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徽媛原本就是心里过了一下这个念头而已, 但随即便听到锦绣继续问道,“姑娘可要沐浴?”
  大早上的沐浴?
  徽媛不太能理解,但当她看到锦绣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的脸后, 联想到今日两人都起晚了, 以及原祚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锦绣误会了什么。
  徽媛说道, “不必了。”
  她说完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昨晚殿下回来后就睡了,只是当时我也醒了,后来隔了很久才睡着。”
  意思就是他们昨晚清清白白的,睡觉就只是盖着棉被纯睡觉。
  没想到她这话说完锦绣的脸上竟然还有些失望。
  徽媛,“???”
  那个不久前还讨厌原祚的锦绣呢?
  她让自己不去在意,洗了脸又漱了口,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等着锦绣给她梳头。
  只是看着镜子里锦绣和以前一样的手法,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以前不是不太喜欢殿下的吗?”
  锦绣手上动作不停,很自然的答道,“以前殿下对娘娘态度不好,奴婢自然不喜欢。”
  “那现在呢?”徽媛继续问道。
  她心里不解,难道现在态度就好了。
  锦绣作为旁观者其实看得比徽媛这个当事人清楚很多,她说道,“娘娘虽然就嫁进来了几日,但府里的人对娘娘都很敬重,厨房每日做的也都是娘娘最爱吃的菜,殿下每日也都会陪着娘娘。”
  这些都是她看得见的,而且慧娘也跟她说过一个男人能做到如此,就算不是喜欢那也是尊重的,也许这只是刚刚新婚时的态度,但正是因为如此更该趁着这时候抓住男人的心,就算不行,趁着这时候怀个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些话慧娘说得出来,锦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说不出口,而且与慧娘这种什么都看透了的人不同,她见了殿下对自家姑娘的态度,更希望两人能甜甜蜜蜜,长长久久的,所以她只说了自己看到的殿下对自家姑娘所做的事。
  而这些徽媛确实没有仔细去想过。
  府里人对徽媛敬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原祚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对她不敬的人,而厨房每日的膳食,徽媛只以为是因为两人口味相似,所以厨房原本做给原祚的都恰好是自己爱吃的,至于原祚每日都陪着自己,徽媛只觉得这不过是增加了自己生气的次数而已。
  但是这些此刻被锦绣这样提出来,她再仔细想想就发现,原祚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眼中或许真的算得上宠爱了。
  想通这点,徽媛一时沉默了。
  表哥对自己除了言语冷淡点,其实一直算不上差,这些她都明白,只是原本就该是点头之交的两个人却突然成了夫妻,这似乎让两个人都有些接受不了,尤其是原祚一直在强调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之下。
  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成婚哪有那么多的喜欢呢,她原本奉母命来京城择婿待嫁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只想着对方家里关系简单点,对方为人能拎得清就差不多了,现在想想表哥其实……
  皇室关系是最复杂的,表哥还白天晚上都不一样,好像也还是不符合她当初的要求。
  徽媛摇了摇脑袋,想到昨晚原祚睡前说的那句话,努力为他寻找了一下优点。
  至少后宅清静,嗯,厨房做饭好吃,还有他本人做饭也好吃。
  徽媛脑中挣扎了许久,终于想通了,她对着镜子里露出一个笑容道,“我明白了,你们不必为我担心的。”
  昨晚说着什么都不在乎的表哥有一瞬间让她心疼,而锦绣她们眼里的表哥又对自己还不错,她或许真的应该学着好好与他相处,而不是一直都想着怎么应付他,还有他的病,她或许也应该在适当的时候找个时机和他谈谈。
  只是现在他们的关系还太薄弱,徽媛并不敢暴露自己知道了这件事,也许她可以私下里找找大夫什么的。
  太医那边肯定是不行的,要是太医那边诊治出了什么,估计整个皇室都知道了,一个脑子有毛病的皇子,徽媛不敢想象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徽媛起来时已是巳正,等打扮好后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锦绣见自家姑娘变了态度也高兴起来道,“娘娘自己想明白就好,此刻厨房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娘娘不如去书房叫殿下来用午膳。”
  想明白是一回事,积极主动又是另一回事,徽媛有些不情愿道,“他不是每天午膳都会自己过来吗?”
