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姑姑,我也得活下去啊
  距离端午到来只有几天了,孔老教授的病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低沉,路微凉还没想好怎么跟顾子夜说,昨天他还跟她说了端午的行程安排。
  看了看手机,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最近几天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没有睡好,总觉得回来的路上有人跟踪自己。她怕是自己的神经紧张的结果,所以没有告诉顾子夜让他担心。
  这件事,顾子夜不知道,但两天后被还住在宿舍里的秦涛知道了,从监控摄像头里。他很庆幸,要不是颜智跟叶梓闹别扭了,怕她躲着他不回家,让他帮忙看一下监控,他也不会想着顺便看了一下路微凉门口的监控。
  视频里的男人面相猥琐,大半夜里在路微凉出租房门口徘徊了两天,手里好像拿了什么东西塞进钥匙孔里,看样子应该跟踪了一段时间也摸清了情况,越想越觉得后果很严重不安全,秦涛掏出手机给路微凉打电话。
  “秦涛,怎么了?”
  鉴于秦涛跟她差不多大,而他也觉得学长两个字别扭,路微凉就直接喊他名字,一手提着带子,一手拿着手机。
  “嫂子,不要回头往人多的地方去,有人跟踪你,”边走边说,秦涛用另一部手机给顾子夜了条短信,“别挂电话,一直跟我说话,我已经出了宿舍,很快就能赶到。”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真的有人跟踪他,低头看着身后的影子投来,路微凉只觉浑身冒汗,脚下一刻也不敢停留,嘴里胡乱说着,试图用这些话吓跑身后的跟踪者。
  这边是学校附近的老住房区,住的都是一些老人,晚上路上基本没什么人,离学校的商业街海还有些距离。
  路微凉咽了咽口水,提着袋子的手直冒汗,走了快一条街,不止为何今天的行人越来越少,就在她感觉到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地上的影子在朝她伸手浑身不受控制地抖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入怀里,同时身后传来一声痛苦地闷哼。
  顾子夜将路微凉紧紧地按在怀里,眼里满是森冷怒意盯着身后被秦涛擒住的男人,若不是她还在,他必定亲自动手废了他。
  “秦涛,交给你了,我先带微凉回去。”
  “去吧去吧,最近正烦着呢,刚好给我解解闷呢。”
  打横抱起怀里颤抖得厉害的人,顾子夜眸子泛着幽幽冷光又再次瞥了眼秦涛手里的男人,目前先安抚她才是最重要的,大步朝车子停靠的方向走去。
  睡梦中,路微凉又再次回到了过去,有人按住她的手,有人按住她的腿,还有人拿东西塞进她的嘴里……她想喊想叫却怎么也不出声音,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能任由一只只恶心犯呕的手脱她的衣服,触摸她的身体。
  房间里,路微凉的大叫声和哭喊声,惊吓到了站在厨房里准备倒水泡牛奶的顾子夜,顾不得手被开水烫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往房间里跑。
  “微凉,醒醒,”见她即便是睡着了还一直流眼泪一直叫喊着不要,顾子夜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蹲在床头,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一声又一声不知疲倦地安抚着,“我在呢,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等路微凉安静入睡之后,顾子夜拿着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盖好被子才走出了房间,眸色深沉如夜,拿起手机往阳台去。
  累了一个晚上,秦涛原本准备睡觉的,见顾子夜电话进来,也猜到了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大概是小嫂子已经睡了。
  “二哥,怎么了?”
  “人嗯?”
  “在派出所,听说是个惯犯,之前还因猥亵罪进去过,才放出来不久。这次进去,估计没一段时间出不来。”
  “辛苦了。”
  “二哥,跟我还客气,什么辛不辛苦的,小嫂子还好吗?”
