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绚烂时 第7节
  “六号桌!专心实验!”老师在前面敲黑板。
  两个人这次才结束了八卦,低着头吃吃笑起来。
  立安食堂是全自助式,饭菜味道相当不错。中午没有再碰见柳韵诗,原嫣午餐就吃得比昨天舒心一点,开始觉出立安的好来。
  要细论的话,立安其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原嫣用了一天半时间迅速适应了这种高自由度的教学风气之后,竟然开始有点喜欢立安这个学校了。
  中午张鹤妍几个带她在学校里溜达了一圈,把主要的建筑都指给她。
  人跟人之间可能真的有气场。原嫣昨天第一天来到新环境,需要向本地群体靠拢,她当时眼睛一扫,凭本能向张鹤妍几个靠了过去,果然气场十分相容,相当谈得来。
  张鹤妍漂亮高挑,热情仗义。苗苗小巧玲珑,有点天然呆。汪菲追星,混粉圈,课间就抱着手机不放,各种明星八卦信手拈来。
  新环境硬件卓越,新朋友气场相合,转了这一圈之后,原嫣想,要不然……再跟妈妈谈谈,暂时先不回祁市了,再看看?
  不过这个事不着急,晚上再给妈妈打电话吧。
  回到教室,靠近门口的同学喊住原嫣:“原嫣,原嫣是吧?中午有个五班的女生来找你,我说你吃饭没回来,她就走了。她说她姓柳,柳树的柳,她说你知道她的。”
  原嫣原本开开心心的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她跟那同学道了谢,准备回自己座位去,却听那同学接着说:“她说她待会再来。”
  原嫣的脚步就停下来。
  烦!她想干什么?
  原嫣刚开始有点喜欢这学校,一点也不想见这个会严重破坏她心情的人。她脚尖一转,就朝外走。
  张鹤妍刚上完洗手间回来,问:“干嘛去?”
  原嫣说:“我在楼里转转,这楼我还不熟呢。”
  张鹤妍说:“噢,那去吧。对了,别忘了去楼顶天台看看,本校的告白圣地哟!”
  “好,我去瞧瞧。”
  原嫣转身出了教室,直接就去了楼顶天台。
  天台上绿化做得不错,有很多常青盆栽。但现在天气凉了,同学们不怎么来了。原嫣上来,一个人都没有。
  为了安全,天台四周立着成人高的钢丝网。想跳楼之类的,从这里显然是不现实的。
  原嫣站在钢丝网前面看了看,立安校园设计得相当漂亮,又位处市区,一眼望去直接就能看到国豪大酒店。一边是繁华的现代化高楼,一边是低矮有历史的旧宅区,因为拆迁费已经被炒得太高,没有地产商接手,只能维持原样。
  现代与古旧同立,繁华与苍凉并行,就像人生,有好也有坏。
  譬如她含着金汤匙出生在富裕之家,却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原嫣站在铁丝网前想着这些,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
  爸爸说,做人得有胸襟,不纠结于小事,才能成大器。妈妈说,烦的时候去登高望远,会让人忘记烦恼。
  他们都希望她能开心。可他们分开不再是一家人,她开心不起来。
  原嫣吸吸鼻子,想把泪意憋回去。
  钢丝网妨碍视野,原嫣回头看了看,她登上天台的楼梯口是个小房子似的的建筑,侧面的墙上有挂梯。原嫣穿的是裤子,就走过去,握住挂梯,爬了上去。
  视野果然开阔多了。
  原嫣望着这个并不熟悉的城市的风景,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她抱着膝盖坐在了小房顶上,想着家里的事。
  忽然有脚步声,很快下面吱呀一声门响,有人登上了天台。
  原嫣没料到天气这么凉了还会有人上来,忙抹了抹眼睛。她会对爸爸妈妈撒娇哭泣,却不愿意轻易被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为了不被下面的人发现,她从屋顶边沿处挪到了中间,并尽量抱紧腿,缩起身体。
  幸好,来人推开门,并没有再多走几步,而是直接就站在那里说起话来。等于就是在原嫣脚下,说的话,原嫣听的一清二楚。
  一男一女。男的不是别人,正是高二一班的暴力分子顾丞。怎么这么倒霉,还是同班的人。原嫣心中暗恼。大冷天跑天台来告白吗?
