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万玉山给儿子擦了擦口水,没抬眼,说:“让你失望了。”
  “是啊,没想到。”李书卿笑了笑,“连孩子都有了。”
  “我也没想到。”
  李书卿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意外:“对她动心时把自己吓着了?”
  万玉山没理会他的揶揄。
  李书卿又八卦:“什么时候动心的?”
  万玉山看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闲着没事聊聊天,你防备心这么足干什么,我自己有,又不偷你的。”
  万玉山仍是不理他,李书卿觉得没趣儿,这个人真的是,什么臭脾气,让人想讨厌他,又讨厌不起来。
  讨厌不起来,是因为他对他一清二楚,他所有的经历,他都曾参与过,也知道这世上从没有生来就铁石心肠的人。
  所有的铁石心肠,都是历尽千帆磨炼出来的,旁人看不到这里面的血和痛,他却是看得真真切切,当年的他,也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两人一时沉默相对,李书卿喝了口茶,说:“你最近做得事情,我有些看不懂。”
  “那是你脑子不好使。”
  李书卿想拿茶水泼他一脸,会不会聊天儿?
  万玉山见他气得干瞪眼,笑了:“有些人,你管着他们时,他们想尽办法跑,当你撒手了,他们又会主动往上扑,生怕你把他们踹下去。”
  “你这是欲擒故纵呢?”
  “也不是,安逸久了,人就容易生惰性,出去冒冒险才能激发生存力,像我们这种家族制管理,早已经过时,再不动手,迟早被拖垮。”
  李书卿点头,看着他怀里睡着的万中珩,忽然感慨:“真羡慕你。”
  万玉山终于抬眼看他:“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儿子。”
  万玉山反问:“你不能生?”
  李书卿骂他:“你他妈对你老婆说话也这么毒?”顿了顿又说,“不过也是这小姑娘年轻,而且身上捆着枷锁和你结婚,一时情迷栽你身上了,要是没这层联姻限制,把她放开了,让你和一群小年轻公平去追求,你未必追得上。”
  万玉山冷笑:“你怎么知道我追不上?”
  李书卿却笑了:“用情还挺深,真看不出来,你这把年纪了,还能爱上一个人,我非常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
  万玉山说:“嫁给了我。”
  “恕我不才,没明白。”
  万玉山沉默片刻,也不再和他斗嘴,说:“我祖母曾担心我会一辈子孤家寡人,如果不是她来了,她的担心确实会成真。”
  李书卿极少见他这么认真,而且还是头一回对他说他的情感,不由得敛起捉弄的心思,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因为没有女人能跟你做夫妻,虽然有女人喜欢你爱你,拼命想嫁你,但都不合适,一是她们本身不合适,二是你自己不想要。”
  万玉山不置可否,只听李书卿又说道:“我追艾叶,是真心要和她结婚,要成家,要老婆孩子,你是什么都不想要。”
  李书卿没再往下说,不用他来做分析,他最清楚他自己。
  “我还是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打动你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一瞬间的事儿,说不清。”
  李书卿说:“那真是奇了,只能说是姻缘天注定,你浴血奋战这么多年,就为了等她长大来嫁给你呢。”
  “是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
  李书卿又想嘲笑他,听到屋门一阵响动,进来两个人。
  艾叶面色微红,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一样,神情也不自然,她飞快地扫了一眼万玉山,见他一副了然的神色,不禁有些恼怒李书卿把她带到这里来,李书卿却不管不顾地过来搂住她,说:“你瞧他们俩的儿子都出来这么久了,咱们也得抓紧时间把婚结了。”
  “谁要跟你结婚?”
  李书卿“哎”了一声,低声道:“怎么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这两人打情骂俏间,谢晚月已将熟睡的儿子从万玉山怀里抱起来搁到里间的床上,小家伙的眉眼越长越像万玉山,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如果想看某人小时候,就跟他/她生个孩子出来,这话果然没说错。
  艾叶掐了李书卿一把,岔开话题:“你们俩刚刚在聊什么?”
  李书卿答道:“聊爱情。”
  艾叶瞪他一眼,两个大男人聊这个,恶不恶心?
  “是真的。”
  “那聊出什么花儿了?”
  “什么花儿也没聊出来,不过我顺带跟他取了下经,怎么生孩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艾叶又掐他一把,李书卿搂着她往外走:“玉山,我们明天早上走,今晚跟你们凑合一顿,你们做什么我们吃什么。”
  万玉山没搭理他,起身进了卧室,见谢晚月坐在床边用吸奶器吸奶,她奶水足,万中珩吃不完,每到这会儿就涨奶涨得难受,得吸出来才行。
  她生完万中珩后,腰身几乎没有变过尺码,依然是盈盈一握,皮肤嫩嫩白白,往人前一站,还是青葱少艾,怎么都和孩子妈搭不上边。
  他靠在门边看她,她专心地吸奶,没发现他在身后站着。
  李书卿进来拿手机时,见万玉山倚在那里,背影带了一丝温情,他出来问艾叶:“谢晚月这小姑娘对玉山施了什么妖术吧。”
  艾叶白了他一眼,说:“姑妈和姑父从小就不管他,他那么小就一个人住那么大一个院子,他其实很缺爱,因为没人给,所以他就索性不要,他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对情爱,对婚姻,对家庭,都表现的特别寡淡,之前谈恋爱,可能是真喜欢,也可能是为了气老爷子,不管是什么,那人抛弃了他,正巧又赶上老爷子去世,万家生变,他一心要维护万家基业,对这些就更寡淡了,你不是说他可能会一辈子孤家寡人么,他之所以给人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自己关闭了自己的那份情感通道,但是他也是个普通人,他并不是不想要,而是他刻意不去要,其实他比别人更渴求爱,更渴求家庭。”
  李书卿听完,说:“说到底,还是谢晚月有能力。”
  “她可能正好是开启他心门的那把钥匙。”
  “那也说不定,他们的年龄差距摆在这儿,现在爱了,过上几年,小姑娘心智再成熟些,兴许就觉得他老了,嚼不动,会弃了。”
  艾叶再次掐他:“你就这么看不得玉山好?”
