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梁君末完全睡醒已经日上三竿,阴冷多日的深秋迎来一米阳光。楚云闲窝在他的怀中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睛发呆。梁君末伸展四肢,在他鼻子上轻刮一下,让他回过神。
  楚云闲盯着梁君末,忽然皱眉道:你小时候是不是故意欺负我?
  梁君末起身的动作一顿,扭头和楚云闲额头相抵,笑道:我不故意欺负你,你眼里就只有四皇子,从来不理我。
  因为你讨嫌,我才楚云闲话说道一半,意识到梁君末这句话里的醋意,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我是四皇子的伴读,自然更向着他。
  言外之意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梁君末了然的点头道:所以没有四皇子,我和你在将军府的日子,我过的最开心。每年最期待过年,因为一过完年就能看见你。
  煜亲王出使南国都是选在年后这段时间,梁君末每次都吵着要来。煜亲王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拦着他,加上煜亲王对楚云征很看好,也放心把人丢给楚家照看。希望他儿子在楚家这个武将世家里打滚一段日子,能把自己糟糕的武艺练起来。
  可惜煜亲王想的美好,现实残酷。不过值得欣慰的一点是梁君末武艺不行,轻功了得,连楚云征都甘拜下风。一旦有危险,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这样算起来也算解决煜亲王的心头隐患,但不知为何,那个时候煜亲王觉得更心塞。
  往事勾人心弦,走过漫长的十五年等待,终于把心爱的人娶回家,就这样躺在床上抱在一起聊天,梁君末心里别提多舒坦。
  四皇子这个假想情敌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威胁,所以梁君末才乐意帮他一把。
  偷得浮生半日闲,梁君末话匣子一开,又和楚云闲在床上墨迹许久才起床。青儿知道梁君末昨夜宿在这里,见他们那么晚才起,整天脸上都是意味深长的笑,看的楚云闲鸡皮疙瘩直冒。
  梁君末用过午膳便进宫办事,说自己回来的晚,让楚云闲不用等他。楚云闲点头,但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
  闲来无事,楚云闲让青儿帮自己研墨,自己提笔作画。画的是简单的山水图,苍山翠点,碧波无痕。撒网的渔夫身后是一轮落日,另一山头浅月露出模糊的影子。
  青儿对画不感兴趣,楚云闲让她出去找杨一,帮自己买把七弦琴回来。青儿领命下去,她和杨一刚离开不久,寂静的书房里就多了别的声音。
  房顶上的脚步落在瓦片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楚云闲下笔的速度一顿,青天白日敢来王府捣乱,这人不是有所仰仗,就是熟人。
  楚云闲佯装没有发现异样,依旧在专心作画。房顶上的声音越来越接近书房,楚云闲屏气凝神。
  忽然,一只细小的飞镖从窗口射进来,楚云闲提笔荡开,身形一晃就到窗边。从房顶上倒挂下来的人来不及躲避,被楚云闲揪住衣襟抓进书房。
  咳咳,将军手下留情。薛倾佯装镇定,但满头的虚汗已经出卖他。
  楚云闲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手里的狼毫在薛倾的脸上比划,似乎在考虑如何下笔比较好。
  另外两个是要我抓出来,还是你叫他们出来?楚云闲问道。
  薛倾干笑两声:原来将军早就知道我们来了。
  老远就听见脚步声,能不知道?你们好端端的正门不走,学翻墙的功夫又不到家。要不是我把杨一支出去,你们三个中,最少有一个要被修理。
  楚云闲放开薛倾,上次卓元青说自己把他们吓到了,这次没准备来硬的,手段温和很多。
  身上的禁锢解除,薛倾放松下来,到窗边告诉另外两个准备偷袭的人事情暴露,让他们赶紧进来。不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推开,沉默的赵怀和笑容腼腆得王阳平走进来。
  楚云闲取下钉在书柜上的小飞镖,拿在手里问道:谁的主意?
  飞镖很小巧,只有小拇指的长度,特意做了防护,命中也伤不到人。投镖人的本意是试探,而不是伤人。
  是我出的馊主意,想知道哥哥能不能躲开。没想到还没靠近就被哥哥察觉,亏我们之前还打赌,妄想偷袭成功。王阳平最先招认,话语诚恳,没有戏弄的心思。说道后面还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和楚云闲对视。
  楚云闲好奇道:你们三个人打赌?