  “刚睡下。”
  看样子应该哭了很久,早知道就该多揍几下那个混蛋,秦涛有些后悔也后怕,假如他今天没有看到监控,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他也不敢想。
  “二哥,你还是想法子让小嫂子住你那吧,你那公寓周围安全点。”
  “嗯,早点休息,游戏开的事,有需要找我。”
  “知道啦,你也是。”
  月色撩人,顾子夜站在落地窗前,看了眼床上已经熟睡的路微凉。随后转身,对着月光唇角勾起的笑越的冷。呆一段时间?怕是痴心妄想,与其放他出来祸害人,倒不如让他永远呆在里面。
  再次醒来,路微凉脑子有些昏沉,手触摸到柔软的头,借着月光她看见了坐在地上趴着睡着的顾子夜。心无比的安定,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是他将她从可怕的梦里解救了出来。抚摸着他的脸庞,他的唇,他的眼睛,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她躺在了他的身边再次进入了梦里。
  端午前的那天,直到火车开动,路微凉的眉都没有舒展开来,顾子夜生气了,将她送上火车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可是这个不能怪她,最近生的事情太多,中间又被他强制搬进他的公寓,等她想说的时候,端午就这么地来了。
  左思右想,出于心虚愧疚,她还是决定掏出手机给他短信,试探一下他到底有多生气,方便对症哄哄。
  路微凉:你生气了?
  顾子夜:没有。
  回答的多么冷漠,多么干脆简洁,想想表情都知道。
  路微凉:我买了明天晚上回来的火车票。
  车上原本是有些情绪的顾子夜在收到她短信的那一刻,早已没有了情绪,虽然高兴她能回来陪他过端午,但不想她这样来回奔波。
  顾子夜:既然回去,就多呆几天。
  路微凉:已经买了,明天上车的时候我给你短信。
  顾子夜:好,车上睡会,到家了给我电话。
  路微凉:好。
  回到家躺在李叔早已铺好的床上,路微凉在回想李娇姑姑的异常热情。
  第一次,李娇姑姑对她热情是在得知她把房子卖了手里有钱的时候,左右磨不过她哭,说小卖部快撑不下去了,她给了她两万。
  第二次,李娇姑姑对她热情是在她儿子顽劣把人家孩子打住院了,差点没抢救回来,她又给了她五万。
  那么,这次呢?她不认为李娇姑姑突然转性了,想对她好了。她是想当圣人的,以前的她或许可以,但是现在她当不起,因为人当圣人的前提是自己得活着。
  “微凉啊,睡了没?”
  “李叔,还没呢,门没锁你进来吧。”路微凉赶紧爬坐起来。
  李明就着旁边的矮凳子坐了下来,瞧着她比之前瘦了,心疼道:“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好好的人瘦了一圈。”
  “不累,就是天慢慢热了起来,您知道的,我怕热,”路微凉挠了挠胳膊,“李朵他们这个学期外出写生安排挺多的,端午就一天假,也就不回来了,她让我给您把礼物带回来了,您看看喜不喜欢?”
  接过路微凉提过来的盒子,李明打开来看是一双运动鞋。他穿在脚上试了试,很合脚也很舒服,反复摸了摸鞋子,笑着道:“这丫头,我还以为白养了。”
  “哪能白养,她可是天天念叨回来,还念叨着您做的菜。”
  将鞋子仔细收好,李明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是李朵的父亲,李朵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这鞋子怎么可能是她买的,但也不想戳穿面前孩子的好意。
  “微凉啊,你为这个家付出的够多了,以后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原本收养她是为了让她有个家,可是现在这个家已经不堪重负,是她在撑起这个家,想想他都觉得心疼,“明天一早我送你去火车站,早点回学校也能早点休息好,安安心心上课。”
  至于他那个妹妹打的什么主意,他还不知道,总惦记着她口袋里的钱。
  路微凉还是不放心,想了想,“明天陪您去完医院我再回学校。”
  “不用,”李明站了起来,打了几下拳,以表示自己很好,“医生说了,只要我在家好好调养,每天按时吃药,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
  “真的吗?”
  “真的。”李明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丫头,李叔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说我上辈子是修的什么福气,能有你做我女儿。”
  “是我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路微凉扑进李明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
  第二天一早,天还不亮,路微凉就被李明拽去了火车站,手里被塞了个包里面是晒好的香肠和一些干货还有零食。
  “回去安心上课,家里很好,不用惦记着。”
  接到路微凉的电话时,顾子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才一日不见就很是思念的人出现在火车站出口时,他才确定是真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只是去赶了个集。”
  揉了揉胳膊,路微凉笑的灿烂,“那可不是,下次回家我可不敢提前那么多天通知李叔了,这些东西估摸着他忙活了很久。”
  “很开心?”顾子夜替她系好安全带,见她嘴角的笑意一点也不减,莫名地跟着高兴。
  “嗯。”李叔还好好的,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她能不高兴,“可惜这次时机不对,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你回去尝尝李叔的手艺,他做的饭可好吃了。”
  身边的女孩此时此刻像个兴奋的孩子,分享着自己的喜悦,没有悲伤只有高兴,顾子夜多么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
  “你看你这边什么时候合适,我随时都可以。”
  瞧着顾子夜的眼神,路微凉才现自己说了什么,将头偏向窗户外,脸部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可惜,令人愉悦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通电话给打破了。
  看了眼来电人,路微凉收起了笑,按了接听:“姑姑。”
  “你这孩子才回来就急着回学校,我这一大早的就去菜市场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你人走了这菜怎么办?”
