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游舫有下人端茶水上来,丁香得了一句叮嘱,脸色微变,挪到裴玉娇身边耳语,裴玉娇眼眸一下子睁大了,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趁着裴玉画与裴玉英说话时,从门口匆匆而下。
  在船尾,司徒修正等着,河光反射,衣袍上的大蟒好像活了一样,绕着他,叫人瞧着心惊胆战,裴玉娇上来两步,轻声道:“王爷,你怎能如此恐吓我?我到底怎么惹到王爷了,你又有何话要说?”
  刚才竟然威胁她,说她不来见他,他就径直去楼上把她抱下来,裴玉娇岂能不怕?
  司徒修瞧着她问:“刚才在街上,你可看本王了?”
  裴玉娇一怔,嗫嚅道:“就为问这个?”
  “此其一。”司徒修道,他不想自己白高兴一场,她对他无情无义,他却以为她心里有他,“你最好说实话,本王的手段,你不是不知。”
  她当然知道他的狠毒,裴玉娇声音如蚊蝇:“看了。”
  他心里一松,又问:“你要嫁给沈梦容吗?”
  这回她答得快:“我要招婿的,他不可能给我招婿。”
  他盯着她脸颊,她脸儿没红,这样冲出口的回答,最真实不过,看来她确实没有想过嫁给沈梦容,他忍不住笑起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她斥责道:“你答应我,不这样的。”
  “你今儿被沈梦容抱过了。”他低头看她,他不想在她今天的记忆里,留下这件事儿,
  她对他肆无忌惮的动作着实是忍耐不了,恼火道:“沈公子是为扶住我,王爷又是为什么?”
  “本王的游舫其实也不太牢靠,随时都可能下沉。”他搂住她的腰,“本王当然要扶着你,万一不小心摔下去,可怎么行?”
  裴玉娇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了,眼睛瞪着他,半响道:“你问完了罢,我要走了!”
  “还没。”他一下掀开她面上纱巾,“好好的,怎么戴这个……”只等看到她嘴唇时,他轻声笑起来,“原来如此。”
  他盯着她嘴唇看,目光肆无忌惮,从那小小的地方,逐渐往别处蔓延,她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笼罩住,忍不住捂住唇道:“非礼勿视,你看什么?”一边说,一边推他,“我下来久了,妹妹会来找的。”
  她急着要逃。
  他却拉开她的手,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心心念念的妻子就在面前,他今日不能轻易这样放过她。
  舌尖冲破她的牙齿,他与她交缠在一起,卷住她的舌,将她拉入漩涡,她一时只觉天旋地转,虽是抗拒,可那感觉那样熟悉,曾经夜夜拥抱住她的人,再次这般亲吻她,她浑身没了力气,在混沌中,忍不住慢慢回应。
  许久他才放开她,她一双明眸有些茫然,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两只手不知何时抱住了他的腰。
  他手指摩挲她嘴唇,那唇,那眼睛,那鼻子,都是他的,他曾拥有了三年,绝不会拱手让人。
  “本王上回说娶你,是真心话。”他声音煞是低沉,像是掠过心尖的琴音。
  她听到这句,一下子清醒起来,身子绷紧了放开手,她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嫁给你。”她不要进王府,不要再应付那些事,她要留在家里陪着爹爹,陪着祖母,她不想离开家!
  司徒修眼眸一眯:“本王说过的话,不会收回。”
  她很着急:“为什么,王爷你为何非得娶我呢?天下那么多姑娘。”
  其实原因很简单,她原就是他妻子,但司徒修不愿那么说,重来一次,他希望与她重新开始,他不做她的夫子,她也不是他笨拙的学生。
  可要怎么说呢,他瞧着她,脸上忽然有些热,低声道:“因为本王看上你了,别的姑娘,本王都瞧不上。”
  ?
  ☆、第041章
  ?  他双眸在这一刻显得极是温柔,如初夏的阳光,能照耀进人的心里,裴玉娇心头一悸,忍不住张开唇微微呼吸了下,才能保持冷静。然而她不知说什么,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不知该挑哪句说出口。
  说她死而复生吗?说她因为嫁给过他,所以害怕?还是说她,在被毒死的那一刻,心生恐惧,曾期盼他在身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纷乱无比,像塞了团乱麻似的。
  司徒修看她整个人像被抽了魂,英挺的眉一挑,暗暗得意,她这样定是受宠若惊,毕竟他是王爷,哪怕她做过王妃,又何曾听过这等甜言蜜语?他就不信她不动心,早晚还得乖乖做他妻子。
  但现在,他得给她时间,一来她不聪明,反应慢,今日得知他想法,恐是要思虑上好几日。二来,他得稳住她,别再去招惹别的男人。
  司徒修柔声道:“本王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好好考虑,不是逼着你做决定。”
  他悦耳的声音又叫她重新抬起头看向他。
  熟悉的眉眼,有着不一样的神情。
  假使上辈子,他与自己说这番话,又不知是什么光景?她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又想起什么,看向他手中的纱巾。
  轻薄又柔软,还带着她的香气,他不愿还:“白玉微瑕,不用戴这个。”
  他捡过她的签文,抢过她的胖鱼坠子,这回还想夺她纱巾?