  薛倾摇头:不,是我们三个人和卓叔打赌。他赌我们还没进门就会被你发现,我本来不信这个邪。现在可好,把我爹的雪海棠输出去了。
  薛倾懊恼不已,他爹要是知道他办了这件糊涂事,非得教训他不可。
  早就说过你不是将军的对手,你自己不听。赵怀毫不同情薛倾的遭遇,甚至有点看好戏。当初在丹阳城和楚云闲接触之后,赵怀就知道他武艺深不可测。
  你提醒的太含蓄。薛倾撇嘴,赵怀所说的说过就是在定赌约的时候说一句不可,谁知道他说的不可是不可偷袭还是不可答应。
  楚云闲大致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卓元青此举是让楚云闲考验三人的能力。其中赵怀无可挑剔,气息收敛的很完美,其次是王阳平,虽然腼腆,但也正如此,情绪波动不明显。最后就是薛倾,他的性格外向,在收敛气息这方面难免毛毛躁躁,最先被楚云闲发现。
  三个人三种迥异的性格,相互间能够互补,糅合在一起,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组合。
  作者有话要说:  青儿:过了今夜就是2018,将军和王爷还在开假车
  第三十八章 :回家
  青儿和杨一买琴回来, 发现家里多了三个不速之客。赵怀和王阳平站在廊下,两个人聚精会神的盯着院子里打斗的两个人。
  楚云闲蒙住眼睛,气定神闲。相比之下, 薛倾手忙脚乱。即便楚云闲让着他,他也很难取胜。蒙住双眼并不影响楚云闲的判断,在战场上训练起来的敏锐,不是区区一个薛倾能够攻破的。
  薛兄, 你要是不行就认输, 我们不会笑话你。王阳平笑薛倾托大, 在一旁幸灾乐祸。
  你才不行。薛倾躲开楚云闲的攻击,不忘和王阳平怼回去。不过开口他就后悔了,楚云闲现在全靠听声辨位, 他无疑暴露自己的位置。
  果不其然,楚云闲嘴角笑意一闪而过, 整个人欺身上前, 掌拍下来。薛倾叫苦连连, 楚云闲武艺高强, 内力深厚, 这掌他断然接不住。
  我认输。千钧一发之际,薛倾大喊声。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才不怕丢脸。
  手掌在薛倾胸前停下,浩瀚的内力带起的劲风压塌薛倾胸前的衣服。楚云闲收回手掌,拉下束缚眼睛的绸带,看着满头大汗的薛倾,认真的点评道:功夫底子不够扎实,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与人对战容易后续不足,露出破绽。要取胜就要速战速决, 不可吊儿郎当。
  薛倾抱拳受教,以前在家里,大家顾忌他的身份都会让他三分。楚云闲这里,虽然也让三分,但不同的是家里人让的三分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楚云闲让的三分,是三分天赋,七分努力的三分。
  高手对战争的分秒,薛倾在家中的态度到了楚云闲面前,就变成孩子的玩意儿。竭尽全力战,让他几乎虚脱,整个人挂在赵怀的身上,累的不想动。
  原来认真习武是这个样子,赵怀,你以前也这样?
  赵怀是半个江湖人,又是武将世家,对习武一事在他们三个人中最有发言权。
  是你懒。赵怀的回答毫不客气,引的王阳平哈哈大笑。
  薛倾累得连翻白眼都嫌麻烦,对王阳平挑眉道:你别幸灾乐祸,让你来一场,还不定比我好。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哥哥的对手,才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王阳平长了张娃娃脸,看起来像个半大孩子,五官还没有长开。他笑起来会露出一对小虎牙,十分机灵可爱。
  楚云闲对他印象不错,赞同的点头道:的确,让你们直接和我打,有点欺负人。这样,我找个人和你们打。
  赵怀吗?薛倾问道。
  楚云闲摇头,对院子另一边的青儿和杨一招手,让他们过来。杨一的身手和赵怀相差无几,让他陪练再好不过。
  几位公子哥都认识杨一,看见楚云闲叫他过来,就知道楚云闲打的什么主意,这下连赵怀都蠢蠢欲动。杨一是梁君末的贴身侍卫,在京都的圈子里小有名气。卓元青评价他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上可摘星揽月,下可泅水困蛟。
  以前大家不服气,也曾想过和杨一打场。但碍于梁君末的身份,没人敢提出来。挑战摄政王的贴身侍卫,和挑战摄政王没什么区别。
  现在杨一被梁君末调给楚云闲,楚云闲让他陪练,几个公子哥可以放心大胆的挑战。
  杨一还不知道楚云闲给自己找了件麻烦事,他手里抱着七弦琴,琴是陈檀木,很有分量。楚云闲接过琴,信手拨弦,余音袅袅,音色上等,是把好琴。
  王阳平素日也好曲,听见这声响,凑过来,道:哥哥会弹琴?
  年少时长兄嫌我心浮气躁,让我练琴静心,学过点。楚云闲本想让青儿把琴收好,见王阳平好奇,止住青儿收琴的动作,问道:你也会?
