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她轻声,怀着念想。
  沈飞白心口发酸:“小佑……”
  周霁佑“嗯”一声,一望,脑子里一声嗡鸣,神经都在颤:“你根本没尽力。”
  “嗯,我控制不了。”他目光偏向别处,躲开她。
  一呼一吸,控制得微乎其微,好像都乱了:“你还有理了。”
  温水一般的静默。
  半晌,他倏地喊她:“小佑。”
  周霁佑感受到与他指尖交错的手掌被拉开,温热的指腹沿着她手掌的纹路轻滑。
  他轻叹:“你手才好看。”
  痒。用力一抽,把手抽了出来。
  他目光就在身侧,她曲指在被他触碰到的地方捻了捻,慢条斯理,却又不容置喙地说:“只准我摸你,你摸我不行。”
  “……”
  眨眼又过去多年,她始终是那个,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相处过的最被动的姑娘。霸道中带着一点小别扭,强硬中透着一股孩子气。
  视线从她自然色的长发到颤动的睫毛,再到琥珀色瞳仁,往下,挺翘的、小小的鼻子,轻抿着的、粉红的嘴唇……
  摸不行,亲,行不行?
  渴望一旦生根,去都去不掉。
  他普通话不好,北京说成北金,牛奶说成流奶。02年,中传媒还叫北京广播学院,距离第二年冬天的面试越来越近,他每天早起练习发音,刻意纠正,却总是缺少一点原汁原味,处处彰显生硬。
  一月一到,火烧眉毛。逼得没办法,他找借口请她帮忙指导。
  她心情不好,没拒绝,当做调剂情绪,打发时间。
  可她蔫儿坏,给他找来一段绕口相声,说:等什么时候他能够声情并茂地一连串读下来,他就出师了。
  她自小长在北京,儿话音重,北京腔味浓,一字一字地排错,用北京话的标准。
  她常常寻他乐子,逮到一个另类的错就能调侃他一回。他知道她故意想把自己逗笑,后来熟练了,也偶尔故意卖个错给她,她说:“沈飞白,你怎么这么笨呐。”
  是挺笨的,想和她亲近,却不得其法。想追她,做梦都在追她。
  她坐在他跟前,故意一脸嫌弃地损他,他觉得她真好看,哪怕生气都比别人好看。
  隔着一张书桌,他站在那,撑着桌沿就向前贴过去。没亲到,在快要靠近的一刹那,她躲了,起身的瞬间,耳朵边边划过他嘴唇,凉凉的,软软的,不可思议的触感。
  那里当即就以肉眼可见的方式起了反应,唰地红了。
  他看着,心想:耳朵红红的也好看。
  紧接着,脸也红了,嘴巴抿得紧紧的,使劲搓耳朵,越搓越红,越搓越火气大,怒骂:“臭流氓,不要脸。”
  他耳根也一直发热,本想坦白地认了,就当鼓起勇气直截了当地向她表白,可触碰到她厌恶的眼神,不能认,认了就是死罪。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刚刚只是想看看笔掉哪了。”撑桌再一次俯身,脖子一伸,找到桌下掉落的一支水笔,指给她看,“在那。”
  他第一次撒谎,为了弥补一个不可挽回的错。
  一晃多年,他一直克制,一直守礼,现在,是否到了可以再犯一次错的时候?
  想问便问了:“我可能……还会更大程度地控制不了自己,除了不能那样看你,不能说那样的话,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周霁佑正烦躁,忽听他这一问,有些迟钝:“什么别的要求?”
  他沉黑的眸底隐约藏有一簇光点,单手支在沙发背,一寸一寸,朝她面前缓慢靠近,在她嘴唇蠕动就快要发怒时,因带着一丝渴盼而嗓音略低:“譬如,我可不可以亲你?”
  “……”
  这是,又被他占据主导地位了吗?
  凭什么!
  她垂眸不语,呼吸都微不可察。
  答案不言而喻,沈飞白自控着,准备退离。
  周霁佑忽然眼尾一挑,淡淡勾起唇角:“可以啊。”
  chapter 24
  ——我可以亲你吗?
