?是我先冒犯了温姑娘。父亲在世时曾说过, 大丈夫有所谓有所不为,既然是儿子的冒犯,儿子便要负起责的。”
  苏母冷哼:“那也不行,那温氏明明身边是有丫鬟的,偏偏那日不带,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给你下套,知道你要去那山上。”
  “娘,温姑娘不是那种人,她与儿子就算定下口头之约后,更是恪守礼节,从不与儿子随意见面。况且那时儿子还未会试,温姑娘怎么会对我这一介穷书生下套。”苏永文不懂娘为何偏见那般大。
  眼见儿子不停的帮那寡妇说话,苏母更来气了,“真要恪守礼节,又怎会在孝期与你定下约定?真要恪守礼节,又怎会与你书信来往?真要恪守礼节,又怎会得知我们要来,便送这些东西来讨好我们?”
  苏氏越说越大声,怒从心中来,“我看她分明就是别有居心。也不自个儿照照镜子,她一个未出孝的寡妇,也好意思叫人家等她两年。”
  苏氏越说越来气,苏永文越解释她越不想听,到了最后更是拿老娘毫无办法,只能愁眉不展的连连叹气摇头直道“不是这样的”。
  眼见两人几乎要吵起来,苏大嫂子这才开口劝了起来,“娘,还是先别说了,下月初一小叔还要参加殿试,你现下与他争吵,万一影响他殿试可怎的是好?”
  劝完婆婆又朝苏永文道:“小叔也先别急,娘亲也是担心你,她只听你一言,自是不会相信。等她见过那温姑娘以后,或许会喜欢上的。”
  “瞧瞧,瞧瞧。”苏氏指着大儿媳,“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你嫂嫂,同样是寡妇,至你大哥去世后,她对我们苏家不离不弃。在家孝顺婆婆,照顾幼子,在外不停的缝补针线,才能把你供来京城会考。那温氏还在孝中,就想着改嫁,守孝期间勾搭外男,这才没多久就迷了你的眼,可见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娘……”苏永文从未见她用这般刻薄的语气说过人,闻言心中很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