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只是刚才他说的话听在耳朵里实在让很舒心,谢琰有意容着林淼,当下身上也就渐渐卸了劲儿。
  林淼对周围的气氛有着直接的感受,心头一松,然后小心问谢琰, “我还想再睡会儿,成吗?”
  谢琰退了一步说,“睡吧。”
  林淼压根没有想到谢琰竟是这么好哄的,他麻溜爬进被窝,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脸颊朝着床里边背对着谢琰,又是劫后余生,又是惴惴不安,但更加主要是在慌张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紧张。
  谢琰在林淼这儿有着先天的主观印象,轻易是很难改变的。可是除了这一点,林淼忽然发现,其实谢琰要求的东西很少。
  这好像并不是宽宏大量,而是向来有的不多,所以拥有的时候会格外的小心珍惜。
  林淼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会,然后好像往外去了,他隔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去,发现谢琰果然已经走了。
  林淼这才平躺过来,长舒一口气。
  今天这一天时间一如往常,可是发生的事情真是刺激大发了。
  谢琰喜欢我。
  喜欢我?
  喜欢我!
  林淼顶着床顶的一点,将这句话放在唇齿边咂摸了好几遍,那股失真的感觉随着刚才回忆的翻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变成了一股十分切实的感受。
  林淼抿唇忍了一会儿,不过还是没有忍住将半边脸颊藏进了被窝里头笑出声来。
  无论是谁说喜欢他,这都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有人表达出这样的态度,更不说谢琰不说他品性如何,就说他的家世样貌,以及日后会有的成就,谢琰是一个无法否认的非常优秀的人。
  林淼觉得自己笑得合情合理,而且绝对没有因为其他原因笑。
  绝对没有哈哈哈。
  谢琰这一走晚上就没有再来。林淼本来还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不过等月色斜上梢头,璧如来催他两遍后,林淼就估摸着谢琰今天晚上是不来了。
  林淼枕着自己的手在黑暗中想事情。
  他毕竟是没有读过原著小说的人,所以没有办法去知道谢阳的具体遭遇,只能够从之前看过的一点点评论中推敲揣测。
  书中的一两句话,放到一个真实的人身上带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书中的随便几个字,很有可能就是对方十好几年的经历。
  一个贵族家庭不被看好的庶子,在这个时代论长理教和等级尊卑的重压下,能想象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一个人的性格受到成长环境的影响非常大。
  林淼家里虽然偏爱他哥,但是也并没有说少给他太多爱,家庭环境总体上来说还是温暖幸福的。
  林淼换了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同时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体谅起谢琰的性子来。
  一夜到天亮。
  生病和不生病完全是两种感觉,林淼今天早上一睁眼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带着力气,与前两天的病气差得远。
  不过璧如还是端了汤药来非得让林淼喝了。
  之前味觉和嗅觉都因为感冒而变得没那么敏感,吃这药水已经感觉很苦。那会儿为了活命,林淼咬牙也就吃了。
  这会儿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在摆在他面前,林淼光是闻了一口就觉得受不了,更别提要他下嘴去吃。
  不过是抿了一小口就再怎么样也不肯吃了,璧如没法子,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淼,端着药碗嘟嘟囔囔的,“一会儿王妃过来了问起让我怎么说?”