  “我是说可能。”
  两人争论着走远,而房间里的万玉山,被那片腻白的肤色引诱着,过去抱住了她。
  纠结什么情和动心,在一起,抱满怀,占着不放手,才是爱。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之内完结,下一个故事写哪个没想好,如果喜欢我写的故事,就跟我走。
  ☆、第 45 章
  万中珩过一周岁生日时, 万玉山带着母子两个来茶园躲清闲, 一个小孩子的生日而已,犯不着办那么隆重, 又不是马戏团的猴子,非要展示技艺给所有人讨掌声。
  众人的一腔热情被打散,十分丧气, 觉得万玉山是找借口推脱他们的好意, 从前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凑在一块打牌喝酒,现在逢年过节才聚一回,感情都要变淡了, 奈何万玉山根本不理会,领着妻儿抬腿走了。
  时值五月,天清气爽,衣裳也穿得薄, 几人刚下车,万中珩就如脱缰的野马,跌跌撞撞往园子里走, 他刚刚在车上听万玉山说这里面养了两条狗,此刻再也耐不住兴奋, 要去骑着玩儿。
  谢晚月怕他摔着,要去追, 被万玉山一把拉住:“让他跑,别管他。”
  “这路不平,容易摔跤。”而且他才学会走路没多久, 根本走不远。
  谢晚月话音刚落,万中珩就被自己绊倒了,整个人扑在地上。
  万玉山远远地问他:“摔疼了吗?”
  万中珩吭叽两声,坐起来,看了看掌心,有一点点擦痕,他没吱声,回头看了父母一眼,开始往前爬。
  谢晚月看不下去,过去把他抱起来,弹去他身上的土,说:“自己走得慢,还摔跤,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万中珩往前探身,两只手抓挠着,口中不停地吆喝:“狗,狗,骑。”
  谢晚月纠正他:“狗会咬人,不能骑。”
  万中珩仍是往前探身:“能。”见谢晚月站着不动,挣扎着下地,去牵爸爸的手,牵上了,只说一个字,“走。”
  万玉山牵着他进了园子,一路行至狗舍,两条大狼狗见了人,汪汪吠了一阵,渐而坐在那里盯着对它们伸手抓挠的万中珩。
  万玉山顶了顶儿子的腰:“走近一点摸,站这么远抓挠什么,虚张声势。”
  万中珩得了爸爸的鼓励,往前踏了一步,一把抓住狼狗头上的毛,那只狗被抓疼了,低声吠叫,极为不愿,万玉山伸手安抚它,它又放下戒备,任由那只小手在脑袋上拍拍打打。
  谢晚月整理完屋子出来时,见着万中珩真的骑在狼狗身上,小脸儿漾着兴奋的笑,而万玉山蹲在一旁,扶都不扶,只口中指挥:“别扯它的毛,抱住就行,腿松开,别夹着它。”
  得亏这两条狗受过训练,不然被这么折腾,不反咬一口都算万中珩命大。
  哪有骑狗玩儿的,他们怎么不去骑狮子老虎?
  两条狗都骑过,万中珩还未尽兴,要骑着跑,谢晚月再也忍不住,揪住他的后衣领:“你要不要上天?”
  万中珩被揪下来,抬头向爸爸求救。
  万玉山说:“你自己想办法。”
  谢晚月却拎着小家伙往住的地方走:“洗手吃饭。”扭头又问万玉山,“你小时候也这样?”
  万玉山摇头:“这个太小儿科。”
  谢晚月有点气,却觉得自己已经插不上手。
  万中珩吃饱了,又求着万玉山出去玩儿,谢晚月已经把饭桌当做了工作台,无暇顾及他们父子俩,打开视频,和韩璐沟通工作。
  她们今年大三,如今已成为项目组里的主力人员,分别管着不少模块,忙起来就没白天没黑夜,以至于万中珩对她这个做妈妈的,淡得几乎只剩吃口奶的感情了。
  孩子一直是徐素芳在带,万玉山在教育,她见着的多半是睡着的他,今天为了陪父子两个来这边,她特意腾了点时间,但万中珩完全不需要她陪,有爸爸在,什么都不缺。
  两人把事情敲定,韩璐举了举手机:“干儿子的生日礼物没空买,转账给你了。”
  “不用,他说小孩子没生日,别费这个钱。”
  “不过生日多无趣啊,你们这对父母把孩子的生活过得太简洁了。”
  “生来就简单,过得那么复杂多累。”谢晚月把文档发过去,又说,“我晚上把剩下的做完。”
  韩璐忍不住劝她:“孩子他妈,你难得休息两天,能不能陪陪老公和孩子,剩下那点儿我顺手就做了,真的不用你。”
  谢晚月说:“他们出去了,不让我跟着,别看万中珩年纪不大,心思精特别精,知道我爱管着他,所以不往我身边凑,不管干什么都找爸爸。”
  “那还不是赖你自己,在他身上放得精力太少了。”
  “我总不能所有时间都放在他身上,只要他身心健康就行,我的生活中不止有他,还有其他的事。”
  韩璐没再说什么,但是觉得她这样的人生未免有些太辛苦,本该是享受恋爱的年纪啊,她却过得像打仗一样,之前她还理解她的,现在却有些不能认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