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沈萱点头说:“挺好的。回了南京没两年,嫁给了钟叔叔,钟叔叔对她很好。”沈萱想了想,又说,“他对我也很好。”
  沈父表情宽慰了些,说:“那就好,那就好。我对不起你妈妈。”
  沈萱不说话,他们两个的事情她不懂。小时候,两个人闹得很厉害,母亲是又哭又闹,父亲不言不语,冷漠回应,最后母亲带着她离婚走人。后来,她长大懂事了,猜测父母没有相爱过,自己也是两个人不负责的产物,却没想到父亲的照片,母亲还珍藏着,放在梳妆台的玻璃板下边,用一个常年不用的香水瓶子遮住。
  沈萱曾经偷偷看过,那时候父亲的模样还挺俊朗,不像如今这样饱经沧桑。
  沈萱想了想,问他:“你爱她吗?”
  沈父点头,面露笑容:“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那为什么还要离婚?”
  沈父眼睛放空,看不见,却像是看透彻了许多。他笑了笑:“爱一个人的表达方法有很多,放手也是一种。”
  “我和你妈妈都是下乡的知青,在滇镇遇到了,相爱了,然后有了你。我想留在这里,但是你妈妈她不行。这里太苦了,她留不下来,也不想你留在这里。”沈父一口气说了很多,气息有些喘,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是我太自私,我只想到自己,没想过你们。你妈妈的决定是对的,她带你走,比留在这里更好。”
  沈父皱了皱眉头,闭上眼,开始沉沉呼吸。
  “为什么不一起走?”
  沈父摇头:“都走了,不管是不是滇镇的人,最后都留不住。我不想走,这里需要我。”沈父笑笑,“所以我放手,和你妈妈离婚,人不能太贪婪了,什么都想要。”
  沈萱低头。何尝不是,放手也是一种爱,这种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就像她最后也选择了放弃韩允执。
  她手里的苹果已经发黄,沈萱削了一片下来,递到沈父嘴边,说:“爸,吃苹果吧。”
  沈父没听清,问她:“你刚叫我什么?”
  沈萱迟疑了一下,这个称呼她还不是很熟悉,但叫出口发现也并不吃力。
  “爸。”她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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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沈萱陪着沈父说了会儿话,阿留站在旁边听着。沈父说得不多,都是沈萱在说,说她的经历、工作,就是没谈感情。
  沈父犹豫了一下,问她:“找男朋友了吗?”
  沈萱扯了下嘴角,笑笑:“找过,分手了。”
  沈父点头:“这事不能急,一定要看准了。”
  沈萱笑笑,想到了韩允执,心里揪了一下,神情有些落寞。
  沈父看不清楚,但阿留眼睛好使得很。中午吃饭,沈萱省钱,点了碗阳春面,吃的时候阿留盯着她看。
  沈萱咬断面条,抬头问他:“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阿留盯着她瞧,问她:“我上次去找你,他们说你和你老板睡过觉,是真的吗?”
  沈萱回想了一下,那时候mo传言正盛,谣传她和关系匪浅。沈萱笑了,问他:“你觉得呢?”
  阿留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还小,长大就知道了。”
  阿留争辩:“我不小了!”
  “你多大?”
  “二十二。”
  沈萱笑笑:“还是小。”她二十二那年,什么都不懂,跟着郭励扬,以为这样能预见到此后的一生。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阿留不服气:“我去过大城市的,我读过大学的!”
  沈萱看他,放下筷子,有点好奇:“为什么回来了?”
  “老师这样的人,不是我们滇镇人,都在这里奉献了一辈子,我一个滇镇人,为什么不回来?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们大城市。”
  “大城市怎么了?”
  “一个个都像戴了面具,特别假,没意思。”
  荒野中要求生靠的是人的本能,钢精水泥的丛林中要求生,靠的是人的伪装。伪装得越好的人,把自己内心藏得越深的人,就越有可能生存得好。这个道理在4a圈子尤甚。
  沈萱想着,点点头,笑道:“你说得对,是挺没意思的。”
  ☆、第5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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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到了,北京又下了一场雪,这次雪下得很大,积了两寸厚。
  韩允执早起去法院,一出门,晃了晃神,想起前几天的那场小雪,还有那时身边的人。
  他望着雪地,闭上了眼,脑海里浮现了沈萱的样子,她笑着往他怀里钻,撒娇、撅嘴的样子。韩允执看看天,干裂的冬天里,眼睛竟有些湿润。
  到了法院,没多久就开庭了。
  姜亚捷坐在对面原告方的席位上,冷眼盯着韩允执看。韩允执看了她一眼,漠然扭头和身边的律师低声交流。
  各方陈述了各自的抚养条件,姜亚捷的代理律师开始询问:“韩先生,我想请问您,您现在是否有女朋友?”
  韩允执言辞笃定:“有。”
  “沈萱小姐?”
  “是。”
  刘律师笑笑:“据我所知,沈萱小姐的品行并不端正,不是理想的抚养人。据知情人士透露,她曾经和上司有染,而且她的上司还已婚。”
  韩允执态度淡然,问刘律师:“和上司谈恋爱与品行不端正有直接联系吗?”
