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像我家老爷子的姐姐!”叶婷说完,像是报了一个惊天大料。
  沈芳菲一向觉得叶婷可爱,打趣说:“人和人之间像一点很正常,莫非陈夫人还是你家老爷子的姐姐的后人不成?”
  叶婷的脸色变化了一下,搞不好还真有可能是,但是这是叶家的私事,她也不好对沈芳菲和盘托出,只好弯弯绕绕的问沈芳菲关于文秋的情况。
  沈芳菲知道文秋娘家的情况也不太多,她想了想说:“她父亲是一般家庭进士出身,母亲到是出自文官家,只不过她外公虽然才华横溢,但是为官之道一窍不通,所以品级十分低。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沈芳菲的不欲在人后说人八卦,话说的十分的浅。
  叶婷听了此话,喃喃道:“还真有些对上了。”
  沈芳菲没听清叶婷的话,她问说:“你刚说什么呢”
  叶婷如梦初醒的说:“我没有说什么,今日我可要走了,改日事情成了再谢谢你。”说完,她便一阵风一般的走了。
  沈芳菲看着桌上还没凉的茶,摇摇头说:“真是个急性子。”但凡女子都会有八卦的心思,她也很好奇,叶婷跑来问文秋的事是为什么,不过日子久了,总会有答案。
  叶婷当年母亲生下了三个儿子,连2个姨娘生下的都是儿子,全家都在期盼着生个女儿娇宠着,叶婷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了,是嫡女,头上又有三个哥哥,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连叶老爷子都拿她没有办法。
  奇怪的事,叶老爷子虽然对子女严厉,但是对这个小孙女是格外通融的,任凭小孙女小时候坐上他的膝盖揪着他的胡子,长大了在他的书房随意拿书看。叶老爷子书房里藏着的画就是被叶婷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看到了,叶婷虽然被娇宠,但是不是没脑子的角色,她看了画,偷偷将它放回原处,又悄悄的问自己的父亲:“爷爷房里的那个画上的女人是谁?”
  叶大人听到小女儿的提问,愣了一下,神秘兮兮分说:“那是老爷子的姐姐。”
  说叶老爷子的姐姐其实是有些偏颇了,叶老爷子虽然年少时家境优越,但是因其父亲在官场上站错了队,被打下监狱,一时之间,叶家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叶老太爷的好友任飞见叶家落魄,便私下接济叶家多时,并指点叶老爷子的学业,文飞只有一女叫任秀,比叶老叶子稍大些,性格贤良淑德,与叶老爷子颇为合拍,叶老爷子的母亲便做主让两人订了亲。
  时光流逝,叶老爷子上京赶考,约定回来与任秀成婚,却不料一召成了探花郎,又被京城的贵女看上,叶母见京城的贵女美丽端庄大气,且娘家的能力能扶持叶老爷子,让叶家东山再起,便起了与任家悔婚的心思。
  当时任飞已去世,只剩下一个女儿孤苦伶仃,他本以为自己的女儿能受到叶家的庇护,却不料叶母也有嫌贫爱富的一天,叶老爷子死都不愿意迎娶贵女,但是任秀心高气傲不愿接受叶母的为难,修书一封,解释说她与叶老爷子只是姐弟关系,并无婚约,从此再也没了消息。
  叶老爷子回乡之后,听到此消息,心魂俱裂,再去寻找任秀时,听闻她已嫁人,所嫁之人才高八斗,与他不分上下,他才停止寻找,但是并未与叶母看中的贵女成婚,而是娶了一个小官的女儿,气得叶母连声说不认这个儿子。
  叶老爷子这一段过去,叶老夫人也知道,她从来都是心宽之人,笑说没有任秀就没有今天的叶老爷子,毕竟叶老爷子当日拮据之时,任秀是私下贴补了不少的。
  叶老夫人的大度也让叶老爷子心存感激,他一生并无纳妾。叶老夫人也曾叹息跟儿子说要是任秀不那么清高,也许这份好便是她的了。
  ☆、第36章 任秀
  叶婷回家以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叶夫人,叶夫人也曾听过叶大人说起过任秀始终是老爷子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在时间的流逝下并没有淡去,反而成了毒瘤。
  叶夫人想了许久,在一个早上陪婆婆说话的当儿,将此事告诉了叶老夫人,叶老夫人慈眉善目,对儿媳妇也给格外宽容,她常常说的一句话是:“知足常乐。”
  叶老夫人在上首闭了闭眼,又睁开说:“叫婷儿明儿下个帖子,要那个姑娘来见一见。”
  叶夫人在堂下愣了半天,仿佛不料婆婆竟然是这个态度,叶老夫人叹了口气说:“这男人啊,堵不如疏。”如果她当年进门,见叶老爷子心心念念是任秀而大吵大闹,与叶老爷子失了和气,那么如今的她便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堂上了。
  叶老爷子下了朝,第一件事便是陪叶老夫人吃饭,他与叶老夫人伉俪几十年,叶老夫人一向都是温柔和婉的,从来未与他红过脸,就算是他刚开始惦记着任秀,她也是不言不语的陪在他身边。她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是有本事的,连他刁钻刻薄的母亲也被她照顾得很好,他为什么不将她放在心上呢?
