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梁时,你究竟在哪里?
  看来不相信你已死的人不仅本王一个!
  半晌之后,萧湛才道:“继续盯着梁家,且随意留意楚家那头是什么动静。”
  小黑应下,“是!王爷!”
  这时,小黑尚未退下之前,他犹豫一番,这才对萧湛道:“王爷,属下接了梁夫人来王府的一路上,发现有人跟踪。”
  萧湛似有读心术,未及小黑卖关子,他半敛眸色,道了一句,“谁人?”
  小黑如实禀报,“属下在半道已经命人去查了,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梁夫人此前的未婚夫,京城祝家的少东家。据说,祝少东家已经盯了梁夫人好些日子了,许是难忘旧情。”
  萧湛对儿女情长没有分毫的兴趣,并没有当回事,他手一挥让小黑退了下去。
  淡淡的幽香荡入了鼻端,萧湛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香包,这一次用的是檀香色,做工明显比上次那只要好了数倍。萧湛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之后才移开了视线。
  *
  这厢,楚翘刚下了马车,祝英山当即追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了起来,宛若楚翘的行踪就应该跟他报备一般。
  祝英山的相貌五官的确无话可说,可这世上有一群人的气度是绝对无法模仿的,即便祝家再怎么富庶,祝英山所展现的俊美也带着一股子铜臭味,尽染尘世庸俗之气,这大概是世人因何重视“士农工商”的缘故。
  祝英山挡住了楚翘的路,在她还没有踏足梁府之前,问道:“如玉,我问你,你是不是为了钱财出卖了你自己!”
  楚翘上辈子再怎么不问世事,也晓得他话中之意。
  原本,楚翘不打算与祝英山过多纠缠,对她自己而言,祝英山就是一个路人,而对这具身子的原主-颜如玉而言,祝英山就是一个负心汉。
  若是换做前世的楚翘,她大概会学着那些族中长者,将祝英山浸猪笼,沉入深潭,让他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不过,她如今也只能脑子里臆想一下,反问道:“祝公子,我与你毫无瓜葛,即便我做了违背良心之事,与你何干?”
  “嗯?你倒是说说看,跟你有甚关系?”她又追问。
  祝英山顿时语塞,曾经那个娇滴滴的小玉儿,如今怎的咄咄逼人了?
  这时老管家走了过来,见自家夫人全须全尾的从萧王府回来,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见祝英山再次为难夫人,老管家就不太客气了,他虽是已经年迈,但在梁家待了这么多年,吃过的盐比普通人吃过的米都多。
  祝英山打的什么鬼主意,老管家一眼就看出来。
  他沉声道:“我家夫人是萧王府的人亲自过来相接,为的是给萧王爷治头疾。祝公子说话之前,可要三思了!你非但污蔑了我家夫人,还有损了萧王爷的颜面!”
  如今的梁家,祝英山自然是敢骑在头上撒野。
  可摄政王萧湛……给祝英山十个脑袋,他也不敢随意造谣!
  祝英山没有继续追问楚翘因何去了萧王府,反正他对楚翘势在必得,在他眼中,楚翘还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红鸾心动的未婚妻--颜如玉。
  祝英山临走之前,嗓音柔和了下来,又摆出了他一贯自以为是的君子模样,“如玉,我今日与你所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同意,你考虑清楚了,我等你的消息。”
  祝英山就此离开,楚翘幽幽一叹,真是为颜如玉惋惜了,多好的姑娘家,怎就爱慕上了这等无耻之徒?
  老管家侧身一让,示意楚翘入府,刚迈入朱红门廊,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夫人,今日一切可还顺利?”
  楚翘点了点头,老管家一直在忧心她,她却笑的不怀好意,“古叔,今日府上加荤吧,红烧肉来两碟,我要前猪蹄上的肉。”
  老管家:“……”
  吃饱喝足的楚翘心情大好,以至于看着梁时的牌位也没有那般厌烦了。
  她将“梁时”放在了脚踏上,阿福只能退而求其次,又在里间搭了一只木板床。
  长夜漫漫,楚翘想了一会发财大计之后就很快睡下了,如论到了什么时候,吃睡两件事总是不耽搁。
  不知过了多久,楚翘看见一束流光从茜窗倾泻而下,华贵而清冷,隐约之中她知道自己大约又做梦了。
  上辈子时便是如此,她总能臆想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并且将所想所念之事,命身边的识字丫鬟写成了话本子,还将梁时等人也化名编了进去……如今看来,当初的确干过不少荒唐事。
  “太后这般不乖?想给臣戴绿帽子?”这声音从虚无处传来,又消散在了天际,随着声音絮絮传开,几片花片也逐渐飘零在眼前。
  楚翘不能动弹,她眼睁睁的看着男子从雾霭中走来,他眉目含笑,是少见的温柔的模样。
  楚翘看见梁时,她并没有表现的吃惊。
  不过是个梦,醒来就好了。
  她瞪了梁时一眼,不打算理会他,可这人一如既往的不将她这个皇太后当回事,微凉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她脸颊,又道了一句:“臣很快就回来,不会让太后您久等。”
  楚翘一个机灵,又被这句话给吓醒了,近日梦见梁时扬言要回来的次数愈发频繁,她看着头顶的承尘发呆,脸颊还存有冰凉的触感。
  梁时,你怎的老是让哀家猝不及防?哀家虽身份变了,可还是有爪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翘:……哀家想和离。
  梁时:呵呵,太后娘娘做梦可以想想。
