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大老太爷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是赫王?”
  大老太爷自恃自己老谋深算,可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赫王笑到了最后。
  大老太太看他这样,心里也愁得很,这京城谁不知道赫王爷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又常年在外征战,这样的人,当真是不好揣摩他的心思。
  尤其是他的雷厉风行,眼中绝对揉不得沙子的,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恪王和废太子争斗的那么激烈,永安侯府也是暗中参与其中的,不知道新帝会不会对此早已经心生嫌隙。
  这古往今来,但凡新帝登基,那都是踩着亲兄弟的骨骸往上走的。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朝臣了。
  如今纵然再怎么风光,也抵不上新帝的一句话。
  大太太孟氏更是脸色苍白,姐姐贤嫔被废黜,又是恪王的生母,娘家势必会被新帝所不容。
  这倒也罢了,就连永安侯府,也牵涉在了里面。她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了,为了一己之私,害人害己。
  若当初没有把淑儿嫁给恪王,那么永安侯府又如何会牵涉到党争之中。而且淑儿也不会郁郁寡欢而死。
  怎么办,怎么办,她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孙儿最大的才不过四岁。到时候若被问罪,他们一个都逃不掉的。
  孟氏真心觉着自己要疯掉了。
  可这个时候,九门封闭,各家都想全身而退,哪里会和永安侯府再有什么瓜葛。都恨不得躲得远远儿的。
  和孟氏一样,三太太萧氏也如坐针毡,这感觉就仿佛是有一把刀子架在头上,可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娘亲,这是膳房的张嬷嬷炒的栗子,方才朝儿看您一口都没吃,要不尝尝这个吧。”
  周锦朝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早已经剥好的几个栗子递给萧氏。
  萧氏紧紧抓着周锦朝的手,突地有些哽咽道:“朝儿,要不娘亲送你回你外祖母家住些日子吧。”
  萧氏如此说是有她的打量的,萧家是书香世家,萧老爷子的学生遍布天下。若是这个时候把朝儿送到娘家,让爹爹从学生中寻一个不错的后生,也算是勉强能够保住朝儿。
  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唯有这个了。
  祺哥儿他们,皆是成年男子,她根本做不得他想,唯有听天由命了。
  周锦朝轻轻拍拍萧氏的手,浅笑的开口道:“娘,您就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了。这不宫里丝毫的动静都没吗?”
  萧氏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宽了心的,她真的是恨死大房了,若不是他们存着私心,如今也不会这样。到时候,人家管你是大房二房,还是什么,都是一块问罪的。想想就觉着委屈的很。
  她倒没什么,只是可惜了她的几个孩子。
  见萧氏明显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周锦朝轻咬一口栗子,想了想,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耳侧低语道:“娘亲,这话我只告诉您一人,其实五哥哥,这些年一直都是赫王的幕僚。所以,您大可以宽心。”
  萧氏猛的身子一僵,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周锦朝知道,有些事儿她是解释不清楚的。
  斟酌了下,她低语道:“娘亲,有些事情你不懂,不过这事儿我真的没有骗您。当年五哥哥被撵出府邸之后,偶然得到了赫王的赏识。”
  萧氏奇怪的看着她,她虽说是一个内宅妇人,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儿定不会像朝儿说的这么简单。
  即便她说的是真的,可她也只是说了其中的冰山一角。
  她努力的回想着这些年的一切,想要知道她的宝贝朝儿到底隐瞒了她什么,可绞尽脑汁,她仍然是一无所获。
  见她这样,周锦朝就是再不想惹她伤心,此刻也不能够瞒着了。
  她给对韩嬷嬷使了个眼色,等屋里的丫鬟都退出去之后,她突地站起身,跪在了萧氏面前。
  萧氏被她弄得愈发糊涂了,她声音颤颤道:“朝儿,你这是做什么?”
  周锦朝轻轻咬了咬嘴唇,努力想要自己的声线平稳,可还是掩盖不住她的心虚:“娘亲恕罪,朝儿不是故意要骗您的。有些事,朝儿也没想到的。”
  萧氏更是一脸急色。
  周锦朝的脸上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红晕,想了想,解释道:“娘亲,您还记得当初贤妃娘娘生辰,女儿陪大姐姐往宫里去吗?”
  “回来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赫王。”
  “还有那次去静安寺上香,也偶遇王爷。”
  “女儿只当王爷是一时兴起,也没在意。直到王爷出征之前,王爷说等他回来,他会请旨让圣上指婚。”
  说着,她不由得脸色更红了,“还有,这些年,女儿时常往五哥哥那里去,其实是王爷不时的有书信来,还带些好玩的东西。”
  果然,萧氏一脸的震惊。可诧异过后,她又不由得想到了那次去静安寺上香,马车不小心冲撞了赫王,当时车里的朝儿那拘谨的样子,现在想想,是她太大意了。
  她是知道她的朝儿的,不可能和男人私相授受,可赫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个时候朝儿才多小,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小丫头呢?
  萧氏愈发混乱了。
  顿了顿,她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说,王爷说回来之后会让圣上指婚?”