  连皇帝知道了叶老爷子对妻子好的事,都曾夸赞过说叶老爷子格外难得。但是叶老太爷却觉得他妻子格外难得,谁家里没有一些糟心事?哪个男人没有和妻子闹过矛盾,哪家没有婆媳斗争过?但是他这个出身一般的妻子,却能将这一切处理得好好的。
  叶老爷子觉得亏待了任秀,也不想再亏待自己的妻子,所以对叶老夫人几十年都很好。
  叶老爷子不喜欢让儿媳妇伺候,基本上吃饭都是她与叶老爷子两人。今天叶老爷子吃饭时,发现老妻有些心事重重,不过他怎么问,也问不出老妻心中在想什么,他十分懊恼,叫来儿子,叫儿子回去和媳妇说,对叶老太太多上点心。
  叶夫人当然知道自己的婆婆最近心中的事是什么事,但是有些事儿,不到最后,还不能说。
  文秋接到叶家的帖子十分错愕,沈芳菲是因为呆妞之事帮她才邀请她,而她与叶婷素来没有交集,叶婷邀请她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她又看了看帖子,叶婷说邀请了沈芳菲与荣兰,心中想着,大概是沈芳菲说的要邀请她,她才顺便被邀请的吧。
  自从上次她被邀请作诗以来,文声倒是透过一些小姐传了出去,大学士府夫人出去交际都会听人说两句,听说你媳妇文气逼人,下次带出来见见。大学士夫人面上有光了,对文秋和缓了些,陈诚不说与她和和美美,但是面子上总归过得去了些。她将帖子放在一旁的匣子里,对春喜说:“明日我穿那件翠色的袍子。”春喜喜滋滋的应了。
  沈芳菲接到帖子时正与荣兰在一起看书画花儿,她看着帖子,百思不得其解地说:“叶婷这是玩什么花样?还没几天呢,就邀请我们与文秋去她家。她与文秋在那场诗会上实在没有啥交集啊。”
  荣兰摇了摇头说:“你难道不记得叶婷看见文秋时,直呼眼熟?”
  沈芳菲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不会是他们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荣兰敲了敲沈芳菲的头说:“就你想得多,哪里有这么多鱼龙混杂的事发生?不过文秋如果能得到叶家的抬举,也算是不错了。”叶家在朝中一向清贵,帝王很听从叶老爷子的话。
  沈芳菲、荣兰、文秋进了叶府,叶婷早就带着人在府前候着了,她将发挽成垂云鬓,期间斜插了一支雪玉钗,一条束腰月白散花裙,衬得她格外娇俏,她看着三人,咯咯地笑了,说:“三位姐姐真是美人,到让我自愧不如了。”
  沈芳菲亲热的揽住叶婷的手说:“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勤快的邀请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要和我们分享啊?”