  裴玉娇秀眉微颦:“这是我三妹借给我的。”
  他一听,好像抓着不详的东西般,忙不及的还给她。
  她拿着纱巾转身走了,来到二楼时,还在失魂,蒋琳见到她,急忙忙过来:“你去哪里了?刚才我跟着你下去,谁料被王爷的随从拦住了!到底怎么回事?”她满腔关切的语气,“可把我担心坏了!”
  裴玉娇是趁着裴玉英不注意下去的,自然没料到蒋琳会发现,原来还被司徒修使人拦住,她又心虚起来,不知怎么答。
  裴玉画冷冷瞧了蒋琳一眼:“楚王殿下是瞧着咱们大伯面子才请了咱们搭船,故而大姐下去走走又有什么?倒是你,一点没个礼数,幸好不姓裴呢!”
  姓裴,便丢了他们家的脸!
  刚才在游舫上,她已经憋了气,如今说出来只觉畅快,蒋琳脸一下子雪白,颤声道:“三表妹,我也是怕大表姐……她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一会儿是沈公子,一会儿又是,谁知道下楼去会遇到什么呢。”
  “够了!”裴玉英喝道,“自家姐妹吵什么?”她目光射向蒋琳,“沈公子向来心善,上回便扶过姐姐,这回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什么叫出事?你莫胡说。”
  比起裴玉画的刻薄,裴玉英更有些威严,蒋琳再不敢说话。
  裴玉娇坐到妹妹身边。
  裴玉英瞧她一眼,心头有好些话想问,但眼下还有旁人,她不会多嘴。
  游舫很快便到岸边,只他们刚才撞船,已然错过了龙舟赛,故而司徒修前往临水亭时,司徒恒成,几位王爷也准备要离开了。
  “难得陪着父皇与民同乐,七弟你又去哪儿了?”司徒熠笑着拍他肩膀,“大忙人一个,莫不是还在管衙门事宜?不是我说,该松弛还得松弛,弦绷太紧小心断了。”
  司徒熠是三皇子,太子被囚禁后,除去周王司徒裕,他便是最大的皇子,按照长幼之序,他是该要被立为太子的,且不说他这人宽厚仁慈,不管官员,还是百姓,都很爱戴,短短几年,已经在暗中成为极强的势力。
  便是司徒璟有许贵妃撑腰,在名声上仍不能抵过他,不过司徒熠生母位份没有许贵妃高,此消彼长,勉强打个平手。
  司徒修听他问起,面色微红:“我去河上了。”他向司徒恒成行一礼,“父皇,还请宽恕儿臣。”
  司徒恒成笑道:“有何好宽恕的,朕要是你们这等年纪,只怕要驾船去追龙舟呢!只年老体衰,望河兴叹!”他朝几位重臣道,“不过见百姓安乐,盛世富饶,朕心甚慰啊!你们也可回去庆贺端午了。”
  臣子们纷纷颂扬皇上英明厚德。
  司徒恒成一声笑,透着豪迈转身往回而去。
  裴臻瞧了司徒修一眼,想起刚才司徒熠与他耳语,裴家游舫与人相撞,险些翻了,幸好司徒修援救,请了裴家姑娘上游舫,只口里道,七弟这人没什么坏心,还望裴大人见谅。
  他们这些皇室子弟,个个都是七巧玲珑心!
  他朝司徒修道谢:“王爷又救了小女,下官实不知如何报答。”
  听起来有些微的讽刺,也不怪裴臻怀疑,委实司徒修救了太多次,司徒修道:“是华家公子撞了游舫,本王只是碰巧路过。”
  可也实在太巧了,裴臻微微一笑,没再提,想着回头好好问下裴玉英,假使司徒修真有企图,少不得他得想个对策。
  他走向游舫边。
  司徒璟这时才与司徒修说话:“你莫不是又去看裴大姑娘了?”