  我会的不多,因为爷爷喜欢听曲,和琴师学过段时间。王阳平说起自己的事有些腼腆,耳垂泛红,是个容易害羞的孩子。
  薛倾已经恢复些许体力,但靠着赵怀让他觉得舒服,便没有起身,扭头对赵怀咬耳朵道:王阳平这小子也太谦虚了,他当年技惊四座,曲成名,太后赏了很多东西,把他得意好长时间,现在学会装孙子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样是只花孔雀,恨不得把尾巴顶头上?赵怀不轻不重的回道,气的薛倾胸口闷痛。
  许是因为王阳平长的讨喜,年纪又小,楚云闲对他比较宽容。见他谦逊也不点破,而是从青儿手中接过琴,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对王阳平道:正好,你弹一曲,让赵怀和杨一以一曲的时间比划两招。
  王阳平弹琴,赵怀和杨一比划,两个人点到为止。楚云闲一边听着悠扬的曲调,边打量两个人的身手,偶尔出言点评。青儿给大家端上来点心,薛倾软绵绵的撑在桌子上,糕点合他口味,总算让他安静片刻。
  曲的时间终了,王阳平抹琴收音,赵怀和杨一打个平手,相互不相上下。楚云闲眼神亮,他当日考验杨一只是简单的过两招,没料到杨一能和赵怀持平。以赵怀的家室和武学做标准,杨一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青年才俊留在府中做侍卫,难免有点大材小用。
  楚云闲暗自思量,或许可以把杨一送到军中,不出三年五载就能建功立业。
  厉害,我们世家子弟中还没有能和赵怀打平手的人。薛倾赞道,由衷的佩服梁君末的眼力。能把这种人才收在麾下,护佑宅院安宁,可谓万无失。
  你们世家子弟中,背负的东西也没人比得上赵怀。赵怀还在和杨一讨论武学,楚云闲轻叹,回头看着薛怀道:赵怀的武艺你们嫉妒不来,你们的逍遥赵怀羡慕不来。
  将军这是句实话。薛倾赞同的点头,从小和赵怀起长大,他比常人能明白赵怀背负的东西,和曾经吃过的苦头。
  赵钦河性格奔放不够细腻,对赵怀的照顾难免疏忽。好在赵怀遇见卓元青,弥补自己没有母亲的遗憾。卓元青送他归家,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将军府,还是他亲手编织的温暖居室。
  日落西山,不知不觉便是黄昏,楚云闲留几个公子用膳。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公子起身告辞。
  送走三人,楚云闲看了眼时辰,让青儿取来自己的披风,出门消食。
  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我。楚云闲系上带子,阻止青儿同他前去。青儿稍显诧异,旋即想到一种可能,嬉笑着退下。
  楚云闲还没有个人离开过王府,以前不是青儿跟着,就是杨一,或者是和梁君末一起。这几日他摸清楚几个主要干道,其余的街口还需要时间。
  夜幕降临,街道两旁张灯结彩,秋冬祭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都城洋溢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楚云闲走的很慢,来往的行人不是结伴而行,高谈阔论,就是裹紧衣襟,匆忙归家。楚云闲混在人群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楚云闲按照自己的记忆,顺着主道走到宫门前。宫门还没有落锁,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守在门口。附近有家茶馆,楚云闲走进去,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茶馆的说书先生看起来还没睡醒,故事讲的懒洋洋,明明是个山野异事,却被他说成催眠曲。
  好在茶馆里零星的几个人和楚云闲一样,都不是奔着说书先生来的,所以不惧这催眠曲。
  楚云闲只要了壶茶,悠闲地坐在窗边,目光落在宫门前。今日闲来无事,他心血来潮,想接梁君末回家。桌上的茶水从滚烫到温热,最后冰凉。宫门前还没有梁君末的身影,楚云闲正想着要不要继续点一壶,就看见有人从宫墙内出来。
  出来的人不止一个,楚云闲看清楚二人模样,留下茶钱离开。
  宫内地龙烧的暖和,走出来就会觉得外面格外的寒。梁君末打着哈欠,煜王府和王宫离的近,他般都是走回去。今夜多了梁君时,两兄弟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完宫内那条长长的通道。
  外面已经是深夜,没有宫中通明的灯火,月色朦胧。梁君时这几日都宿在外面,知道他今夜又不回去,梁君末略皱眉。
  因为李玉寒?梁君末问道,李玉寒对梁君时的心思,他还是知道。
  梁君时点头,这几日都是李玉寒来接他。
  你和他梁君末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自有分寸,不会辱没煜王府的名声。梁君时知道梁君末想说什么,无非是担心自己和李玉寒牵扯不清,落人话柄。
  梁君末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如果你真的心悦他,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李玉寒是对我有成见,但这些年前前后后也帮了我不少忙。特别是大哥的事
  梁君末说道这里,看见楚云闲从茶馆出来,立刻打住话题,面露惊讶之色。梁君时见他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笑道:看来兄长和哥哥的关系尚可,如此我就不打搅了,先走一步。
  梁君时说完就往另一边去,梁君末转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瞧见李玉寒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他许是来了许久,碍于梁君末在场,才没露面。