  “殿下自己过来是一回事,娘娘亲自去请这又是不一样的心意了。”锦绣其实对这些人情之事也不是特别懂,只是这两日慧娘教了她许多,于是她多少也知道一些了。
  想到自己亲亲密密的去叫原祚过来吃饭,徽媛还是有点做不来,她磨磨蹭蹭的显然不愿意去,就在锦绣也有些着急的时候,原祚自己已经过来了。
  徽媛松了一口气对锦绣道,“你看,我就说他会自己过来的。”
  锦绣恨铁不成钢又无话可说,只能去厨房看看午膳做好了没有,顺便把地方留给他们两个人。
  原祚不知道主仆两人的对话,来了之后见饭菜还没送上来就和往常一样沉默的坐在桌子边。
  徽媛犹豫了半天,主动开口道,“今天是你让锦绣不用叫我起床的?”
  原祚点点头承认道,“府里就你一个女主人,你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以后也不必非要掐着什么时候让人叫醒你,就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起就可以了。”
  可以睡到自然醒,这种生活听着真是分外美好,就算是在西北的时候,虽然不用早起请安,但要是同今天一样睡到巳正才起,她娘也定是会念叨她的。
  徽媛顿时就更相信了锦绣说的原祚对算很好的话。
  美食不断,睡眠任意,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
  徽媛觉得自己还是能和表哥好好相处的。
  她也温声细语的说道,“多谢表哥,表哥昨日那么晚才睡,今天也应该多睡一会儿的。”
  徽媛自觉自己变了态度是件好事,但原祚却习惯了徽媛说话不冷不热,偶尔还会说得他无言以对的情况,此时看她温柔起来,反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生气了。
  原祚想了一下自己今日做的事,没想出有哪里不对劲,最后只能皱着眉头无奈道,“不是我不愿意陪你一起起床,只是我睡久了实在是有些头晕。”
  徽媛,“???”
  他在说什么?什么陪自己一起起床?
  徽媛不解,“表哥不必陪我一起起床的,我怎么会打扰表哥做事呢。”
  她说得真心实意,原祚却还是沉浸在徽媛突如其来的温柔中,觉得她这是口是心非,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若是有什么不必藏在心里,再过几日就是回门之日了,我不想到时候外祖母担心。”
  这说的好像自己会跟小孩子一样告状一样。
  徽媛觉得自己每次升起要好好相处的念头之后这位表哥都有本事把这种念头击散掉。
  她告诫自己表哥说话就是这样,要体谅一个整日与囚犯打交道,失去了和正常人交流能力的且脑子还出了点问题的丈夫。
  果然这么一想她心情就平静了许多。
  她此刻还能依然带着笑说道,“表哥多虑了,我没有什么藏在心里,何况外祖母对我这么好,我也不会让她多操心的。”
  一般人家女儿家出嫁是三日后回门,但是嫁入皇室却有所不同,要第七日才是回门之日。
  七天的时间确实足够小夫妻两个相互有一个浅显的了解了,而要是了解之后女方觉得不满意,确实在回门之日会跟娘家诉诉苦。
  只是徽媛是个凡事都自己解决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之事不会跟亲人说这些,何况外祖母年纪又大了,舅母又始终隔了一层,她更是不可能和她们说些什么了。
  徽媛觉得原祚这样不止一次的提到她会回去诉苦的事,这样的担心实在是多余。
  徽媛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但原祚却是怀疑的看着她,道,“若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可以说出来,虽然我不一定能改,但到时候我至少有个准备。”
  准备什么?自然是等徽媛告状之后准备解释的说辞。
  徽媛简直无话可说,她只能假笑着说道,“是,我都记下了。”
  徽媛这一假笑,原祚反而安心下来,他道,“那就行,至于回门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到时候我让管家把单子拿过来,你再看看可有什么要添置的。”
  徽媛看着原祚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能也跟着正经起来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看看。”
  好好相处是不可能好好相处了,她一好好相处起来对方就要惹她生气,她们还是相敬如冰比较适合。
  徽媛想着又对原祚假笑了一下。
  原祚面无表情的对上了徽媛的视线,又平静的移开,十分和谐。
  徽媛心里想到:看,这才应该是他们正常的相处方式。
  ☆、第36章 礼单
