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两人一进去就先行礼,太后的面色不大好看。甚至在瞧见贺亦瑶和林尚服进来的时候,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皇帝那厮,还是听信了贺亦瑶的理由,选了淑妃当贵妃!
  “想必不用哀家多费口舌,你二人就应该知道原由。方才哀家说淑贵妃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林尚宫你有能耐巴结贵妃,就自掏腰包,别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带入六局。若不是顾及淑贵妃的面子,这尚宫之位如何都轮不到你!哀家立刻就撤了你!”太后的声音依然是一副硬邦邦的,她对这两个尚宫都有些不满意。
  林尚服根本就不是当尚宫的料子,否则当初也不会只爬到尚服就停滞不前了。倒是瑶尚宫十分有本事儿,可惜偏偏也是个只顾眼前利益的,她助淑贵妃上位,肯定是她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结果就是这个交易,哪怕明知淑贵妃不靠谱,贺亦瑶依然舌灿如花,把淑贵妃说上了位。
  “淑贵妃刚上位,她任命的尚宫,哀家不好立刻就撤掉。林尚宫,你真是运气好!贤妃那边,哀家也会安抚着,既然你们二人都是淑贵妃眼前的红人,那就做好了自己的本分,导引她控制六局,莫再让后宫陷入混乱境地!”太后低声说了两句,显然是在敲打她们二人。
  出了寿康宫,林尚服的手一直在抖,若不是有贺亦瑶在身边,兴许林尚服就直接晕过去了。
  “瑶尚宫,我该怎么办?”林尚服一把抓住贺亦瑶的手,哆哆嗦嗦地就问出了口。
  她的面色惨白,之前当了尚宫的喜悦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的她充满了惶恐不安,难怪之前贤妃娘娘一直没有说话,原来是抓到了淑贵妃的把柄,等朝会一散,就到了寿康宫告状来了。
  “放心,太后娘娘既然已经说了不会动你,就没人敢动。你只要好好做好本分,肯定比之前的那位强的!”贺亦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的意味十分明显。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此刻不在尚宫局,她并不敢大声说话。
  她们还没到尚宫局,太后的懿旨就下来了。李曼虽是有错,但是在尚宫一位,也算勤勤恳恳,遂让她到尚服局接任林尚服原先职位!
  这就等于让林尚服和李曼换了个位置而已,其实都是正四品女官,也算是保全了贤妃的脸面。
  贺亦瑶回到尚宫局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放松。这要不是有太后插了一手,她几乎可以肯定,淑贵妃和贤妃之间必有一争,不到谁彻底服软之前,是不会罢休的。
  现在有太后在中间周旋,虽然没有闹起来,但是这两位主子之间也绝对不可能和平共处,更何况这只是刚开始而已。
  她不会给淑贵妃喘息的机会!
  缀霞宫里也是一片狼藉,淑贵妃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发脾气。她对着太后完全蔫了,但是回来之后,对着自己宫里伺候的宫人倒是挺大的气性。
  往常这个时候,凌香早就上前来安慰了。但是今儿她也就象征意义地说了几句,就沉默地站在一旁了。
  显然这主仆俩因为之前扳倒李曼的事情,也闹得有些不愉快。凌香心里存着一个小疙瘩,她可是淑贵妃身边的心腹,如今恐怕已经当不上这“心腹”两个字了!
  六局之中看似逐渐平静下来,实际上内里早已开始蠢蠢欲动。因为林尚服的步步高升,不少六局的人都开始卖力讨好淑贵妃,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淑贵妃并不是每个人的礼都收的,而是一定要问清楚由来,若是有人以权谋私,她就立刻让人把宫正司请来,绝不姑息。
  所以后来这些六局之人,再想讨好淑贵妃,都是极其隐秘的行动,甚至是自掏腰包,确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淑贵妃每日忙于见那些六局求见的人,还要管理后宫,当然贺亦瑶之前也把淑贵妃能成功上位的原因告诉了她,所以她十分看重对待皇子和公主们的教养,什么都给最好的,而且还必须得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
  不过之前刚升任为尚宫的林尚服,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待。淑贵妃从来没有召见过她,她也不敢主动去求见。或许这二人心里都存了躲避的心思。
  倒是贺亦瑶十分乐见其成,因为林尚服已经来找过她好几次了。每次都是为了尚宫局的事儿,尚宫局有四司,林尚服负责李曼之前管理的两司,分别是司言司和司簿司。但是她没有接受过尚宫的栽培,也无人告知,所以并不是那么好管理的。
  即使她有管理尚服局的经验,但是两个地方不可相提并论,所以经常错漏百出。若不是有贺亦瑶经常指点一二,恐怕没有半个月,林尚服就能把这篓子捅出来。
  “贵妃娘娘,奴婢今日来请罪!”又是一个朝会的日子,六尚女官汇报完自己的职责之后,尚服局的许尚服就跪倒在地,头碰地行了个大礼。
  淑贵妃被她这样严肃的气势弄得一愣,挥了挥手轻声道:“许尚服此言何意?”