  林淼看看小丫头片子白嫩圆乎的脸,觉得璧如真是不如前头傻乖了。
  他只能又端起药碗喝了一口,接着就是真不要喝了。
  林淼因为生病已经有两天没有去过铺子,要说其他的事情,包小厨和婆子们都是能做的,可是收还来的钱拿去钱庄存起来这事儿是林淼自己做的。
  铺子里再怎么熟悉那都还是外人,钱这个事情时间久了还总归有不放心的地方。
  林淼喝了药又吃了早饭,便精神抖擞的准备出门去。
  璧如见他的确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也就没有拦着他,只是给林淼准备衣服的时候刻意加了件厚的,有千叮咛万祝福她在外面要小心。即便是一个艳阳天,她还是从家里取了伞让林淼带着,又提早让院子里的婆子去跟人打了招呼要用马车。
  林淼经过下雨感冒发烧这么难受的一回,自己也知道惜命,揣上雨伞往外走。
  林淼到了后门处,见着自己常坐的那辆马车,车夫还是那个车夫,马车外面瞧着也还是那个样子,可是车夫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头。
  若要明白点讲,那就是多了几分过分的恭敬。
  林淼本来还觉着奇怪,结果更让他瞠目结舌的还在马车上头。
  他平常坐的这辆马车样式极为普通,无论内外都是寻常人家用的那种,里头不外乎是个小茶几和坐人的地方,剩下也没什么装饰就是光溜溜的木板。
  可这会儿里头又是毯子又是果点,里里外外加上的陈设,如果要准确一点来说,那就差不多是将谢琰平常坐的那辆马车给缩小了,隐约中带上一些奢靡气。
  “这车……”林淼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李管事过来吩咐的,说是让公子以后出行舒舒服服的,往后公子想要出去,只要提前一会儿告诉我就是了,我平常就带你一个人来回,你去办事,我就在街角等着。”
  车夫脸上笑眯眯,心里也觉得这实在是个轻省活。毕竟林淼平日里都是两点一线在王府和南门那边来回,他现在专门只接送林淼,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力气,自然高兴。
  一提到李管事,林淼也就立刻知道了这到底是谁吩咐的。
  车夫缓缓地启动了马车,林淼坐在马车里面,摸着周围的陈设,说心里不喜滋滋不高兴是假的。
  能活得滋滋润润的,谁想泥地里打滚不是?
  他这会儿心里也怪不上谢琰了,觉得谢琰如果能够摆脱动不动要杀人的人设,那还真的……
  林淼的思绪一发散到了这里,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打住叫停了了。
  因为一个纯正的直男是不可能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包小厨自从昨天被谢琰叫过去问了那一大通话后,已经忐忑了很久。
  关键是这两天里面他也没见过林淼,更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如何,唯恐是他犯了什么错,已经惹了主子不高兴。
  这思绪正还想着呢,就听见食铺门口传来马车的动静,再看一眼车上下来的人不就是他以为已经被谢琰搞死但实际满面春光的林淼?
  他以为林淼受罪了,没想到林淼是升级了,而且明显还不止升了一级。
  第三十七章
  林淼跳下马车才刚站稳, 包小厨就放下手里头的东西迎了出去, 先用目光上下打量了林淼,没见他有外伤,心头稍松。
  车夫驾着马车拐去街角等着, 林淼拍了拍自己手上占了的点糕点碎屑,抿着唇砸吧了下嘴巴, 觉得口腔里头还带着股甜丝丝的味道。
  等迎面撞上面色担心的包小厨,林淼也稍有歉疚。
  在他看来, 包小厨脸上的担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作为老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几天,铺子里的生意都没人顾着了。
  不过这会儿林淼朝着铺子里看了一眼,发觉整体状况和他最后一次过来看的时候没有很大的差别, 因而来前的担忧就放下了不少。他伸手笑着勾住包小厨的肩膀道:“小包, 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也怪我没早点让人过来知会你一声。”
  前一天烧得厉害,根本想不起这一茬了, 后面一天则是波澜重重也顾不上这个。
  包小厨说:“辛苦是不辛苦, 不过掌柜这两天都没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铺子里头这点事情还真的并不辛苦,一天忙的时候就这么一点, 要和包小厨以前练武念书的时候比,说九牛一毛也毫不夸张。
  食铺目前已经越发走上正轨,因着味道好价格还十分实惠,不仅仅是在码头工人之间开出了一片市场,连周遭住着的普通百姓也常有过来吃的, 根本不缺食客。
  以前还每天都会剩下点汤饭菜便宜那收泔水的,近来却是连这些也不太剩下了。
  林淼捡着能告诉包小厨的来说:“我头前过来那趟回去的时候淋了雨,烧了两天才好,旁的也没有什么事情。”
  包小厨他将事情前后一串连,有些觉得不对味起来。包小厨原本以为谢琰叫他过去问那些话是因为发现了林淼的错处想着要罚他,可这会儿看起来事情却不像是这样,反倒像是将他叫过去是为了更加关心林淼。
  这样其实还挺好的,包小厨心里一松。
  林淼那边已经趁着他发愣的这会儿功夫里头在铺子里头转了一圈,见都不错,心情愉悦,再回头看包小厨,眼里光芒四射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个好伙计了。
  “小包,你放心,你做的事情我都记着呢,我给你记一笔赏钱,算刀子这个月的月钱里头去,虽然不是很多,但是攒攒也能成事。”林淼满心感叹,“娶媳妇儿的钱就是这么攒出来的啊。”
  包小厨点点头,说实话已经对林淼的娶媳妇儿说有些心动了。
  这铺子前头每日来来往往最多的就是平凡人的普通生活,那些事情原本距离包小厨都远得很,他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和那样的生活有交集,可现在近距离接触过后他才发现其实这样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生活也有一股别样的生机与精彩之处。
  可还没等包小厨感叹,林淼那边又忽然露出了谨慎的神色。
  “娶媳妇什么的我也就是最后一次和你说了,以后我还是不提这个,你自个儿放在心里也是一样的,”林淼满脸遗憾。
  包小厨听闻此言,疑惑地问他:“掌柜这怎么说?”