  叶婷的双眼在文秋身上停了一会儿说:“有什么好东西呀?是我家老妇人在家实在嫌得无趣,叫我叫几个小丫头来给她解解闷呢。”
  叶老夫人?沈太妃最佩服的人中就有叶老夫人一个,她曾经跟沈芳菲说:“你是没有机会见到叶老夫人,不然你一定要和她学学。”做一个温婉的女子容易,做一个让身边人想对她好的温婉女子难。
  荣兰自然也听过叶老夫人的事,对这个样一个老夫人又好奇又有些敬畏,她笑着说:“敢情你是要我们来彩衣娱亲的。”
  文秋看着沈芳菲、荣兰、叶婷三个亲亲热热,心中还是有些自卑,附和着笑了几句,叶婷瞅了瞅文秋笑着说:“老夫人听了文秋的诗,很是喜欢,连声说要见见写诗人是不是这么素心呢。”
  文秋的双颊闪过了一丝红,不好意思的说:“老夫人过赞了。”
  三人进了大堂,叶老夫人坐在上首,一眼就认出了文秋,她长得和任秀可真像,叶老夫人在年轻的时候经常看到叶老爷子书房里那幅画,任秀的长相,可是她这辈子不能忘的。
  叶老夫人眼神暗了暗,既然已经早早过世了,怎么上天又弄了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孙女过来,你以她心中没恨?没怨?刚刚嫁过来的时候,婆婆为难,丈夫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没有缘分的前未婚妻,娶她的目的不过是因为她知书达理,好拿捏而已。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外漏,丈夫想娶个什么样子的妻子,她就做个什么样的妻子,这么多年了,居然也修成正果了。
  “那个穿着翠色衣服的,可是文秋?”叶老太太问道。
  还没等文秋回答,叶婷就笑着说:“奶奶真是好毒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文秋是谁。”
  叶老太太挥了挥手,笑着说:“你当我是傻子?荣兰和芳菲在你邀来不知道玩过多少次了。”
  文秋连忙走上前,对叶老夫人敬了敬礼说:“叶老夫人好。”
  荣兰和沈芳菲对了对眼神,觉得叶老太太此次,是对着文秋来的,但是叶家与文家素无瓜葛,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叶老夫人细细的打量了文秋,笑说:“你这模样,还真和我过世的一位老姐妹真像。”
  文秀的心动了动,她母亲曾经说她长得及似外婆,而她外婆也才华横溢,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文秋不敢贸然相认,只是答说:“听我母亲说,我与我外婆是十分相似的。”
  叶老夫人听了此话,心中便更确定了两三分,她说:“你外婆可叫任秀?”
  文秋点了点头说:“我外婆正是叫任秀。”她心情雀跃,却不知道自己的外婆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样地位高重的闺中好友。
  叶老夫人听了此话,面上表情不变,仍是一副和蔼,但是内心却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滋味好,她花了大半生的时间去消除任秀的阴影,却不料她的孙女,长得和她一模一样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她顿了顿问道:“你外婆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
  文秋摇了摇头说:“我外婆过世得早,连母亲对外婆的印象都很模糊。”她心中酸涩,如果早知道外婆有这样的挚交,那当时,她是否能求一求?自己就不用嫁进中山狼家,连弟弟也能得到好的培养。
  叶老夫人听说于此,深深叹了口气说:“你外婆也是命苦。”
  文秋对外婆的事知道得很少,所以并不搭腔,只笑说:“如果外婆知道老夫人这么惦记她,心中也肯定是十分感激的。”
  叶老夫人知道文秋外婆去世的事之后,兴致不是太高,但是还是叫身边的嚒嚒拿了私房里最好的翠玉镯子送了文秋,说:“这算是我代你外婆替你做的。”文秋见这镯子剔透,连忙挥手说万万不可。
  叶老夫人说:“长辈之物不可辞,你就接着吧。”
  沈芳菲在旁边笑嘻嘻的说:“文姐姐,这么好的镯子我们都看了眼馋呢,还不快接着?”
  文秋听沈芳菲这么说,才接过了镯子。
  叶老夫人指了指沈芳菲与荣兰,笑说:“今天别怪老夫人我偏心,见者有份。”她又让嚒嚒拿了两套头面过来,都是上上的精品。
  沈芳菲和荣兰大方的受了笑说:“今天真是运气好。”
  叶老夫人跟几个小姑娘说了话,似乎有些倦了,她对文秋说:“既然我与你外婆是旧相识,那么如果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必然要为我姐妹的外孙女儿出一把力的。”
  文秋感激的谢过。
  叶婷送沈芳菲、荣兰、文秋上了马车,见自己的母亲伺候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的兴致似乎不太高昂,确实,有几个看见和昔日情敌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能开心?老夫人能做到送贵重的镯子和说要出一把力,算是很难得了。
  叶夫人暗暗的将自己摆在老夫人的位子上想了想,摇了摇头,那时候,老夫人的心里可真苦。
  ☆、第37章 踢伤
  叶老爷子下朝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老妻还是挺不对劲的,他摇头晃脑的说:“是谁给你添堵?我找他算账去。”
  叶老夫人缓缓了放下了筷子,一双眼睛盯着叶老爷子有些幽深。
  叶老爷子被盯得有些讶异,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说:“我脸上没有什么吧。”
  叶老夫人闭了闭眼,似下定了决心,幽幽地叹道说:“我今儿见到了一个小媳妇,模样和当年的任秀一模一样。”
  叶老爷子双眼闪烁了下,但是多年的从政生涯已经让他变得很是沉着,“一模一样?世界上哪儿有一模一样的人儿?”