  “奴婢没有管教好手下的人,有个小宫女不知从哪里弄来尚宫局批的文书,偷拿了主子们的几支玉簪出去卖了,等到奴婢查到之后,那些簪子已经不知所踪!奴婢恳请娘娘责罚!”许尚服满脸懊恼的神色,看她跪在地上那模样,诸多愧疚。
  贺亦瑶听了之后,眉头不由得一挑。这许尚服名义上为领罪,实际上直冲着尚宫局而来!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为了与她为难,而是冲着林尚服!
  ☆、021 遭遇到群攻
  林尚服所掌管的司簿司,就是负责记录六局诸人的出入情况,若是有出去的宫人,必须先在尚宫局报备记录,并且情况合理,才能领取文书出宫。
  淑贵妃听了许尚服的话之后,眉头紧紧蹙起,显然是十分的不满。曾经她全靠了尚宫局才能上位,但是如今尚宫局似乎成了她前行的绊脚石。这一次又是涉及到尚宫局!
  “胆敢私自出宫,就交给宫正司处理。至于丢失的那几支玉簪子,待会儿报到缀霞宫,本宫补给几位妹妹们!”淑贵妃轻咳了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林尚服,显然不准备继续往下追究。
  也多亏了她上位之前,凌香给她恶补过六局二十四司的分布,同时也把十二位六尚女官各自负责的部门告诉了她,否则她也不记得这宫女出宫的文书究竟从哪个司领取的。
  “贵妃姐姐,这怎么好意思。之前许尚服就告诉我了,说是其中有我的一支簪子,还是当时我过生辰,皇上送的。那簪子上可还有海里捞出来的稀有珊瑚融合而成的珠子,这天下也不过就那一支而已,姐姐想要破费都不成呢!”良妃轻笑着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意味。
  她的话音刚落,淑贵妃就变得没有之前的气势了。相反还满脸通红,她方才听许尚服说得不是很严重,就以为不是什么值钱的簪子,哪晓得把皇上赏赐的东西都偷了卖,那不纯粹找死吗?
  “妹妹怎么会把簪子送到尚服局去?”淑贵妃有些尴尬地问出了口,在她的印象里,良妃可是非常宝贝那支簪子的,轻易不会拿出来的,更别提送到六局中了。
  良妃的眉头一挑,抬手按了按发髻,神色之间有几分懊悔。
  “早知道我就不送去了,簪子上面的色泽没以前光亮了,我就让人拿去让尚服局的人打理一下,哪里知道就被人偷走了。贵妃姐姐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只有到太后或者皇上面前说说了!”良妃的语速又加快了几分,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隐隐带了几分胁迫的架势。
  贺亦瑶始终低着头,听着良妃在这里胡搅蛮缠,她的心情却是大好。这分明就是良妃来找茬的,凭着良妃宝贝那根簪子的程度,即使要打理,也只是会把人请到寝宫里去,根本舍不得把簪子拿出来。
  况且一般偷东西出去卖的宫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挑这种如此显眼而贵重的东西,除非这人一开始就是冲着“死”字去的。
  淑贵妃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她轻咳了一声,再次瞥了一眼林尚服。林尚服的双拳紧握,明显是在隐忍着什么,但是也不敢抬头望向殿上的主子们。
  “既然许尚服提到了尚宫局,那两位尚宫有什么可说的?”淑贵妃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尚宫局的人。
  她的话音刚落,林尚服就往前迈了一小步,直接跪倒在地。
  “贵妃娘娘,之前是许尚服跟奴婢说,最近宫外出现了手艺精湛的首饰打造师傅,想让一个宫女出宫挑选新的样式。奴婢以前是尚服局的,每年都有宫女从尚宫局拿到文书去宫外看花样子,采买一些珍稀的民间饰物,所以就批准了。前几日呈给您的簿册里面,就有记录在内,还有许尚服的按得手印在!”林尚服勉强稳定住心绪,实则她的掌心里都是汗水。
  之前许尚服来求她办这事儿,她摆了摆架子看在许尚服送来那么多的银票上面,就批准了。虽说当初在尚服局,两人之间有不和的地方,但是谁都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不过现在看来,这许尚服显然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专门对付她!