  “那么,明天就不来了?”顾丞问。
  他的声线低沉冷冽,极具辨识度。原嫣虽然没直接跟他说过话,也记住了这个声音。
  女生的声音弱弱的,怯怯的:“是,……这样的事,真的不想在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这声音里就带着一股子弱弱的劲劲儿,和顾丞低而冷的声音完全不同,原嫣忽然脑中就想起了周一中午有个怯怯的清秀女生来找顾丞。对,就是那个女生。
  下面一阵沉默,因为太安静,原嫣莫名就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顾丞“嗯”了一声,语意淡漠地说:“希望你在新学校顺利。”话语中毫无情意,甚至感觉很冷漠。
  原嫣一时摸不透这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女生沉默没回答,过了一会儿,忽然哽咽了起来。
  这是……因为转学而分手吗?还是因为要转学了,所以离开前来一次告白?原嫣神神在在的想着,期待旁观一场青春谱写的悲欢离合。
  “别哭了……”顾丞似乎有点不耐,又有点无奈,过了会儿,沉声安慰说,“你放心好了,我爷爷处理了一下,他在琛市任何一所学校都找不到工作的。”
  女生的哽咽声似乎更大了。
  顾丞沉默了片刻,说:“你要是愿意出面指证他,可以把他送进监狱。他的教师证会被吊销,一辈子就不能再当老师了……”
  女生抽抽搭搭的说:“对不起……”
  顾丞有些恼:“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意思?”
  “因为,害你,被记过处分……”女生抽噎着说,“大家还乱传,把你说的很坏……”
  “屁大点事!”顾丞不耐烦地说,“我做事随我自己的心,我自己承担后果,不干你的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再见。”
  女生抽抽搭搭的,似乎拉开了门。原嫣听见了门轴摩擦响动的声音。
  “嘿!”顾丞忽然叫住了她。
  原嫣缩在屋顶,在秋日的凉风中听这传说中的暴戾少年一腔热血的肺腑之言,他说——
  “我知道对你们女孩来说,这种事……真的很难。但是,这种流氓,他就算在琛市不能继续做老师,他去了别的城市,还是能当老师。”
  “我就会想,他只要还待在学校里,以后一定会有别的女孩经历和你一样的事,一定会有别的女孩,和你一样痛苦。”
  “你要是不同意,我绝不会把这个事情泄露给任何人。”
  “但是,但是我真的、真的希望你……能更勇敢一点!”
  原嫣整个人都怔住了。
  便在这时,她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嗡鸣声虽然不大,在落针可闻的天台上却被听得清清楚楚!
  顾丞冷厉的声音响起。
  “谁?”他喝道,“谁在那儿?
  ☆、第 9 章
  门轴摩擦,门扇晃动,还有的慌乱的脚步声。等原嫣手忙脚乱把一个陌生来电挂断并关机,四周已经静了下来。
  她挪着向前,扒在屋顶边沿向下面看了一眼,门扇还在微晃,门口已经没有人影了。太好了,他们走了。
  那女生经历了极其不好的事,不愿意叫人知道。所以他们走了。
  原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挪到侧面,伸下一只脚去,踩住了挂梯,慢慢向下爬。
  是不是应该晚点再下去,别回头顾丞在楼梯里堵她,就会被发现——正这么想着,忽然下方有人冷冷的说:“喂!”
  原嫣脚一滑,一步踩空,惊叫一声就向下摔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的将她接住,向下微沉,然后抬起。原嫣本能的顺着这一抬就势紧紧搂住了那个人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颈间!
  几秒之后,她紧闭着双眼,听见那人冷淡的说:“行了,没摔着。”
  原嫣惊魂未定的睁开眼抬头,就看见顾丞脸庞冷硬的线条和漆黑幽深的眼睛。
  眉长而斜飞,鼻梁挺拔峭立,唇薄而有型。
  对他印象不好的时候,觉得他天生一副风流寡薄的痞气坏孩子相。
  现在知道了真相再看他,真是个冷厉硬朗的英俊男孩。想起刚才他对那女孩说的那些话,又觉得这少年顶天立地,已经隐隐有了成年男人般的气势。
  让人血热。
  顾丞皱眉,手一松,还在发怔的原嫣惊叫一声,扒住他的肩膀,以不那么优美的姿势踩住了地面,避免了自己的屁股跟冰冷的地板直接接触的悲剧。
  ……好吧,血不那么热了。
  原嫣放开顾丞,站直。
  “你在这里干嘛?”顾丞皱眉质问。
  原嫣拢拢头发:“他们说天台挺好看的,我就上来看看。”
  “你爬到上面去干什么?”
  “站得高,看得远。”
  顾丞拧着眉头盯了她一会儿,终于直白的问:“ 你都听到了?”
  原嫣思考了一秒,这个事……有点严重,不适合装傻,于是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
  “所以就是那个被你把头按进黑板里去的实习男老师?”她问。
  “不干你的事。”顾丞淡淡的说。
  原嫣:“……”什么口气啊这是。
  顾丞又看了她两眼。转学生白白软软,漂亮干净,看面相也不像是那种碎嘴的女人。
  “你也是女生,该明白这事对女生的严重性,所以……”他居高临下,半是诱导,半是威吓,“管好你的嘴。”
  原嫣险些气笑。
  都说他们这个年龄,女生远比男生成熟。以原嫣自身的经历来看,的确是一点都不错,男生个个幼稚似小朋友。
  这种事,就不能好好说吗?还是说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