  律师哑然,强调:“那是婚外情,她破坏了别人的婚姻,这点充分说明她的品性不端正。”
  “对方是否已婚,她并不知情。”韩允执说,“刘律师既然找人了解过隐情,为什么不把证人带来?”
  刘律师词穷,但气势不输,依旧强调:“依照沈萱的品性,她没有办法为孩子塑造一个优良的榜样,不利于孩子的身心成长。”
  韩允执不说话,靠到了椅子上,这么长时间,姜亚捷费尽心思也只有这么点证据。
  韩允执的辩护律师继而开口:“原告认为当事人欲组建的家庭不适合孩子的成长发育,可我的当事人却认为,原告生活糜烂,品格低下,不适合抚养儿童。”
  律师看了眼姜亚捷,说:“原告和我当事人离婚的诱因是原告出轨……”
  话没说完,姜亚捷站了起来:“你没有证据!”
  韩允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姜亚捷曾经出轨。他当年心软,还指望着姜亚捷能顾念一下母女的情分,有空能来看看女儿,这才没把孩子和母亲的关系闹僵,隐去了当时离婚的真正原因。如今想来,当时那么做,实在多余。
  律师没理姜亚捷,继续说:“原告曾经说过为了抚养孩子,可以不婚,但我们拿到的证据表明,原告不婚承诺经不起考验。”律师说完,放了姜亚捷和那天在宾馆楼道里的视频。
  “原告声称自己疼爱女儿,却因为和别的男人私会而把孩子弄丢了……”
  姜亚捷听了忍不住,站起来打断律师:“熙熙没丢,是韩允执,她把女儿藏起来了!他阻碍我和女儿见面!”
  律师也不恼,扭头问姜亚捷:“姜女士,如果你真的疼爱孩子,会让三四岁大的孩子从你眼下消失吗?如果不是孩子的姑姑恰好经过,那么孩子可能真的丢了。”
  “那是他们商量好的!”姜亚捷情急之下只能为自己辩解。
  律师听了却笑笑,问她:“那么姜女士就是默认是因为和别的男人私会而疏忽了对女儿的照看?”
  一句话,把姜亚捷堵得没话说,只能干瞪眼。
  律师收回目光,继续陈述:“原告说自己口碑风评良好,但事实上经常吸食致幻剂等药品。”律师看了眼法官,放出了韩允执在酒吧拍到的照片和短视频。
  姜亚捷磕了药,脸上表情迷离,随着酒吧狂躁的音乐声,身体疯狂颤抖……
  姜亚捷看了视频愣住了,一屁股坐回到椅子里,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旁律师直接站起来抗议:“被告方采用非法手段取证!”
  法官思考了一下:“原告抗议没有根据,驳回。”
  庭审很快结束,结果当庭宣判,韩熙的抚养权维持不变。
  韩允执走出法院,第一件事就是给沈萱打电话,那边依旧是关机的提示。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刚准备离开,却被姜亚捷拉住:“韩允执,你混蛋!你跟踪我!”
  韩允执一甩,收回手:“我说过,对你,不能太高尚。”
  “你这是非法取证!”
  韩允执笑笑,以牙还牙:“你没有证据。”
  他话音刚落,姜亚捷手里的手机跟着响了起来,电话是她的经纪人打来的。
  姜亚捷正在气头上,不耐烦,接通了,语气很凶。
  经纪人也没好气:“你发给展览的介绍视频是什么东西!你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姜亚捷没听懂,对着电话吼:“什么视频?我没发过视频。”
  “你嗑药的视频!”经纪人说,“剪在个人介绍的视频里边。你还想不想在国内混了?这和美国不一样!嗑药没那么光明正大!”
  “你说什么?”
  经纪人又重复了一遍,姜亚捷听懂了,抬头看韩允执:“你太卑鄙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韩允执笑笑:“我说过,你现在的一切,不配拥有。”老爷子给她的一切,也该找她讨回。
  姜亚捷几近发疯,眼睛红了,盯着韩允执上去就要厮打。
  韩允执微微侧身,躲过了她,让她扑了空,丧家之犬一般摔倒在台阶上。
  韩允执最后看了她一眼,下了台阶,伸手拦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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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之外的云南,入了冬,但太阳还是暖的,早上透过窗子直接照亮屋里。
  看见太阳,沈萱起得很早,早上没事便跟着阿留上山采药。
  山路都是野路,沈萱第一次走,有点不适应,走得很慢。阿留背着竹篓走在前边,半天没等到她的人,便回过头去找她。
  沈萱被困在一个陡坡下边,怎么也爬不上去。
  阿留蹲在坡上,看着她觉得好笑。
  半个月前,她初到滇镇的时候还是风姿绰约的,现在也变得有些灰头土脸的,尤其是尝试了几次没爬上来,她伸手一抹额头上的汗,汗水和土壤混在一起,脏得像只花猫。
  阿留笑笑,伸手把她拉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