  “贵妃娘娘,奴婢不知道林尚宫说的是什么。奴婢根本没有请她给文书,也没有派人出宫的意思。娘娘可以把林尚宫所说的簿册拿出来对峙。”许尚服并不害怕,相反还是那副异常严肃的神色,似乎对于林尚服所说的簿册根本就不害怕。
  淑贵妃立刻就派人去拿簿册,大殿里一时之间陷入了十分的静谧之中,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许尚服和林尚服都跪在地上,只是许尚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而林尚服则是惊疑不定的表情。她不知道为何许尚服会如此淡然,明明只要找到簿册,就可以证明许尚服撒了谎。
  贺亦瑶站在一旁,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心里暗想着,难怪当初在尚服局的时候,许尚服要比林尚服高出一筹。这林尚服即使跳到了尚宫的位置上,也没明白有些事情可以无中生有,有些东西也可以从有到无!
  片刻之后,就有小宫女跑回来了,告诉淑贵妃,前几日六尚呈上来的簿册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小宫女的话音刚落,大殿里就陷入了一片议论声之中。
  六局每隔几日都要分别呈上簿册,相当于是向主子们汇报这几日的工作情况,事无巨细。就是为了让主子查探是否出了差错。六局之间虽然紧密相连,但是争斗亦不断,往往当出现一些说辞不尽相同的事情时,就都会去主子那里找出簿册来核对。
  如今至关重要的簿册却丢了,不止淑贵妃愣住了,就连凌香都有些忐忑不安。六局的簿册最是重要,所以这些东西一直都是她保管的,但是最近事情比较多,她又对淑贵妃不信任她耿耿于怀,所以就没大注意。
  没想到竟是被旁人钻了空子,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贵妃姐姐,怎么你那里的人也丢三落四的?这下倒好,没了簿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臣妾那根簪子看样子是找不回来了!”良妃轻声地开了口,只是面色不大好,语气也有些僵硬。
  “良妃姐姐也不用急,既然是前几日的簿册,贵妃姐姐应该已经瞧过了。不如就让她来告诉我们,究竟是谁说得对!”一直没出声的德妃开口道,声音里透着几分安抚的意味,眼神却是紧盯着淑贵妃,莫名之间有几分压力。
  淑贵妃顿时沉默了,她是从来不看这些簿册的,一般都是由凌香看完了,反馈给她有无问题。但是她最近正和凌香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凌香没看,她也就没问,此刻自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贵妃姐姐乃是大忙人,整日里忙着抓旁人的小辫子,却从来不晓得约束一下自己的人。更不懂得六局送来的簿册,当日就要看完的,恐怕之前送过去的簿册不是丢了,就是搁在角落里落了灰!”贤妃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特别是开头的四个字。
  让她叫淑贵妃为“贵妃姐姐”,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呸,这后宫里的四妃,其他三位都当得起贵妃,就只有这淑妃当不起!
