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她跟着西大奶奶一起坐下之后,才发现郭氏的母亲不知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如今已经在主席上坐定。从来到程家,一直到这会都没出什么异常,冯莺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
  她侧身给碧莲使了个眼色,碧莲会意,暗地里让白毫去盯着郭家的来人。
  另一边的郭太太一直在人群里找冯莺的身影呢,等看到冯莺入座后的身影心里一喜。她远远的看着冯莺累丝小凤钗上的红宝石在午间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心里算计:这凤钗上最大的宝石得有莲子大吧?就连耳坠上的也有花生大小!看来这个冯莺还真是有点底货。想到自己儿子和女儿的打算,郭太太不由的做起白日梦来:等她嫁到自己家,先把这凤钗要过来给自己插戴!不,这么大的宝石就做这么小的一个凤钗也太不华丽了!她偷瞄了一眼坐在上座的关氏,至少得打一支跟闺女婆婆这般大的大凤钗才够气派。
  她在这里神游天外,就连袁氏的母亲和她说话都没听见。袁太太叫了两声见她不答应,顺着她的眼光看向冯莺,想到女儿跟自己说的那些私房话,心里不屑:就你儿子那癞蛤蟆样也想吃人家的天鹅肉,真是白日做梦
  而被碧莲派出去打探情形的白毫也有自己的几分小机灵,她见外头是郭氏在负责调度下人上菜,便躲在暗处一直盯着她的行事。开始都没什么异常,直到上菜快结束的时候,郭氏突然跟一个小丫鬟耳语了两句,还从外头向着冯莺那桌的位置指了指。白毫心里有数,赶紧回到屋里悄悄告诉了冯莺。
  冯莺听了心里一凛,好戏开始了!她不好做十分显眼的动作,只悄悄嘱咐碧莲一切按计划好的行事。
  没一会上羹汤的时候,果然看到有个丫鬟端着托盘眼神闪烁的往这边走来,许是头回做这种事有些心虚,她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的偷瞄冯莺两眼,很容易就被人瞧出端倪。
  小丫鬟眼看着就快走到冯莺这桌了,心里正窃喜自己马上就能拿到二两银子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一滑,然后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而托盘里的汤碗好巧不巧的正扣在她恰好路过的那个女眷身上。
  郭太太前一秒还在那里拍关氏的马屁,她可不是那种脸皮薄的,各种好听的恭维话豪不重叠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直把关氏哄的心花怒放。关氏偷瞄了一眼端坐在另一边默不作声的袁家太太,心里冷哼一声:郭家虽然败落了,但是却比袁家要识趣多了。她刚要吩咐婆子去把给郭家的回礼加厚两成呢,就听见一声十分高亢的尖叫声传来“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假的吧?
  众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顺着声音来源去看,发现郭太太的后脑勺上被扣了一个大汤碗,碗里的汤水都顺着头发流到了脸上和她的脖子里,加上她被烫之后上蹿下跳的样子,显得格外滑稽和刺眼。
  看到这一幕,冯莺心里暗笑不已。
  关氏反应还算不慢,见状连忙吩咐婆子:“快,把亲家太太掺下去梳洗一番,拿我的新衣裳先给郭太太换上。”还好,她今日过寿收了族人孝敬的好几身衣裳,料子都一般,否则自己就要大出血了!
  然后关氏又指着地上的丫鬟说:“还不快把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拖下去,先关到柴房里,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这般粗笨,真是晦气!”