  叶老夫人说:“你可记得大学士的儿子?他虐待侍女的事弄得贵族圈子里都知道,皆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只好找了一个边远的文官的女儿娶了,谁知道那个女儿居然是任秀的外孙女儿呢?”
  叶老爷子将茶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他对任秀内疚颇深,这件事也曾让叶老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受尽委屈,但是叶老夫人为他操劳一辈子,如何再让她为任秀的事伤心?况且,叶老夫人的为人。他十分相信。他咳了咳说:“任秀曾对我施恩,而我又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实施当初的承诺,只求夫人看着任秀这一点子血脉的份上,拉扯那个小媳妇一把。”
  任秀不仅是叶老爷子心中的一根毒刺,也是叶老夫人心中的一根毒刺,她今日见叶老爷子听见任秀的事并非失去理智,而是将事情拜托给自己,心中便舒坦了大半,她想起任秀为人清高,重情义,却落到连唯一的血脉都被嫁到中山狼家,又想到如果是自己的血脉该是有多心疼,轻轻点了点头:“如果能帮的,我一定帮一把。”这么大一辈子过去了,何必再与一个死人争锋呢?
  文秋因为沈芳菲、叶婷频频邀请的缘故,在大学士府被另眼相看,大学士夫人虽然对她还是冷嘲热讽,不满足她的地位,但是对她还是和缓了很多。
  陈诚虽然对文秋表面上尊重了很多,但是话里话外,还是找文秋要春喜的意思。
  春喜某日在陈诚调戏的眼光中,匆匆的走出房间,躲在了隔壁小厢房里,文秋待陈城走后,对春喜说:“明日你叫陈小掌柜来一趟,得把你们的事给定了。”
  春喜听了,连忙在文秋面前跪下说:“我走了,那夫人怎么办?”
  文秋拿着旁边的修好的花枝说:“难道你想嫁给陈诚做个姨太太?”
  春喜连连摇头说:“夫人,你知道我的意思。”如果连她都出去了,那么文秋就真正的在大学士府孤掌难鸣了。
  文秋说:“你嫁出去还是得帮我做事的,你与陈小掌柜帮我把铺子料理的好好的,总有一天,我用得上。”春喜不能留在大学士府了,嫁了人算什么?陈诚可最爱的就是抢人家的老婆,她伺候了她这么久,如果还让陈诚给糟蹋了,寒的可不止是她的心。
  第二日,陈诚见文秋招了自己嫁妆铺子里的陈小掌柜过来,叮嘱了一阵,又见春喜与他两人都一脸喜色,好奇地等两人走了之后问文秋:“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文秋笑了笑说:“陈小掌柜与春喜自幼青梅竹马,我觉得是时候该置办一下了。”
  陈诚听了此话,刚刚还晓得如阳春三月,现在却脸黑得像阎罗王,他一脚踢翻文秋身边的小柜子说:“我不是说了,春喜给我留着的么?”
  “可是我从来没有答应过。”文秋淡淡的说。
  陈诚想一巴掌扇到文秋脸上,却想起她经常和圈子里的贵女们诗会,又忍了下来,直接一脚踢到了她身上。
  文秋的腰上被生生挨了一脚,火辣辣的疼,她咬了咬牙说:“外面的女人多了,相公何必只盯着我身边的丫鬟?”
  陈诚听到文秋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唯唯诺诺,而是变得有些逼人,一张阎罗般的脸盯着文秋说:“你倒是长进了。”
  文秋不甘示弱的说:“这都是相公逼的。”
  “哦?”陈诚觉得有些意思,“你以为被几个贵女邀请参加诗会你就能翻身做主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文秋动了动嘴巴,没说话,只是陈诚将脸盯着她的时候,运足气,狠狠的甩了陈诚一个巴掌?
  陈诚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凸着双眼如同暴躁的狼想吞了文秋,“看来夫人是想要我将放在其他女人身上的手段给你展示一次?”
  文秋一巴掌下去,有些泄气,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绝路,横竖是死,却并不惧怕陈诚。
  “诶哟,我的两个祖宗啊,闹什么呢?”大学士夫人身边的老嚒嚒走过来惊呼道,这一对夫妻,正跟仇人似乎的怒瞪着对方,让老嚒嚒不由得叹气心想这真是上天给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