  “您和李叔吃吧,我学校里还有事,就先回来了。”
  “学校还能有什么事,不是姑姑说你啊,你这回来好歹也带着你叔叔检查检查身体,对不对,不然你回来做什么?”
  路微凉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顾子夜还在身边,不能有坏情绪,“我知道了。”
  “算了,指望你也指望不上,你给我两万,我带你李叔去检查,顺便帮他买一些药和补品。”
  果然,还是回归到了正题。平时只要接到李娇姑姑的电话,路微凉都会无比烦躁想要抽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这才现已经很久没有抽了。
  沉默很久,电话那头还在唠叨,直到一双大手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无声安抚,她才开口:“姑姑,您不用激我,卖房子的钱已经花完了,花在哪您应该很清楚。”
  “你这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花了你的钱?路微凉我告诉你,你别不知道好歹,要不是我哥收留你,你这会还不知道在哪,或许死了都不一定。”
  “姑姑,我不是圣人,我也得活着。”
  不想继续这通电话,路微凉直接掐掉。她不想被顾子夜看到这样的自己,挠头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可怎么也平复不了,双手紧握成拳,强行挤出笑容对顾子夜道:“学长,可以停下车吗?”
  几乎是车刚停下,路微凉就冲向了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她买了包烟和打火机,进了旁边的公共厕所。她需要烟,很需要,哪怕会在顾子夜面前暴露自己,打破表面的美好,她还是控制不住,就像是毒瘾上来了一样,戒不掉。
  当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学会了把所有活下去的动力寄托在了烟上,而后又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一夜,于是烟她再也戒不掉了,直到现在。
  顾子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厕所门口,随着时间的流逝眸色沉得厉害。她抽烟他是知道的,只是这样不加掩饰地暴露在他的面前,还是第一次。
  或许,他把一切想的太简单,车祸父母双亡,一个没有父母庇护、寄人篱下的女孩,人生怎么会走的顺利。直到现在,电话那头不堪入耳的话仍旧萦绕在他的耳边,久久都无法散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一个逃避,一个等待。
  一包烟抽完了,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耗时间的了,想起什么都不知道被自己抛在外面的顾子夜,路微凉洗了把脸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缩起来,一包烟一包烟地打时间,这样对顾子夜不公平,也是时候告诉他。
  明明才三个小时,仿佛已经将过去再次走了一遭,望着马路对面与她视线碰撞在一起的顾子夜,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一切虽然未曾改变,但他仍旧还在,真好。
  “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过车祸后的故事。”
  车子仍旧停在马路边,路微凉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手中的温暖,继续道:“那场车祸不仅带走了爸爸和妈妈,也带走了这个世界能留在我身上的温暖。原本走得近的亲戚散了变了,爸爸的公司也因我的无知被我亲手送了出去,谁能想到最后收留我的竟然是我家的司机叔叔。”
  顾子夜另一只手中的力度紧了又紧,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尽量平静地问道:“之前写的那个数字10,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是我仅剩的所有财产。李叔生病了需要很多钱,我把爸爸留给我的房子卖了,现在手里剩下的只有10万不到了。”
  为什么知道了真相,他有的只有心疼,他将她搂进怀里,“你仅剩的财产不只有这些,你还有我,我说过你的过去我没能参与,但你的未来一定有我。”
  “可我不知道今天的决定是对是错”
  路微凉仰头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她可以给姑姑钱,可是这几年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她怕了,怕有一天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看,其实她也很自私。
  顾子夜凝视着她无助的双眼,抬手遮住,里面的光太过透澈也太过无望,让他心里翻起了一层巨浪,只能用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让她感受他的存在。
  “你没有错,这些问题迟早都会面临,既然来了,我们就一一解决,别想太多。”
  人性便是如此,伸手拉过一次之后,很多人会觉得第二次是应该,第三次是理所当然,而后永无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