  林淼也不能和他说自己在谢琰面前瞎放屁差点儿玩砸了的事儿,只能讳莫如深地说:“无事,只是总结了一些个人的经验教训罢了,谨言慎行才是上策啊,有些话是不能对有些人瞎说的,要不然可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和谢琰这样的王八羔子说娶媳妇儿就是要死的,林淼这会儿还不忘在这里提一嘴。
  当然,这话说给包小厨听以后消化完毕就不是林淼本来的无心之言了。
  包小厨想到自己被叫到谢琰跟前以后说的那话,再和现在林淼说的结合在一起,总觉得林淼这话是在暗示他些什么东西。
  难不成这是掌柜的在告诉我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包小厨的目光落在林淼身上,更多了几分小心谨慎,隐约还掺杂点愧疚,毕竟从开始到现在,林淼是真心对他的,可是他对林淼隐瞒身份潜伏在此,并没有真心对林淼。
  不过林淼在说完那一番话以后并没有其他异常的表现,像是十分稳得住,在见多识广的包小厨看来这反倒像是一种淡定自若了。
  林淼不知道包小厨自己在那儿想些什么,他让包小厨帮着他抱上了笨重的钱箱走到街角坐上马车,让车夫直接去钱庄去。
  钱箱里头已经不仅仅是铜板了,还有一些碎银子,林林总总在钱庄数过以后加起来约莫有十两了,刨除成本也少说有四五两银子的利润
  林淼没忘记和钱庄里的伙计对一对自己账上的钱,等把钱数都对上连个铜板都不差以后才心满意足地揣上几个自己刚才先抓出来的铜板放进荷包里头去。
  这会儿时间还早,林淼走出钱庄的时候看见平日里在街角卖糖人的老头才刚放下家伙出摊,街对面的孩子们正好闻风而动一股脑呼啦啦要冲过来。
  林淼连忙上前一步抢了先机。
  要是往常,林淼买糖人绝对不会忘了给璧如带一个。但是鉴于最近璧如十分胳膊肘往外拐,成天帮着谢琰说话,林淼觉得这一回还是不能念着她,该让这小丫头片子长长记性。
  他买了个三文钱的大糖人,在周围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下爬上马车,在车里头舔了几口糖人。
  糖人实在大,林淼舔了一路也才吃了一个猪的半个耳朵,一直等下了马车进了王府后门,林淼手上拿着的糖人从远看还是完整一个。
  说到底林淼还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除了偶尔的失落以外,很难会有什么事情真的打击到他的情绪。只要事情不太坏,得过且过也就凑活过呗。
  林淼含着猪耳朵迈步走到拐角,再往前两步就是偏院门前。他的脚步顿了顿,先是躲在墙后面探头小心看了看,没见着偏院门前又守卫,心里便松快了一大截,跟着大步流星迈了出去,舌尖在糖人上头又滑了几下,满嘴甜味。
  他眯起眼睛脚步轻快,正往前要走到偏院门前抬腿进门,就见门里头站着两个侍卫,林淼一紧张,牙齿不小心用了点力气,将猪耳朵整个咬了下来,在嘴里头碎成了渣渣。
  林淼原本已经伸出去的脚又慢慢想往回收,才到一半,门口的守卫便对他扬了扬手,声音中气十足:“林公子请进。”
  这声音一出来,连廊下站着的璧如都一下扫过来了,更不说院子中间还没走上台阶的谢琰,那更是直接就回头看向了林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