  ——可以啊。
  沈飞白的心,安静得仿若下雪的夜,连尘埃都不忍落下。他说:“你别较劲,我会当真。”
  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不是在开玩笑。何况,他也从不开玩笑。
  周霁佑和他的距离约莫只有半臂之长,他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丝丝入扣地映在她的眼里,与之对应的,她亦然。
  她想看他慌乱,想看他败阵……
  看不到。
  她一身都是反骨,脾气死倔,即便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谁跟你较劲。我说可以亲,你就真好意思……”亲啊……
  后面两个音消失在嘴唇碰触间。
  他真好意思……
  真好意思……
  她忘了,他是沈飞白,不是沈飞……
  他一个轻微的俯冲将她推至沙发靠背,原先就支在上面的手保持不动,另一只手加上来,身体也贴上来,单膝跪着,膝盖就抵在她的大腿边,她被他猝不及防地一下禁锢于胸膛和沙发背之间。
  热热的两片力道吮吸她的下唇,笨拙的,生疏的,像是仅仅凭借本能,一点点地探索一个未知世界。
  她手按在他硬硬的肩膀,推他,喉咙深处发出断断续续抗拒的音调,推不动,好不容易找到支撑点,还是推不动。
  头也乱摆,想躲,却忽然被他一手扶稳,宽厚的掌心一摊开,大半个后脑勺被他掌控。
  彼此呼吸交错,急促,滚烫,像在编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恼得想曲腿踹他。
  想法付诸于行动,她真的踹了,活动范围稍显宽泛的那条腿贴至胸前,毫不客气地拿脚蹬他。
  蹬到他肋骨附近,被他反应敏捷地一把捉住脚踝。
  掌心紧贴,她能感觉到那两个硬茧的具体位置,粗糙地,刚好磨在她敏感的脚踝内侧。
  痒,心里也痒。
  既然这就是她的初吻,既然注定不完美,至少应该愉悦地体验。
  她不再挣扎,可,尚未有所举动,某人却停下了。
  他松开她软软的唇,与她额头相抵,气息不匀,嗓音低哑:“确实不好意思,但是控制不住。”
  嘴唇沾有他留存下的湿濡痕迹,都仿若不是自己的了。
  鼻息相闻,空气稀薄,热如沙漠。
  周霁佑一开口,不哑,但很轻,轻得仿佛是风在吹:“沈飞白……你行不行啊,牙齿你都没撬开呢。”
  “……”
  诡异的安静,一瞬间,他清晰可闻的鼻息都中断了。
  脚踝和后脑的桎梏渐渐轻轻地松懈,她顺利挣脱,得到自由。
  四目相对,她好整以暇地抬手轻捏他坚毅的下颌,拇指肚抚他湿润光亮的嘴唇,凑上去,嗅了嗅,仰头,盯着他黑黢黢的眼底:“你就打算这样敷衍我?”
  沈飞白静静揣摩她,眼帘下垂,落在嘴边。她的手,和嘴唇一样,都很柔软。但相比较而言,刚刚尝过的更软。
  蓦地,手指滑向一边,一个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触感贴近,又湿又软。
  吮,咬,舔……两只手环到他脖颈后,搂着他,手臂细微地颤抖。
  她生涩且紧张。
  从她主动黏附上来的那一刻,他胸腔里除了加速跳动的心脏,再无半点声音。连人,都似被施展定身术。
  她不满地重重咬他一口,“张开嘴。”
  这一口,像是刚好咬在解穴的穴位,嘴唇即刻轻启。
  于是,湿湿滑滑,顺利钻进去……
  新世界的大门一同打开。
  ***
  一场雷雨,带来小小的降温,空气里裹挟丝丝飘香的泥土气息。
  周霁佑披一件薄薄的开衫,脚踩湿漉漉的地面,与沈飞白一同走在前往超市的路上。
  手不牵,身体也不紧挨,一会儿一左一右,一会儿又一前一后,如同一对碰巧同路的陌生人。
  可偏偏,十分钟之前还嘴碰嘴,舌贴舌……
  走到小区偏门,借由昏暗的光线阻挡,周霁佑不露痕迹地悄然抚了抚被他牙齿磕到的嘴唇,微微破点皮,舔一舔,倒也不疼,就是感觉上有点怪。
  偏眸寻去一眼,保卫室屋檐下的灯光笼在他背后,他漆黑的眼睛与夜色相融,模糊不清。
  经过门禁机,不由想起那张他不肯交还的门禁卡。也就有一次她生小病,他拿备用门禁卡来回进出,从此卡成他的,有去无回。
  舔了下嘴唇破掉的那一块,她眼神漠漠地说:“诶,门禁卡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
  他脚步一怔,目光在判断。
  周霁佑大大方方地任他观察,神色绷得一丝不漏。
  他双手滑入裤兜,一句没吭,径直朝她走来。
  不知怎地,她心突然鼓到嗓子里。
  她站的方位本就黑灯瞎火,他一靠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五官都能马马虎虎看见,只那双点漆的眸子未在黑暗中失色,反倒衬托得益发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