  “是。”司徒修并不隐瞒。
  男儿情窦初开的心思,司徒璟再了解不过,他未婚妻名袁妙惠,当年在上元节他一见倾心,那时她才不过十二,可自己却像着了魔一般,日日夜夜想着她。后来央求许贵妃,才成了这桩好事,再过半年,他就要娶她过门了。
  司徒璟脸泛红晕,笑道:“你莫担心,一会儿见到娘亲,我必会与她说的。”
  私底下,无人听见,有时他喜唤许贵妃“娘”,上辈子,司徒修也会跟着他这样叫,然而如今听着只觉刺心,他唇角轻挑:“多谢五哥。”
  凭着许贵妃的手段,说服父皇让他娶裴玉娇不算很难,只也不是很容易,可她要拉拢人,还是个很重要的人来帮着她亲儿子,有时候总得付出些代价罢?
  司徒修面上闪过一丝嘲讽,与司徒璟说笑着往前而去。
  ?
  ☆、第042章
  ?  临水亭旁,芍药开着碗口般大的花,姹紫嫣红,遮挡住半边亭子,隐约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墨青锦袍,朝他们直走过来。
  待到看清时,裴应鸿笑着叫道:“大伯!”
  裴臻颔首一笑,询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何事?”
  “是华家少爷,从青州来的土包子,在白河上横冲直撞,把咱们租的游舫都撞坏了!”裴应鸿气愤填膺,“我恨不得揍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认不得裴家呢!”
  裴玉画清脆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哥哥,既然不是京都人士,认不得咱们家又有什么,如今他也赔偿了,还答应登门道歉。”她问裴臻,“大伯,您可知他是什么人?华家老爷在青州做官吗?”
  对于这样不知礼数的男人,妹妹竟然还维护,裴应鸿瞠目结舌,实在是他一个男儿不解女儿家心思。
  裴玉画自诩也是美貌佳人,然这几个月,探花徐涵与裴玉英定亲,沈梦容对她不闻不问,楚王司徒修瞧着也是冲裴玉娇而来,京都才俊,竟无人青睐她。她如此骄傲,心里岂会不苦闷?只装着事不关己罢了。
  如今这华公子对她一见倾心,她仍是有些沾沾自喜,毕竟看外表也是风流俊俏,不过若无显赫家世,她仍不会多瞧一眼。
  裴臻回道:“既是从青州来,应是才调任京都的吏部左侍郎华大人之子。”
  裴玉画一喜,吏部为六部之首,能当上三品官,绝非寻常人物,她想问华家可是名门世家,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姑娘家要矜持,再多问,大伯也会觉得奇怪。
  她抿住嘴,面上却隐隐露出笑意。
  四位姑娘中,要说心有城府,蒋琳当算一个,眼见裴玉画这模样,她想起刚才所受屈辱,轻声笑道:“大表哥曾呵斥华公子是登徒子呢,没想到三表妹竟那么在意呀。”
  裴玉画微恼,可蒋琳算什么东西,一个庶女,登不上台面的,还敢讽刺她?她淡淡笑道:“我在意又如何?总好过你,不知脸面,专程去找楚王殿下呢,只奈何他并不见你罢?又有沈公子,你光讨好沈姑娘有什么用?别人当你跳梁小丑,都不忍说你!”
  不然以沈时光的聪慧,哪里瞧不出蒋琳的心思,只不屑而已。
  真当给她面子?
  裴玉画一席话把她刺得体无完肤,蒋琳只觉浑身的红一下子涌到脸上,她连哭都哭不出来,猛地从车厢里跑了出去。
  这样才好,就凭她那心性,坐他们裴家马车,本也是玷污,裴玉画这人向来有仇报仇,不是个善茬。裴玉英瞧着微微摇了摇头,原本她该说一两句调解的话,然蒋琳今日所作所为委实丢脸,就当受个教训罢,不过那两人只怕要结仇了。
  裴玉画见她看向自己,撇撇嘴儿道:“别说我了,你们,最好也离她远点儿,瞧瞧她那一副难看的吃相!每回来,祖母是看表舅父面子,才待她好些,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谁都想勾搭,也不瞧瞧她的身份!”
  裴玉英道:“还不是表舅母不曾教好。”
  蒋承安有个美妾,极为受宠,乃蒋琳的生母,蒋夫人把这二人视为眼中钉,只她也颇有心计,在蒋承安面前从不为难那母子俩,只暗地里做些手脚。那美妾在生完蒋琳后第三年便去世了,蒋琳是蒋夫人一手带大的。
  可想而知,蒋琳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