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八角黑市(5)
  唐宋明跟着司机往镇上走。没走多久,眼前出现了一片用石头、木板、茅草盖成的屋子,最高的也不过两层。其中一个正隐隐透出灯光。司机一指那透出灯光的屋子,说:“就那儿,过去吧。”
  他上前推开屋门,只见屋里有五六张桌子,每张桌前都坐着几个本地居民,或拈着花生之类的东西下酒,或围着茶炉取暖。
  唐宋明见这里的气氛比较融洽,稍微放松了些。
  司机径直走到屋里一张油漆斑驳的柜台前,说:“一碗羊杂汤,一碟炸辣椒,仨馒头。”
  柜台里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唐宋明,说:“你们俩只要这点儿东西,够吃么?”
  司机咧嘴道:“我吃我的,他吃他的。”
  唐宋明忙说:“我也要一份……跟他一样的。”
  山羊胡眨了眨眼,说:“你们俩是各结各的账,还是……”
  唐宋明忙说:“算到一起好了,我来结。”
  “算你小子识相。”司机找了张位子坐下。
  唐宋明凑了过来,拿起桌上的茶壶茶碗,恭敬地给司机倒了碗水。司机点了点头,埋头喝茶,也不说话。
  唐宋明犹豫了一阵之后,终于开口问道:“这儿就是茶房?”
  司机点头。
  “这儿除了吃饭,还能住宿?”
  司机指了指楼上:“二楼可以睡。一个房间一宿十块钱。”
  唐宋明点了点头,心想这价格倒是不贵。
  他又问:“我能向您打听个人不?”
  司机呲牙一乐:“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旅游的。找什么人,说吧。”
  “您听说过‘九指姥姥’吗?”
  唐宋明话音刚落,原本有说有笑的茶房之内,忽然陷入了死一般可怕的寂静之中。静得就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的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唐宋明,就好像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
  唐宋明也意识到现场的气氛不对。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余地。
  山羊胡男人端着个托盘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把羊杂汤、馒头和炸辣椒放在桌上。
  他朝唐宋明说:“客人,刚才我好像听到你说九指姥姥?”
  唐宋明点头。
  山羊胡男人又说:“您找这个人有啥事吗?”
  唐宋明硬着头皮说:“有些事想找她聊聊。”
  山羊胡眯着眼看着他:“您知道九指姥姥是什么人吗?”
  唐宋明强笑道:“不知道。”
  “估计您也不知道这名字背后有什么含义吧?”
  唐宋明点头:“我只是偶尔听说……”
  山羊胡的脸沉了下来:“只是偶尔听说到这个名字,就大老远地跑到这穷山沟子里来了。您对九指姥姥的兴趣该真大啊。”
  “哈哈……”唐宋明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在场的一些人悄悄地把手向口袋里或桌子下面伸去。很显然,这些人是带了家伙的。
  唐宋明紧张地看了一眼司机,司机依然在低头喝茶,不说话。
  山羊胡忽然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那些原本伸手去掏家伙的客人们,纷纷把手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继续吃饭、喝茶。
  唐宋明又是一怔,他隐约觉得“九指姥姥”这名字在本地应该是某种禁忌。自己在念出来的同时,就为自己带来了危险。但不知道这山羊胡为啥还要帮自己。
  山羊胡忽然把手伸到唐宋明面前,说:“麻烦您先把饭钱结一下吧?一共十四块。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唐宋明一摸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没带现金。
  他尴尬地说:“用微信或支付宝结账不行么?”
  茶房里响起一阵略带嘲讽的笑声,仿佛唐宋明说了一个特别荒唐的笑话。
  那几个刚刚把手缩回去的人,现在又在蠢蠢欲动。
  山羊胡依然伸着手,说:“我们这穷乡僻壤,有手机的人都不多,那么先进的东西我们也用不起。这儿只收现金。”
  唐宋明的表情越发紧张起来。他确实没带现金,不知道如果不给钱的话,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司机,这会儿忽然开口说话了。
  “饭钱还是由我来出吧。住店的钱也由我来出。我们俩包一间屋。”说完他就摸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在了桌上。
  山羊胡伸手把钱收走,说:“一会儿找钱给你。”
  司机说:“不用了,存我账上吧。存你这儿比存在银行里还靠谱。”
  山羊胡冷冷地说:“别说那么夸张。我可不像银行一样请得起保安。”
  他端着托盘往回走。
  茶房内的客人们重新恢复了平静,该吃饭的吃饭,该喝茶的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之前剑拔弩张的局面早已消失于无形。
  司机一手端起盛羊杂汤的粗瓷碗,一手抓起个大馒头,喝一口汤,啃一口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唐宋明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如果再不吃,低血糖的症状又该出现。于是他也不管那伙食干不干净,就学着司机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羊杂汤里的羊杂非常丰富,且加了胡椒,喝起来身上发暖,颇能驱赶夜里山中的寒气。而馒头则越嚼越觉得香甜。唐宋明和司机都没说话,只顾埋头吃喝。没过几分钟,桌上只剩下空盘子空碗。
  山羊胡又回到了桌前,把一枚钥匙递给司机:“你们的房间是四号房。”
  司机用袖子抹了下还带着馒头渣的嘴唇,随后拿过钥匙,直接朝楼上走去。唐宋明正要跟着上楼,却听山羊胡在旁边说:“晚上风大,注意把门窗关严实。”
  唐宋明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但现场那么多人,他也不方便细问,只能朝人家点点头,事后便紧跟在司机身后,上楼去了。
  楼上的房间虽然比唐宋明想象中要好一些,但依然显得逼仄狭小。房间里的陈设相当简陋,两张行军床,上面铺了竹席,连被褥都没有。屋里唯一的电器就是一盏电灯,昏黄的灯泡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
  司机等唐宋明进了房间之后,忽然伸手把房门关死,又把所有的窗户都检查了一遍。
  随后,他脸上的表情才显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唐宋明还以有点儿不理解:“晚上要是气闷怎么办,能开窗吗?”
  “不能!”司机的口气斩钉截铁:“晚上开窗户,会招惹来非常难对付的东西。那些东西比鬼还要可怕!”
  “瞎说什么呢?”门外突然响起山羊胡的声音:“我这店有那么不堪吗?”
  司机皱眉道:“我没想到你还会在客人门外偷听。”
  “没那个必要。我给你们送油灯。这山里电力供应不稳定,晚上可能会停电。你们多担待。”
  唐宋明拉开门,山羊胡把一个锈迹斑斑的油灯塞到他手里。
  唐宋明心中一动——在山羊胡把油灯递进来的一瞬间,他看到山羊胡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山羊胡张开嘴,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唐宋明说,却被旁边站着的司机打断了。
  “真啰嗦。给了油灯就赶紧走吧。我们还要休息呢。”司机粗暴地把门关上了。
  等山羊胡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司机瞪着唐宋明,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老狐狸说,有个菜鸟新人要来这个镇上调查一个人,让我提供帮忙。我猜应该就是你吧?”
  唐宋明恍然大悟,难怪这人处处都像是在护着自己,原来他就是胡栗所说的“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