  郭太太有些不乐意,还想着趁机再要点好处,可是看到自己的闺女站在门口处不断的给自己递眼色,她还怕自己坏了闺女的打算,因此只得不情不愿的耷拉着脸跟着丫鬟走了。
  郭氏看着那个被婆子拉走的小丫鬟,心里祈祷她千万不要把自己给供出来。她倒是想跟出去警告一番,只是她安排的人手出了这么大的失误,要是自己再跑没了影子怕是婆婆会心生不满,到时候再收回自己协助管家的权利可就不妙了。
  即使只是协助,这短短的几个月已经让她尝到了莫大的甜头,郭氏是断断不会轻易放弃的。她小心翼翼的跟关氏赔了不是,众目睽睽的,关氏心里再不满也没有刁难她,只是沉声道:“我倒没什么,横竖受罪的是你亲娘。这次就罢了,以后可不许再出岔子,没的让人笑话。”接着又对席间的众人说:“我这个媳妇儿今日是头一回主持这么大的场面,难免有些安排不妥当的地方,大家就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不要笑话她了。”
  一旁和关氏交好的几个太太连忙给郭氏打圆场:“别说二奶奶了,就是咱们这几个老骨头日常都有出错的时候呢,不值什么!”“就是,一点小事而已,太太和二奶奶都不必挂怀。”……
  见众人都给递了台阶,关氏才摆摆手:“罢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没必要为了这一点子小事搅了大家的兴致。来,来,大家吃菜。”
  大家都以为这事是意外,只有冯莺清楚刚才白毫路过那的时候丢了几粒豆粒在那块。至于豆粒嘛,自然是冯莺一早让她们预备的。要是没有那几颗豆粒,怕是被撒一身汤水的就是自己了。这样的场合,衣裳弄湿了自然是要找地方换的,只要程家的丫鬟特意领错屋子,再弄些动静引来大家的观看。到时候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也不枉费前世看了那么多的宅斗宫斗类的,让冯莺有了充足的经验和准备。她转头看着站在关氏身旁献殷勤的郭氏,心里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绝不饶人!不管你要出什么幺蛾子,姑奶奶我都在这里候着!
  别看都是女眷,但是桌子上的气氛也很是热闹,冯莺见同桌的一个小媳妇,就是坐在西大奶奶边上那个,拿白酒当水喝,一口一杯,心里直擦冷汗。也幸亏她和大家都不熟,还没有人过来灌她酒。
  倒是西大奶奶颇为遗憾的说:“这可是上好的金波酒,便是族长家也不是每回都舍得拿出来待客的,这二奶奶还真是大方。可惜了,我如今却是不能喝的。”她还要给小儿子喂奶,真是太悲催了。
  那个很能喝的年轻媳妇笑着打趣她:“瞧你那馋样,若实在憋不住就偷着喝两杯,我们又不会去给你告状。”
  西大奶奶摆摆手:“那不行,我一会还得回去喂奶,要是把儿子给喝醉了,到时候岂不是自讨苦吃?”
  那媳妇笑笑:“你呀,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就越发的没趣儿了。”说着,她扫了一眼冯莺的杯子,笑着问:“这位就是冯娘子吧?她不喝也就罢了,你又不奶孩子,怎么也不喝酒?”
  呃,冯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说话这么直白的人了!什么奶不奶孩子的,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真的好么?环视四周,见桌子上没有一个人因着这句话表现出异样,心里琢磨自己还是小瞧了这里的民风之开放。
  她有些尴尬的回道:“我酒量不行,沾酒就醉。”
  西大奶奶拦住那媳妇子的话头:“行了行了,我看你今中午也喝的不少了,可悠着点吧!人家冯妹妹可是从京城来的,文雅着呢,能跟你这嗜酒如命的婆娘似的?”
  说完这句,她又扭过头来对冯莺说:“这个啊,是我同宗的妯娌,长丰的媳妇儿,也是我娘家的堂妹,说话做事比我还泼辣三分,你以后就叫她疯婆子便是。”
  冯莺从善如流的跟小陈氏打声招呼:“原来是丰大奶奶,久仰了。”这妯娌俩娘家姓陈,为了好区分,众人私下里都把她们称为大陈氏小陈氏。
  小陈氏摆手道:“我可不信自己有那么大的名声,倒是冯娘子您的大名这些日子可是如雷贯耳了呢……”她还想接着往下说,但是大腿被大陈氏悄悄的掐了一把,得不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小陈氏一向泼辣却是最敬畏这个堂姐,连她的婚事都是这个堂姐帮着张罗的,虽然不知道堂姐为什么让她闭嘴,但小陈氏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大陈氏不再给小陈氏开口的机会,直接抢过话头去说:“娘子今天戴的这小凤钗可真精致,瞧这手艺可不像是咱们这能有的,应当是京城带来的吧?”