  淑贵妃明显是陷入了被围攻的境地,可惜此刻没人会同情她,更没人会帮她。前几日巴结她的人,此刻都是内心极其忐忑。即使淑贵妃是位份最高的,但是现在看来明显她是处于弱势的。
  “瑶尚宫,同为尚宫,你有什么要说的?”淑贵妃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了贺亦瑶。
  她现在完全是众矢之的的状态,除了贺亦瑶,她已经不知道该求助谁了。
  “尚宫局与其他五局不同,因为人员出宫入宫最是烦乱,也最容易出差错,所以尚宫都会留有存档,把簿册上的内容重新摘录一遍。林尚宫刚上任的时候,奴婢就提醒过她,不知现在那存档还在不在?”贺亦瑶往前迈了小半步,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
  她一向做事儿滴水不漏,所以对于林尚服的上任培训,她也做得完美无缺。只是偶尔会使些小计谋,让林尚服注意不到罢了。
  当初她是先重点介绍了李曼之前管理的两司情况,然后随意地加了一句要存档,紧接着又是一通听起来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估摸着林尚服根本就没注意。
  贺亦瑶的话音刚落,淑贵妃的眼神都亮了。显然是把期望全都寄托在那存档之上了。
  良妃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下意识地看向许尚服,倒是许尚服一直镇定自若。若是今日和她对上的是瑶尚宫,或许她早就输了。
  但是她们今天要对付的可是林尚服,存档与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存档上肯定没有她按的手指印。当初林尚服可就只让她按了一次,即使真的有存档,没她的手印也不会做作数的。
  林尚服的面色惨白,比之前还要难看,嘴唇也是一丝血色都没有。她根本就没有存档!
  不过依稀记得之前贺亦瑶有让她存档,但是她一进尚宫局就那么忙,哪里还能想得起来。
  “林尚宫,你连存档都没有!是想气死本宫吗?”淑贵妃总算是耐不住了,她即使再好的脾气,经历过莫大的期望之后,又是这种无端的失望。
  心底剧烈的反差,终于让她无法顾及自己贵妃的体面,也不曾记起这林尚服能够升任尚宫,还是她一手提拔的。如今她每多骂一句林尚服,实则就是在辱骂她自己!
  ☆、第022章 皇上是话唠
  朝会最终不欢而散,淑贵妃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俗话说,没脾气的人生起气来,才是最吓人的。
  所以那个时候,其他三妃也没人站出来触霉头,只是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直到淑贵妃说了一句散了,殿内的人才散开。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事儿肯定没完。
  这事儿最终还是闹到了皇上面前,良妃轻声细语地说了好久,往日犹如黄莺啼鸣般的声音,此刻也变得可怜兮兮的。
  “朕知晓了,你先回去吧!”齐珣听完了之后,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直接挥了挥手,就让她退下。
  良妃虽然满是不甘心的神色,但是也不敢赖在这里。皇上的语气如此坚决,就证明没有商量的余地。
  “朕就知道那个蠢女人会搞砸了一切,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待良妃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龙乾宫之后,齐珣不由得低声念叨了一句。
  “卢英,你说淑贵妃像是会主动挑起战争的人吗?”他的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低声问了一句。
  卢英站在一旁,并没有急着回答。
  皇上就是有这种猛然提问的习惯,其实早在他提问之前,答案就已经存在他的心中了。
  “呵呵,定是有人戏耍了淑贵妃。否则先前贤妃和现在的良妃,不可能这么顺利。淑贵妃的守护神反水了?”男人停顿了片刻,又开始低声念叨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那双狭长的眼眸轻轻眯起,却遮不住其中狡黠的眸光。红润的薄唇自然地勾起,一抹嘲讽而兴味的冷笑划过。
  显然他已经猜到了其中一些隐藏的事情,关于这两件事儿之中,隐藏甚深的推动者,其实就是贺亦瑶!
  “女人果然比夏日的天气还要善变,当面甜蜜蜜,背后捅一刀。不过,朕喜欢!这瑶尚宫已经连续捅了两刀,看样子不把淑贵妃拉下台誓不罢休了!上回有太后护着,这回朕来护着。朕倒要看看,三番两次计划被打乱,把她逼到了绝境,她会如何反击?”齐珣说完之后,还顺势拍了拍手掌,似乎在为自己所做的决定鼓掌一般。
  一旁的卢英早就见怪不怪了,皇上的第一本领就是自问自答,第二本领就是嘴巴不停。当然这种景象,也只有每日贴身伺候的人才会有幸能看到,就连在太上皇和太后面前,皇上都收敛起来了。
  那些所谓的妃嫔,更是没有一个能瞧见皇上话唠的场景。
  “卢英,你说朕是不是太过无聊了?要是让父皇知道的话,他会不会抽我?”齐珣抬起手撑着脸侧,一脸无所事事的模样。
  他的眼神十分巧妙地避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呈放空状态。
  “哦,对了。他不会抽我,只会抽死我!”齐珣换了另一只手撑着脸侧,唉声叹气了片刻,眼神终于落到了那厚厚的奏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