  第11章 查出端倪
  萧湛从净房出来,身上还氤氲着丝丝水汽,墨发仅用了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一身的雪白绫绸中衣,衬的他清俊的面容少了一分冷硬,似乎终于有了一丝人气儿。
  内室再无旁人,立侍的几个侍女也先后退了出去。
  萧湛站在三足麒麟兽炉旁边,焚香片刻之后这才走到了博古架上,扭动字画,打开了密室的暗门。
  今日十五月中,是祭拜亡兄的日子。
  密室里侧延伸到了一处灵堂,里面供奉着靖王的牌位。
  靖王是本.朝不可提及的人物,十几年前因“谋逆”大罪被砍首于西市坊,太.祖.皇帝不知因何对他恨之入骨。世上知情的几人也早就化作白骨了。
  当初,萧湛与靖王走的过近,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否则他也不会被太.祖.皇帝改了姓氏,让他彻底沦为皇族旁支。
  点燃了三根上好的紫檀香,萧湛对着牌位拜了两拜,在牌位面前轻叹几声之后,萧湛终于开口了。
  他嗓音暗哑,宛若长时间没有饮水之故,“皇兄,愚弟无能,至今还有寻到他们母子几人。皇兄放心,只要愚弟尚活一日,一定将嫂嫂与一对侄儿寻到。”
  密室的几盏油灯忽明忽暗,也不知道从何处吹来一股清风,门外有人敲了几声,萧湛挥灭了火星,稍微停留片刻就出了密室。
  待密室的门合上,萧湛才对门外道了一句,“进来吧。”
  来人是萧湛的心腹,还有一人则是小黑。
  二人齐齐走上前,抱拳行礼之后,男子道:“王爷,您让查的事,属下已经着手了。属下找到了当年给梁大人原配接生的婆子,梁大人的三胞胎整整提前了三个月出生。”
  六个月的孩子鲜少能养活,更别提还是三胞胎。
  萧湛未做他言,他品着一杯养生花茶,这东西也是楚翘开的方子,萧湛神色淡然,仿佛没有觉之惊讶。
  小黑这这时道:“当年御医诊断过靖王妃是双生胎,十几年前所有的双生子都被朝廷抓了起来了,若想隐藏当真不易。王爷,您说会不会有人掩人耳目,当年做了些什么?”
  “更奇怪的是,大兴张家已经数年不与梁家来往,张氏死后,更是无处可查,张家更是没有人去祭拜过。”
  即便张氏死了,张家那头也是梁家的姻亲,不会断的一干二净。
  双生胎?三胞胎……
  太医院很少会诊断失误,靖王妃当年多半就是生的双生子,可若是人为的再加一胎,不就可以逃过当年的朝廷搜捕?
  张氏的身份也有问题?
  男子也附和了一句,“梁大人是靖王的得意门生,当初也是梁大人见了靖王最后一面。王爷,属下越查越是怀疑……”
  他欲言又止,此事万不可出了半点纰漏,否则不管是梁家,还是靖王留下的血脉极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炎帝还有几年就要弱冠,再稚嫩的天子,他也是一条龙,有着致命的獠牙与利爪!
  再者,太.祖.皇帝当年亲自审查的案子,谁人又敢推翻?还有那份太.祖.皇帝留下的遗照。
  他生生世世都不原谅靖王?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湛没有继续追问,眼下一切还不能笃定,除非……梁时亲自站在他面前承认。
  一番沉默之后,萧湛吩咐了一句,“继续给梁家施压,本王到想看看,梁时还能忍多久!”
  小黑有些为难的应了一声,“是,王爷。”一边帮衬,一边又施压,他都不知道把握分寸了!
  *
  次日,门庭冷落了两年的梁府突然迎来一位贵客。
  萧湛还是初次踏足梁府,当初梁时娶妻生子,他也没有登门参加过酒宴。
  如今的梁家庭院早就茅封草长,再无往日光耀,这其中有萧湛自己的手笔,他也从未将自己视作良善之人。
  梁温一大早就开始手忙脚乱。
  萧湛与梁时早就不合,萧湛何等身份高贵,他若是对付梁家,不会亲自登门。
  可他也实在没有理由“造访”这一趟。
  梁老太太身子骨还算硬朗,这两年身边除却两个年迈的婆子之外,也没有丫鬟近身伺候着。
  阿福之所以跟在楚翘身边,也是因着当初梁老太太担心她又会自尽,这才让阿福寸步不离的“盯”她。
  梁老太太穿戴整齐的坐在堂屋时,楚翘还以为她又恢复清醒了,这晓得她这才刚落座,老太太就盯着她,问道:“怀上了?是男是女?”
  顿时,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看向了楚翘。
  她一个年轻美貌的寡妇,怎会突然有孕?
  这句话,梁老太太不知道问过多少次,上回楚翘言明自己没有身孕之后,老太太大闹了几日,还扬言要将她这个光会吃,不会生的儿媳妇关起来。
  梁温眼神示意了一下楚翘,楚翘寻思一番,还是以梁太太为主,哄道:“母亲,有三个月了,还不知是男孩女孩。”她又不是神仙!
  萧湛就坐在下首的位置上,闻言后,他眼眸微微一挑,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楚翘,神色不明。
  这时,梁老太太又看向了梁温,“你呢?几个月了?是男是女?”
  梁温应付道:“母亲,三四个月了,我也不知是男是女。”
  到了此刻,萧湛大约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一动,并未表态。
  可突然梁老太太又盯着萧湛看,“王爷,你几个月了?是男是女?”
  众人:“……”
  很明显,梁老太太还认得萧湛,只是……她可能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站在萧湛身后的小黑正要为自己主子“抱不平”,萧湛单臂一挥,制止了他的行径,转而对梁老太太道:“伯母,本王这次来是想见见梁兄的儿女,梁兄已逝两载,本王早就该登门看望一二了。”
  梁老太太似乎没有听懂萧湛的意思,这两年只是脑子不太清楚了,面容依旧华贵富态,她慈祥一笑,“王爷说笑了,我儿这不就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