  一个是刚刚升起好好相处的念头就被打散了, 一个是怀疑对方又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于是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吃过饭后原祚就让人把准备的回门所用的那些东西的单子拿了过来, 而他自己也没离开,就在一旁看着。
  徽媛以为他这样是为了听听自己的意见, 于是也收起了心里的各种念头,仔细的看起这份单子来。
  原祚虽然看着有些不近人情, 但到底是皇室长大的, 对礼数方面是挑不出毛病的,单子上的东西都是些不算特别贵重,但又不至于让人觉得没有心意的东西。
  只是当徽媛从头到尾都一一看过之后,她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里面的那两匹云锦,表姐曾跟自己提过的想用云锦做件广袖裙, 还有那串紫檀木的佛串,也是外祖母曾提过的,里面甚至还有为他爹准备的一件她娘念叨了许久的金丝软甲……
  这一件件的有些甚至只是顺嘴提起的而已。
  徽媛又把单子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在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原祚, “这些都是表哥亲自准备的吗?”
  她原本以为这些大部分都是管家准备的,表哥最多就是吩咐了几句而已,可是看着这些东西,她知道管家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 但是按道理表哥也不该知道这么多的。
  徽媛看着原祚, 等着他的答案。
  原祚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问道, “可有哪里不妥?”
  徽媛摇了一下头,想了一下又指着单子上的那件金丝软甲道,“表哥这个写着是给我爹的,但是我爹并不在京城,这个就不必了吧。”
  其实除了金丝软甲,这个单子里还有好几样是写明要给她爹娘的,但问题是她爹娘根本不在京城,一般人家也没有把单子都是要给谁的写的这么清楚的。
  可原祚似乎也不觉得这些有什么问题,十分自然的说道,“不在京城可以让人送过去,哪有回门不准备岳父岳母的东西的。”
  行吧,准备就准备吧,问题是他是怎么想到要准备这些的?
  有那么一瞬间,徽媛怀疑原祚是安排了人在身边监视自己,但是再仔细想想有些东西根本就是他们还没定下婚约的时候说的,还有她爹娘那边的礼物,有些更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就算京城的事他知道,那西北的呢?那时他们恐怕都还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西北时候的事?
  徽媛心里升起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但又都一一被她自己所否决,最后她只能手里拿着那份单子问道,“表哥是如何想起准备这些的?”
  “我让人打探了一下你亲眷那边的爱好,然后让管家准备的,怎么,你若是不满意可以自己增减。”原祚说完看也不看那个单子,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但是徽媛看着他绷紧的下颌骨,以及紧紧抿着的嘴,就知道他其实很在意,而且别的不说,里面有些东西绝对是管家想不起来准备的。
  为了试探一下原祚,徽媛故意把那几样显然不可能是管家准备的东西都一一指了出来道,“这方砚台,还有这个红宝石头面,这两匹云锦……这些外祖母那里都有,换成旁的吧。”
  果然徽媛一说完这话,原祚的嘴角就不自然的向下拉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用有些冷硬的声音道,“随你!”
  徽媛仔细的看着原祚的表情,在原祚即将忍无可忍的时候才说道,“不过我想想这些东西放着也不嫌多,既然是殿下准备的,那还是备着吧。”
  徽媛说完这话没有看原祚,而是继续低着头看了一遍手里的那份单子,看完之后才说道,“殿下准备的很周到,我没有什么想增减的,就这样吧。”
  她说着把那份单子又递给了原祚道,“殿下可要再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必了。”原祚直接接过那张单子就放到了一遍,“既然你说行就行了,若是后面还有什么想添置的再补上就行了,也不必再往单子上列了。”
  原祚说这话时徽媛注意到他紧皱的眉头明显的松了许多,显然自己的这个举动是合他心意的。
  这是有话不好好说,非要让自己猜吗?
  徽媛觉得心情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