  周锦朝突地紧紧抱住她的腰身,整个人偎依在她怀里,喃喃道:“娘亲,我知道这件事情在你看来真的太疯狂了。可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女儿向您保证,王爷对女儿一直都很礼遇有加。从未有任何的逾越。”
  看着久久没说话的萧氏,周锦朝顿时是百感交集。她知道她不能够以现代人的思维来要求萧氏,可她真的不想娘亲再日日的担忧,那她也太不孝了。
  “朝儿,此事你可还告诉其他人?”半晌,萧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缓缓道。
  周锦朝摇摇头:“没有,这件事情除了五哥哥,就娘亲一个人知道。”
  萧氏眼眸深了深,紧紧把她搂在了怀里。
  ☆、第70章 承诺
  “太太,若真如五小姐所说,您还是往好一些地方去想,怎么着,也总比之前那最坏的打算要强。”
  韩嬷嬷见萧氏神色凝重的样子,忍不住宽慰道。
  新帝登基,京城各大世家都战战兢兢的,而和恪王牵涉甚深早已经撇不清的永安侯府,这个时候,五小姐所说无异于是一个天大的转机。
  韩嬷嬷只当,自家主子不是张扬之人,对五小姐更是捧在手心,怕她受了丁点儿的委屈。若不是万不得已,她怎么可能放心五小姐和宫里那些主子有什么牵扯。可偏偏,宫里那位却是动了心思,这又岂是能改变的。
  若换做大太太,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喜极而泣了。可萧氏不一样,她从未想过她的朝儿有朝一日会入宫,先帝宫中诸位妃嫔,斗了这么多年,起起伏伏,又有谁真的得意到哪里去了呢?她真的不想她的朝儿进入那吃人的地方。
  想想都觉着浑身不住的颤抖。
  见她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韩嬷嬷也知道这事儿只能够主子自个儿慢慢想明白,否则,说再多都是无用的。
  “五哥哥,你这么急急地找我出来……”
  新帝登基,诸位皇子间又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周锦朝不用想也知道卫翊这些年定是都快要忙晕头了。是以,这几日她一直都在后院闲的养养花,弄弄草。
  这不,她才刚修剪过几株兰花,就听闻五哥哥有急事找她,这会儿正在府邸后门等着呢。
  周锦朝也没多想,带着书萱就走了出去。
  周延骞一件青紫色锦衣,乌黑的头发用玉簪挽着,眼睛亮亮的,给人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周锦朝知道,身为谋士的五哥哥这几日肯定是格外得意的,可她又不由得有些诧异,不知道五哥哥有没有为永安侯府忧心过。
  这话还未问出口,周锦朝便觉着有些不同寻常。离五哥哥几步之遥的地方,竟然有一辆马车。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心底涌上一个大胆的猜测。
  可又不想冒冒失失,让五哥哥看了笑话。
  看她这故作矜持的样子,周延骞哈哈一笑,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五妹妹,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你怎么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周锦朝顿时满头黑线。
  才刚要开口,就见马车帘子掀开,一双含笑的眸子直直的撞在了她的眼底。
  也不是周锦朝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她总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他不该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偷溜出来找她。
  哦,不,不应该是偷溜,应该是明目张胆的来,他现在可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谁见了他不战战兢兢,生怕脑袋不保。
  见她神色变了又变,卫翊缓步走下车,不用想也知道这小丫头脑子里肯定又胡思乱想了。
  他也想过过几日再来见她,可他愣是有些等不及。尤其是疲惫的时候,他更想把她拥在怀里,狠狠的宠爱。
  “怎么,见到我傻了都?”
  我?!他没有在她面前自称朕,这让周锦朝还是有不小的感动的。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应该很忙吧,我没事儿的,你不用担心我。”
  卫翊哪里不知道她这些天的小日子过得悠闲,也因为这样,他更觉着她太没心没肺了。难道她就丁点儿都不想他吗?
  想及此,他故作惩罚的掐了掐她的脸颊:“你这小东西,日子过得倒比我都悠闲自得。说,这些天想我了没?”
  周锦朝鼓鼓腮帮子,哀怨的看着她,腹诽道:“您都当皇帝的人了,可不可以不要这逗我玩了啊,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卫翊的目光瞬间变得满是宠溺,他一把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笑着开口:“明个儿,宫里的张公公会来宣旨。朝儿,我早就等不及了。真想现在就让你在我身边。”
  周锦朝噗嗤一笑,不由得有些得意,哼,你想得美,我肯是看过大姐姐四姐姐出嫁的,指婚之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忙活,繁琐的流程,哪里能够让你这么容易就得逞。
  似是知道她的小心思,卫翊深吸一口气,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我等你这么多年,左右也不在乎再多等些日子。反正你迟早是我的。”
  听着这话,周锦朝有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可想到后宫佳丽三千,她又觉着有些不爽。她真的不愿意和那些女人分享他,可他又是九五之尊,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见她突地沉默,卫翊和她十指紧握,静默片刻,突地强迫她正视着他。
  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周锦朝突然有一种流泪的感觉。
  她自欺欺人的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哦,对了,我一会儿还要陪娘亲往大伯母那里去,就先……”
  可看着他格外深沉的眸子,这话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摇了摇头,哽咽道:“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相信我。若是你不再信我了,那么请放我出宫,答应我,好吗?”
  一句话说的卫翊心猛的一瑟缩。这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孩,可她现在却很不安。
  他不难猜出她言外之意,她知道自己避免不了后宫的斗争,知道花无百日红,知道新人胜旧人,所以才这样说的。
  可她错了,他有了她,又哪里需要其他什么人。
  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是他重重谋划得来的,不需要忌惮任何世家大族的眼色,更不需要用一个女人来拉拢他们。
  他和废太子,和恪王不同,他多年行军,不屑于这样做。想来这段时间他雷厉风行的手段,诸位朝臣也都是知道的。这个时候,若谁敢对他的后宫指手画脚,那么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坐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上,若他连这个都不能够随心所欲,那么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连家事朝臣都要管,这也太没劲儿了,不是?
  “你不要胡思乱想,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什么人的。”
  闻言,周锦朝满是震惊的看着他,可又觉着他不过是哄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