  女人凑在一起难免会比较穿戴,众人暗中打量冯莺许久了,因为不熟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这会见有人带头了,一旁的好几个妇人都附和说:“是啊,瞧着金子抻的多细,还有那宝石又大又匀净,咱们这可不好找。”
  还没等冯莺回话呢,就听一个女声阴阳怪气的回道:“我可是听说某些人为了买房子置地把压箱底的头面都给变卖了,这会头上戴的不会是假的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水榭
  闻言,冯莺颇有些诧异,说话的这个人她并不认识,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这样挖苦自己。
  不等冯莺说话回应呢,就听西大奶奶冷哼道:“真是笑话,就算这钗是铜的,单凭这手艺也能值个七八两银子,也不是你头上那两根杂银簪子能比的。再有,你都说了,人家变卖首饰是为了买房子置地,这有了田地以后自然就会有收益,将来有了银子再打新头面就是。不像某些人饭都吃不起了还在这里奚落别人。”
  那个媳妇被这样一说,又见众人没有帮衬自己的,当即恨恨的瞅了冯莺一眼,捂着脸出去了。
  待人走后,冯莺颇有些不解的问:“刚才那是什么人?怎的瞧着跟我有仇似的,我可不记得曾得罪过她。”
  西大奶奶挥挥手:“不用搭理她,她一贯那样,笑贫嫉富的。前些年伯爷一家还在这里的时候,她曾想把自己的外甥女儿塞进府里当丫鬟,实际上还不是打着伯府两个少爷的主意?伯夫人自然是不会隧她的意,为了这事当时可闹了不少笑话。如今瞧见你这样伯府长大的表姑娘都这穿戴的这般珠光宝气的,她心里自然不忿。”
  冯莺心里摇头,这世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些人自己有手有脚的不琢磨着怎么勤劳致富,只会在这些邪门歪道上使功夫。刚才那个妇人面上就带着几分刻薄样,看样子也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冯莺不愿让这种人败坏自己的好心情,因此当即转了话头,夸赞起西大奶奶的衣衫来。
  刚才那一出,冯莺并未开口,众人见她言谈文静还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于是有那别有心思的便开始明着打探起她的身家来。这个问她头上的钗多少钱那个问她买了多少亩地……
  直把冯莺弄的不胜其扰,不得不拿话支应着,恰在这时袁氏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过来说:“冯娘子,我家大奶奶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些私房话要和您说。”
  冯莺在袁氏身边见过她好几次,心里虽然纳闷袁氏怎的突然要和自己说话,但是她眼下巴不得先离开这里,因此立马站起来笑道:“既然大奶奶相请,我自是要过去一番的。”一边说一边和席间众人道声别,然后就带着碧莲两个跟着小丫鬟出去了。
  等冯莺一走,小陈氏就拉住大陈氏的袖子撅嘴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打算,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
  大陈氏没好气的回道:“在家时我就说这事不妥,今儿一见真人就更加肯定了,我是怕你事办不成还白白得罪了人家所以才拦着你。”
  小陈氏十分不解:“怎么就不妥当了,儒哥儿可是秀才身份呢,正经有身份的读书人,要不是我那弟妹命苦早逝,还轮不到她呢。”
  大陈氏冷哼一声:“得了吧,他要是考中了举人,这会也有挑剔的资本。一个穷秀才,家财单薄,有什么好挑剔的?这位冯娘子,不是咱们那小门小户能消受的起的。”说完压低声音在小陈氏耳边低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