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龙氏不放心,嘱咐柳儿跟紧了她。
  其实不必她嘱咐,柳儿也是时时刻刻跟着元宁的。
  元宁匆匆离了席,往花园外面走去。
  这片花园本是十分开阔的地方,只是因为要布置宴饮,拿红色绸布围起了屏障,隔出了一块空地。
  出了屏障,外面仍是花园。
  不过,元宁只是想避开赵家母女,并不想闲逛。
  一出花园,她便没再往前多行,只站在路旁,伸手随意地去拂花。
  “喂!”
  却没想到身后有人。
  这语调,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谢冲就站在屏障的出口外面,这地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就是女眷们在进出的地方。
  莫非他一直站在这里等自己吗?
  元宁抬头,一时有些动容。
  谢冲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比起年初时又高了不少,一身紫色的锦绣华服,宛若神仙一样。
  只是如今他的脸上再无半分当初的顽劣霸道之气,反倒显出了几分的……忧郁。
  “你……没事吧?”
  元宁摇了摇头。
  “那就好。”谢冲低下头,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元宁其实有话想说,只是觉得有些话,若是她说出来,又担心谢冲会多想。
  “我只是过来看看,我走了。”
  谢冲嘴上说着要走,却始终看着元宁,没有离开。
  元宁动了动唇,依旧没发出声音。
  “你有话跟我说吗?”谢冲问。
  他小心的看着元宁,眼中满是期待。
  其实谢冲的性子极好,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喜欢的就会主动去争取。将来若真有女子嫁给他,应当是很幸福的。只是,不应该是柔淑。
  想到这里,元宁轻轻点了点头。
  “你特意过来问我,是听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唔,”谢冲应了一声,“上次去宫里的时候,我听柔淑说你被……”说到这里,他就不再说下去。
  果然还是她。
  对她来说,嫁给谢冲的确是上佳之选。
  只要定下亲事,往后在宫中必然是最得宠爱的公主,等到出嫁之后,也能保全她的母妃在后宫的日子。
  只是她不该这么歹毒的。
  “阿宁?”
  “我马上要离京了。”
  “去哪儿?”
  “爹爹要去巡视各省的学政衙门,带我一齐去,正好游山玩水,到处看看。”
  谢冲眼前一亮,旋即又沉了下来。
  “我娘还说,等哥哥成了亲,就送我去柊山书院。”
  本来还想着去了书院,拜盛敏中为师,能离元宁再近一些。
  终究还是不行。
  谢冲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问:“那你们会去多久?”
  “指不定什么时候。”
  “你姐姐成亲的时候,难道不回来吗?”
  “这个我也说不好,其实今日我会出门,只是因为那些谣言,如今谣言已破,往后不想再进宫也不想赴宴了。人多的地方,我都不喜欢了。”
  谢冲眉心一拧,“阿宁,到底是怎么了?上次在宫里你到底碰到什么事了?那些事,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京城里到处都是传言,但真实的消息没人知道。
  东厂出手,自是不留痕迹,更不漏半点口风。
  只是暗中有人在到处散播元宁的清白和容貌俱毁的消息。
  元宁当然无法将实情向谢冲说出。
  实际上她没有将实情对任何人说过,任何了解一星半点儿的人,都不忍心向她询问真相。
  哪怕是陆行舟,也是全凭他自己的推测。他在元宁跟前从来都是不露声色,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元宁知道他一直在调查案子,但元宁自己也没有向他询问过,她没有勇气问。
  一问,哪怕只是在脑中一问,她就仿佛回到了在雁池边,被人硬生生摁在水里的那种绝望和惊悚之中。
  她是一只受伤的小猫,现在的她,只想躲在陆行舟的羽翼之下,默默的舐着自己的伤口。
  但眼下,元宁决定对谢冲讲一部分。
  她扬起头,神情微动,目光有一点飘忽,那一天的事,哪怕只想起一点点,都会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方才碰见之时,谢冲瞧着她眉目姣妍,粉靥含笑,以为她是当真无事。此时看着她眼中氤氲的水汽,才觉得悲从中来,暗暗着力捏了捏手。
  “那天在御花园里,我跟着许多人一起看花,那曼陀罗花开得特别好看,只是花枝上好多尖利的毛刺,我正看着,忽然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毫无防备,迎着那花刺就摔过去了。”
  “谁?”
  元宁 垂眸,轻轻吐出两个字。
  “柔淑。”
  第103章 水刑
  在谢冲一片愕然的时候, 元宁朝他福了一福, 翩然进了宴饮的屏障里面。
  有些话多说无益,点到即止最好。
  柔淑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还算亲厚, 元宁不知道谢冲会怎么做。
  不过, 既然自己亲口跟谢冲说了,往后谢冲对柔淑, 总会心存芥蒂,那样也就够了。
  赵家母女跟卫国公夫人兵不太熟,只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元宁正好坐回龙氏身边。
  龙氏见元宁回来了,这才放下心。元宁见状, 便主动挽着龙氏, 龙氏拍拍她的手,继续跟卫国公夫人说起话来。
  元宁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蓦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她不自知地笑了笑, 应当跟她一般, 坐在东宫的宴席上无聊罢。
  ……
  然而此时的陆行舟, 并不在东宫。
  他的眼前是一片宁静的湖面。
  六月十六的日子,已经入夏,午后的阳光正烈。
  陆行舟微微侧身, 望了望坐在树荫下的荣国公。
  荣国公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慢条斯理的扇着风,见陆行舟回过头,将折扇合上递过来:“要不你凉快凉快?”
  “不必了, 公爷留着用吧。”
  “你是年轻人,不怕热,我老了,不行了,汗多,”荣国公自顾自地说了许多话,见陆行舟没搭话,又道,“这地方还行吗?”
  这里是荣国公府的后院,正好在皇城和晋王府之间,荣国公府的人此刻都在东宫参加婚礼,府中几乎走空了。
  “公爷选的地方,自然是好。”
  “难得啊,我看你小子傲气得很,难得能奉承我几句。”说罢,荣国公目光一沉,道,“我们可说好了,我做前半局,后边的事都归你。”
  “那是自然。”
  正说着话,就有两个穿着宫女服饰的人扛着一袋东西飞快地往这边走过来。
  陆行舟和荣国公见状,互相望了一眼,神情既凝重又了然。
  “喏,在这儿了!”
  其中一个宫女将肩膀上的麻袋摔在荣国公跟前,顺便踢了两脚。
  “直接扔湖里去?”
  荣国公眼中精光一轮,像极了一只即将进食的老狐狸,“拉出来看看。”
  后面那一人闻言,蹲下身打开麻袋,将袋子往下一拉,露出一个女子的上半身来。
  正是昏迷过去的洛川。
  荣国公和陆行舟见状,彼此又看了一眼。
  方才扛麻袋的人“刷”地一声撕掉了脸上的□□,却是个男子的声音嚷嚷着:“热死了。”
  荣国公没有搭理他,望向扒拉麻袋的人,“今日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
  “那就好。”
  今日设的这一个局,是陆行舟与荣国公商议之后定下的一击必成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